01
友誼賽後,江浸月才看到手機上有幾個來自許聲晚的未接電話。她回撥回去,走出門之前看見魏靖南正隨意地靠在沙發上玩著手機遊戲,一副漫不經心又笑容滿滿的模樣。
電話被接通。
“恭喜總冠軍!忙什麽呢!”許聲晚明朗的聲音充斥在耳邊,“連電話都不接了!”
江浸月笑笑,說:“沒有啦,剛剛在打友誼賽。”
“明明是忙著談戀愛吧?”許聲晚揶揄的聲音傳來。
江浸月臉一紅,不過,她知道,許聲晚打電話過來不是為了說這些事情。果然,電話那頭的許聲晚舔了舔發幹的唇,然後開了口:“月月,那個密碼破譯了嗎?”
江浸月低低地“嗯”了一聲,許聲晚頓了頓,才故作輕鬆地說:“你說吧,我能接受。”
“聲晚……”
“快說快說。”
江浸月靠在了陽台的護欄上,透過玻璃門,她看見顧孟平和魏靖南正坐在一起說著什麽。顧孟平的嘴裏叼著一根煙,煙霧嫋嫋升起,他的側臉柔和,讓她的心一軟,她微微歎氣,終於開了口。
許聲晚坐在自家院子裏,她的腳下是潔白的雪,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伴隨這樣的聲音,許聲晚知道了關於沈北朝的故事,知道了沈北朝和魏靖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知道了他們每一年的上元節都在一起過;知道了他不管多晚都會等她回家,在蘇州波光槳影中騎著單車,側耳就能聽到少女歡快的笑聲;知道了他帶她打網遊,因為她害怕人群,就在混戰中穿越人群擋在她的麵前;知道了他曾在網遊中連擊兩百次Boss觸發隱藏劇情告白;知道了在南京靈穀寺外,他應了她的要求唱了首昆曲;知道了他曾坐在那塊石頭上,被螢火蟲圍繞著,問那個姑娘“沈北朝,我要捉多少螢火蟲,你才肯嫁給我?”;知道了哪怕她最後罵名加身,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那一邊,保持著愛她的心。
“就這麽多了。”江浸月呼了一口氣。
許聲晚久久沒有說話,江浸月疑惑地“嗯”了一聲,說:“晚晚?”
“啊?”許聲晚從故事中回過神來,她小心翼翼地說,“浸月,那她不喜歡他,早晚有一天,他會把目光轉向我吧?”
江浸月閉了閉眼,許聲晚卻在那頭焦急起來:“你說是不是?你說啊。”
“沈北朝原定明天舉行婚禮,可是前兩天,沈北朝的未婚夫給魏靖南打了電話,兩人出去見了一麵,魏靖南回來後,似乎知道了當年沈北朝為什麽會放水。聲晚,死心吧。”江浸月近乎殘忍地說出最後句話。
長達一分鍾的沉默後,許聲晚掛斷了電話。
江浸月怔怔地看著手機,心裏難過極了。她歎了口氣,看向了外麵,是很深的夜,一望無際,熱鬧非凡。她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之傳來的還有淡淡的煙草味,她沒有回頭。
顧孟平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過了很久才說:“聲晚知道了?”
“嗯。”
“浸月。”
“嗯?”
“你要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應該有自己的承擔。”
江浸月抬起眼,說:“我知道。”
“知道你還那麽傷心?”他的手一伸,她聽到了一聲拉簾子的聲音,隨即,陽台一下子暗了下來,遠處的燈火又隔得遠,這一片四方的小陽台仿佛飄浮於黑暗的宇宙一般,她頃刻間被攬入了一個懷抱:“你別傷心啊,你一傷心,我也忍不住傷心,你想要我傷心嗎?”
他的聲音仿佛魔音一般,環繞在她的耳邊。在他的懷抱裏,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全感,她的手用了力,抱住了他的腰。兩人的身子貼得很近,顧孟平不自然地咳了咳,動了動身子,稍微跟她拉開一絲絲距離。
江浸月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動作,隻是靠著他的胸口。
“在想什麽?”顧孟平笑道。
江浸月側耳,聽得認真:“在聽你的心跳聲。聽說喜歡一個人的話,心跳是不會騙人的。”
“我喜歡你,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不會騙人的。”
江浸月臉色一紅,世界驀地變得格外安靜,隻能聽見他的心局促而有力地跳著,每一下都在說著喜歡,她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突然某張臉靠在她的胸膛上,顧孟平咳了咳,說:“我也想聽聽你的。”
江浸月推開他,瞪眼:“你想占我便宜?”
顧孟平也瞪眼,手上用了力將她按到了欄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占你的便宜,你還想讓我占誰的便宜?”
江浸月轉念一想也對,但是話是這麽說……
她還沒想完,顧孟平已經靠了過來,不過不是來聽她的心跳聲的,而是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微微閉上眼睛,低聲說:“浸月啊。”
“嗯?”
“明天,我們去約會吧,什麽都不要管,就我們兩個,去約會吧。”
02
坦白來說,這是顧孟平二十四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和女生約會,所以,當天晚上回到酒店後,他失眠了。
在房間裏轉了半個小時,又在網上搜索了第一次約會該做些什麽後,他敲開了何言的房門。何言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打了個哈欠:“孟平,什麽事明天再說不行嗎?”
顧孟平徑直走了進去,盤腿坐在他的**,一臉嚴肅:“說實話,你第一次和嫂子約會的時候做了些什麽?”
何言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時間,說:“你不要告訴我,淩晨三點,你居然來向我討教怎麽約會,你瘋了吧?”
顧孟平十分清醒地坐在**:“你坐下說。”
“我現在隻想躺下睡覺。”
“我要跟嫂子說一下你忘了你們兩個第一次約會的情景。”顧孟平說著就要起身站起來。
何言翻了一個白眼,坐在了他的身邊,說:“怎麽可能忘?”他略微思索一下,就說,“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以戀人的身份約會,那天是聖誕節,北京下了很大的雪,我很早就起來了,看到下雪,怕她打不到車,怕她被凍著,所以開車去了她的學校。”
“幾點?”
“大概,五點吧。”何言說,“把車子停下後,我怕自己在車裏睡著了,就走到她的宿舍樓底下,想讓她多睡一會兒,就一直在那裏等。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緊張嗎?好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但是一想到她的一天完完整整隻屬於我,我就覺得特別幸福。”
何言絮絮叨叨講了很久,最後他拍了拍顧孟平的肩膀,說:“總之,誠心是最重要的。你想想,如果你是女生,看到有個男生早上五點就在雪地裏等你,你會怎麽想?”
“我會覺得你有病。”
“你這樣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
“不好意思,我是個有女朋友的人了。”顧孟平過河拆橋,十分嘚瑟,又拍了拍何言的肩膀,說,“你繼續睡吧。我先回去了。”
何言一陣無語。
顧孟平已經學習了精髓,揚長而去。走廊盡頭的小陽台上,隱隱約約間,他看到有個人站在那裏,走近一看才看清楚是魏靖南。魏靖南穿著襯衫,風呼呼地刮過。兩人相對無言站了一會兒。
“大晚上的你幹什麽呢?”顧孟平先開了口。
“很明顯,在吹風。”魏靖南回答。
“現在是十二月,吹太多風想生病嗎?”
“對。”
“……”
“孟平,你說如果我生病了,北朝會不會來看我?”
顧孟平眨眼,問他:“魏靖南,你說,是不是談了戀愛的男人腦子都會變得不太好?”
“什麽意思?”
“真想讓你的粉絲看看那個在賽場上冷冰冰的魏靖南現在是什麽樣子。”
魏靖南冷笑:“你好到哪裏去了?大晚上的你怎麽從何隊的房間裏出來了?”
“學習。”顧孟平義正詞嚴,他打開門,又回過頭,說,“祝你生病。”
魏靖南吐血:“我謝謝你了!”
“都是朋友,謝什麽謝!”顧孟平隨意地擺了擺手,關上了門。
魏靖南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無比虔誠地祈禱:“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讓我生病吧。”
沈北朝啊沈北朝,你看吧,這裏有一個人為你發瘋了,你還不回來嗎?
03
第二天。
江浸月沒有起得太遲,梳妝打扮完畢後,她看了看手機,顧孟平還沒有給她發消息。
他還沒起嗎?幹脆去找他吧,反正他的房間就在對麵。
江浸月想著,把包放下,打開門,剛抬眼就看到一束花立在了麵前。她微怔,那是一束潔白中點綴著黃色花蕊的小雛菊,長在一簇鬱鬱蔥蔥的枝葉中,順著花往上看去,顧孟平正笑眯眯地看著她:“早啊,浸月。”
江浸月:“……”
顧孟平見她一臉茫然的表情,把花又往前遞了遞。江浸月接了過來,說:“你怎麽起那麽早?”
“我沒有起多早,我昨晚睡得特別好,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斜對麵的門忽然發出“哢嗒”一聲,餘越從裏麵走了出來。江浸月一把抓住顧孟平的手腕,迅速地將他往屋裏一拽。餘越說:“早,顧隊……咦?我剛剛還看見顧隊站在這裏呢!”
他驚訝地看著江浸月,江浸月笑著說:“餘副隊,你睡傻了吧?”
“沒有嗎?”餘越撓了撓頭,“可能是我眼花了吧。不過你一個人站在這裏幹什麽?準備出門嗎?”
江浸月被噎了一下,說:“我就出來看看。”
“看什麽?”
“朝陽。”江浸月嚴肅地說完後,從容地關上了門。
餘越怔在原地,然後他眯著眼睛在走廊四處看了看,怎麽也沒發現在哪裏能看到朝陽的影子。他納悶:“看來我真的沒睡醒。”
說著,他就進了屋。而在房間裏的江浸月終於鬆了口氣,她轉過身瞪了顧孟平一眼,嗔道:“你幹嗎在門口等我?萬一被人看見怎麽辦?”
顧孟平坐在沙發上。雖然他昨晚最後說何言有病,但是他確實一晚上沒有睡覺,把香港著名景點、怎麽過去仔細查了個遍,又下樓轉了一圈,門口的花店正好開了門,他便買了一束,想給她一個驚喜,哪想到在門口等了很久,等到魏靖南因為高燒被送去醫院,江浸月還沒有出來。
顧孟平委屈了,江浸月沒有發現他的小情緒,坐在他的身邊,跟他細數暴露兩人在談戀愛的事情的後果。她掰著指頭,說:“你看啊,你那麽多女粉絲,都是喜歡你的臉的,如果她們發現我們真的在一起了,鐵定要脫粉,到時候,我……嗯……”
她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嘴巴裏,顧孟平將她往沙發上一推,將她壓在了身下,用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她吃了一驚,卻沒有推開他。他閉上眼睛,感受到懷中女孩的柔軟,奪取著她唇上的水分,她嚶嚀一聲,讓他心神一顫,猛地睜開了眼。
那眼神中的炙熱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揉進眼中,他的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不知滿足地從額頭吻起,到眼角、臉頰,滾燙的唇在她的臉上輾轉,最終,他撬開她的唇,剝奪著她的呼吸,半晌後,微微喘著氣的聲音響起:“我不要那麽多粉絲,有你一個就夠了。”
“誰是你粉絲了?”她嘀咕。他放開了她,將手撐在她身體的兩邊,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她。她不自然地想將臉轉向別處,他卻十分嚴肅地扳正,讓她直視著他。他熱烈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慢騰騰地掃過,又忍不住低下頭來在她的唇畔落下一個淺吻:“那……我換個說法。”
“什麽?”
“我不要粉絲,我隻要你。”他的話灼熱地落下,讓她的臉紅了又紅。
慢慢地,他的手放了下來,頭也靠在江浸月的身邊,發出平穩的呼吸聲。江浸月微怔,她微偏頭,頓時無言——顧孟平居然睡著了。
第一次約會,他居然睡著了?
他的睡顏安然,長長的睫毛翹起,劉海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江浸月想起他第一次在她麵前睡著時,是在上海的網吧裏,他明明已經很累了,卻還在強撐著不願意在她的麵前睡著。那時候的他,心裏對她總是帶著疏離。
可是現在的他,就這麽安靜地睡在了她的身側。江浸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嘴角,又輕輕地吻了一下,才小心地下了沙發。顧孟平的手機卻在這時亮了起來。
電話是何言打來的。
江浸月想了想,還是接了電話。
“孟平,怎麽樣了?在約會了嗎?早上有早早地在她門口等著嗎?不過你昨晚來找我的時候都淩晨三點了,你應該一晚上沒睡吧?現在在哪呢?……咦,孟平?”電話一接通,何言就開始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完全沒有給江浸月說話的機會,等說完了才發現對方一直沒說話。
江浸月清了清嗓子,說:“何隊,是我。”
“浸月?”何言驚訝,“孟平呢?”
“他……”江浸月看了看在沙發上熟睡的顧孟平,放低了聲音,“睡著了。”
何言:“……”
江浸月問:“昨晚,顧孟平去找你了嗎?”
何言回過神,說:“嗯,淩晨三點把我叫醒,請教我第一次約會該做些什麽,現在倒好了,計劃全定好了,自己撲街了。浸月,這種男朋友現在還不分手,留著過年嗎?”
江浸月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何言也在那頭笑,等到她終於笑夠了,才說:“好啦,我還從來沒有見顧孟平對一個女孩子那麽上心呢,他肯定是很喜歡你了,你要珍惜啊。”
江浸月“嗯”了一聲,說:“何隊在哪裏?”
“我?”何言透過門上的窗戶,看魏靖南穿著病號服坐在病**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人。那人身著潔白的婚紗,婚紗上裙擺處點綴著更加潔白的花兒,卻與整個病房的色調十分般配,她低著頭專注地削著手中的水果,仿佛這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何言微歎:“魏靖南生病了,我把他送到醫院了。”
“生病?”
何言疲憊地說:“你去看看新聞就知道了。”
04
微博上已經給江浸月推送了相關消息——國家隊隊長魏靖南今早被緊急送到醫院後,有一名身穿婚紗的女子隨即也趕到醫院,據目擊者稱,該女子像極了長河昔日女選手沈北朝。
她回來了。
江浸月覺得魏靖南幼稚,居然用那麽拙劣的方法,轉念一想,又覺得沈北朝還喜歡魏靖南,不然不會被這麽拙劣的方法騙到。
江浸月關掉微博,才看到有一條未讀短信,是許聲晚發來的:“浸月,我在香港。我還是來了。我知道她也去了,可是我不能不去。我想見到他,我想見到他平平安安,哪怕他是在另一個人的身邊平平安安。”
江浸月忙打電話過去,那邊始終提示無人接聽。
醫院,304單人病房。
魏靖南將蘋果放在嘴巴裏,目光卻須臾不離開眼前的人,生怕他眨錯了一下眼,又把她給變沒了。麵前的人倒是有耐心,在接受著他的打量的同時還在削著蘋果。
終於,她削完了最後一個蘋果,抬起頭來,說:“魏靖南,你真是幼稚!”
魏靖南不說話,乖乖地聽著她的斥責。她把刀子放在桌上,又繼續說:“以為你生病我就會來是嗎?以為我因為你生病就會不去參加婚禮嗎?”
魏靖南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北朝,你來了。”
沈北朝咬緊了唇,是了,她來了,她還是來了。昨天,張辰逸就來找她,告訴她,他已經將三年前的事情告訴了魏靖南。她知道,魏靖南一定會來阻止這場婚禮,可她還是讓化妝師如約來了,化妝,盤發,穿上婚紗。
其實她已經在等了,等著魏靖南從天而降,將她帶走。誰能想到,她接到了何言的電話,他告訴她魏靖南生病了,讓她趕緊來醫院。她穿著婚紗來到醫院後,就看見他安然無恙地躺在**,模樣十分欠揍。
沈北朝冷下臉,說:“我隻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沒死的話我就走了。”
“你不能走。”魏靖南說,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麵色潮紅,可憐巴巴道,“我真的生病了。從你離開後,我就生病了,如果你再不來,我就要病入膏肓,誰也治不好了。”
沈北朝心中的弦被撥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有說話。
魏靖南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沒有掙紮,他鬆了口氣,才開了口:“北朝,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你,可是我這個人太好麵子,總是不願意說。我總以為你永遠會在我身邊,像我們家門前大樹下的棋盤,像開在我窗口的花,像山塘街橋下的棉花糖,永遠會在。可是我的想法大錯特錯,你有了喜歡的人。”
“在我還沒來得及告白的時候,你喜歡別人了。”魏靖南的聲音低低的,他感覺到手心裏她的手顫了顫,他用了力,握緊了她的手才繼續說,“我想過很多次不一樣的告白,浪漫的、直接的、含蓄的,我設計好所有的步驟,把對你的喜歡當成了打副本,可是最後,我才發現,其實我連副本的入口都沒有找到。你為他做的事情幾乎讓我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你離開中國後,我每天都在瘋狂地訓練,我想麻痹自己,可是那顆麻痹的心總是在聽到你的消息時起死回生。我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我會如約參加你的婚禮,祝福你,看著你披上婚紗走向另一種人生。可是——”
“張辰逸找你了。”沈北朝接下了他的話。
三年前她獨自去蘇黎世,張辰逸也跟了過去,兩人幾乎是順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可是在和張辰逸相處的時間裏,她越來越明白自己的心,她喜歡的是魏靖南。張辰逸也發現了這件事,他一直在努力讓她改變心意,幾乎是一個完美男友。
直到在婚禮前,他終於想通了,找到了魏靖南,告訴了魏靖南三年前的真相。
“當年,我兩冠在手,隻差一冠就是三連冠,可是當時《山河》聯盟走得很艱難,如果我再拿冠軍,那些粉絲早晚會對其他戰隊失去信心,從而導致戰隊無法向粉絲提供高質量的比賽。投資者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打算撤資投資另一個遊戲。這件事被你知道了,所以你才會放水,以我失去冠軍為代價,為《山河》,為我的以後,找到了路。你卻因此背負了罵名……”說到這裏,魏靖南咬牙切齒起來,“沈北朝,你還說你不喜歡我?”
沈北朝艱難地抬起頭,她看見了他的眸子,那裏麵閃爍著光芒,像看了她半生般,讓她沉浸其中。
這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人,時光將他從當初稚嫩的少年變成了有承擔的男人,這也是她在蘇黎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男人。她本以為,因為三年前的一切讓兩人自此殊途,卻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後,他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魏靖南……”她輕聲開了口。
隻是一瞬間,她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魏靖南的聲音緩緩傳來:“北朝,回來吧,換我保護你。”
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沈北朝眼睛一閉,攥緊了他的手腕,哽咽道:“你保證?”
“我保證。”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了病房中,照在了兩人的身上。
原來,童話的尾聲,真的是久別重逢。
門外,許聲晚正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滑落。何言站在她身邊,她的嘴唇顫抖,聲音極低,何言靠近了才聽得清晰,他的心卻莫名其妙地揪了起來。
女孩說:“這個……是他的螢火蟲嗎?”
何言微歎:“是。”
他的螢火蟲回來了,哪怕微光渺渺,也將成為他眼中唯一的光芒。
在自香港回北京的飛機上,顧孟平一臉惆悵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朵朵白雲出神。江浸月為了避嫌沒有坐在顧孟平的身邊,兩人之間隔著餘越。餘越正戴著眼罩睡覺,她伸出手在餘越的眼前晃了晃,確定他睡著後,才伸出手戳了戳顧孟平。
“喂,顧孟平,想什麽呢?”她輕聲說。
顧孟平回過頭,又別了過去,更加堅決地看著雲。
江浸月失笑,她知道顧孟平在別扭什麽。
江浸月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昨天,兩人第一次約會的時候。
昨天顧孟平醒來的時候,外麵正下著雨,江浸月坐在沙發上邊吃橘子邊看電視,見他醒過來,她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說:“你醒了?”
顧孟平揉了揉鼻子,側過身子麵向她,聲音沙啞:“我睡了多久?”
江浸月看了一眼時間,說:“現在是下午三點。”她說完,又好奇地問,“按照你定的計劃,現在的時間我們在做什麽?”
江浸月本以為顧孟平睡得迷迷糊糊的,未必能想起來,誰知道他卻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在一家《山河》主題咖啡廳喝下午茶。”
江浸月了然地點點頭,頓時讓他清醒了過來。
很好很好,堂堂《山河》大神顧孟平第一次和女孩子約會,居然因為太累睡過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大半天,這實在是狠狠地戳痛了他的自尊心。
於是他就生自己的氣到現在,今天連飯也沒有吃。江浸月再次戳了戳他,故作生氣的樣子:“顧孟平,你要是再跟自己過不去,我就真的生氣了。”她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許,將飯菜遞過去,說,“快點趁熱吃了,不許說不。”
顧孟平不情不願地接了過去。江浸月放下心,打了個哈欠也準備睡覺,卻見顧孟平拍了拍餘越。餘越茫然地醒過來,把眼罩提上去,說:“怎麽了?到了嗎?”
顧孟平搖了搖頭,說:“你不是說想坐在窗前看風景嗎?”
“我說過嗎?”餘越繼續茫然。
顧孟平一本正經地提醒他:“你說過,快坐過來。”
餘越眨了眨眼,雖然一臉茫然,但還是跟顧孟平換了座位,換完後往外看看,嘀咕了一句:“這風景有什麽好看的?”嘀咕完,他將擋光板一拉,又戴上了眼罩,繼續睡覺。
江浸月無語地看著這一切,說:“我為餘副隊的智商表示擔心。”
“擔心他做什麽?”如願以償的顧孟平扣好了安全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不用客氣啦,江浸月。”
他的肩膀就她的眼前,寬厚而溫暖,讓她的心柔軟了起來。她四下看了看,他們坐的地方是第一排,國家隊的其他選手都在後麵,這裏沒有人認識他們。
“江浸月——”她還在猶豫中,顧孟平已經不耐煩地伸出手來強行將她的頭按到了他的肩膀上,她吃驚地想要起來,他卻忽然開了口,嗓音溫柔,“別走。”
江浸月看著他,他的眼睛看著前方,然後她漸漸地放鬆自己,閉上了眼睛。
她記得,那天在飛機上,她做了一個關於雲朵、關於他的醉人的夢。
05
亞洲賽後,國家隊選手繼續回到日常訓練中,為第十二場常規賽做準備。這一輪,千山戰隊昨為主場將迎來長河戰隊。
“大家這一次一定不能掉以輕心。”顧孟平在例會上指出,“別覺得魏靖南現在在情場得意,在賽場就會有什麽失誤,他不會的。別忘了,他拿冠軍的那兩年,沈北朝都在他身邊。”
顧孟平這麽一說,頓時給大家潑了冷水。見大家都清醒了,顧孟平話鋒一轉,又說:“當然了,兩人久別重逢,魏靖南的情緒肯定有波動,我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能不能超過長河拿下常規賽第一,就看這次比賽了。”
“好的。”餘越接過他的話,在電腦上點了一下,場上幕布上出現一張圖片,“現在來說地圖,我們主場有選圖優勢,這幾張圖供大家參考一下。”
餘越一個個點開,江浸月神色微動,顧孟平敏銳地發現了,問她:“怎麽了?”
“選圖能不能讓我來選?”江浸月說。
顧孟平微微點頭:“你有想法?”
江浸月走上前,點開了一張圖。顧孟平認出來,這個地圖的位置是在秦淮河邊,畫舫、長橋、亭台樓閣,秦淮夜景美不勝收。隊裏的醫師說:“夜景,有利於隱蔽。”
另一名選手也表示同意:“而且這地圖隱蔽的地方較多,有利於開展戰術,挺好的。”
顧孟平頷首,說:“那行,地圖就定這一張,大家這兩天熟悉一下地圖,想一下怎麽打,再來製定團隊賽戰術,散會吧。”他低下頭整理文件,說,“江浸月留下來。”
江浸月本來也沒打算走,坐在位子上。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顧孟平才抬起眼,眼神柔和,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說:“坐近一點。”
江浸月臉一紅,不肯過去,說:“你快說。”
顧孟平無奈,也不強求她,點開了那張秦淮夜景圖,說:“聽說你昨天在網遊裏給了魏靖南一個小黑屋?”
“對。”江浸月坦然道,“是聲晚托我給他的。”
“是什麽樣的小黑屋?”
“就是這張圖。”江浸月指了指幕布上的秦淮夜景圖,說,“我加了點其他東西。”
“什麽?”
“花燈,漂在秦淮河裏的花燈。”江浸月垂下眼,略帶了幾分黯然,“我聽人說,就算沒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既然來過,總要留下些什麽。我想要魏靖南在每次路過秦淮岸邊時,除了螢火蟲,還能看到花燈,每一盞花燈上都綴著一張紙,上麵寫著聲晚的心意。”
而此時的魏靖南的角色向北正在這張地圖裏,他操作著向北往前走著,盡可能地放輕腳步,生怕打破這裏的寂靜。這裏明明是一個自創副本,卻一個小怪也沒有,著實詭異。
在房間另一側的窗戶旁,沈北朝正坐在那裏,翻著手中的書,安然恬淡的模樣,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向北的腳步忽然一停,他敏銳地察覺有危險來臨,果然,轉瞬之間,漂在河裏的花燈縱然跳起,化作一隻可愛的小精靈朝他這邊飛來。
“砰!”向北手中的左輪手槍轉動,一槍打在了精靈的身上,精靈的身形一顫,直直地朝河裏跌去,一張字條卻飛了過來,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腳邊。
“砰!”
“砰!”
“砰!”
精靈一隻隻被消滅掉,落在水裏再次變成花燈前,都有一張紙飛過來。魏靖南收起槍,點擊拾取字條。
字條上的文字在半空中展開。
在這些發著光的字中,他仿佛看見了許聲晚燦爛的笑容。她似乎總是這樣笑著的,穿著學生氣的裙子,紮著雙馬尾,像個孩子一般純白。漸漸地,她的笑容消失在他的眼前,幻化成眼前的段落。
“魏靖南,你看到這些字條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京都,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那裏很美,因為我在那裏遇見了你,所以那裏更美了。
“我以前總覺得,喜歡一個人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要和他耳鬢廝磨,終生不分離,所以喜歡你後,我很大膽,想要把你和我變成我們。我承認,我盡力了,就像那次在神社裏,我已經在盡力想辦法哄你了,可還是無濟於事。你該為她哭還是為她哭,你該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所以,我後來想明白了,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隻要能把心意傳達到他那裏就好了,讓他知道我的喜歡,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再見了,魏靖南。我是一隻失敗的飛蛾,我喜歡的那團火避開了我,不給我涅槃重生的機會,那就算了吧。
“我來過你的故事裏,喜歡過你,就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
半空中的字漸漸地消失殆盡,向北腳邊的紙團也在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耳機裏傳來輕柔的音樂,向北的身邊不知從哪裏湧來了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包圍在他的周圍。
魏靖南忽然也想謝謝她,謝謝她來過他的故事裏。
“螢火蟲。”身後傳來沈北朝的聲音,“好美。”
“是啊。”魏靖南感慨,他回過頭,笑容在臉上蔓延,看著他心愛的姑娘,“好美。”
06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每個星期都有比賽而過得飛快。江浸月和顧孟平配合默契,在雙人賽中幾乎戰無不勝。江浸月向《山河》圈展示出女選手極強的實力,她的粉絲也在日益增加。很多粉絲都衷心地希望顧孟平和江浸月是一對,然而兩個當事人一直沒有回應。
唯一讓人覺得詭異的是,在最後兩場團隊賽中,千山戰隊都丟了自己的主場。記者發布會上,顧孟平解釋說選手已經在保存實力準備季後賽了,所以有些失誤是難免的。
他這麽一說,記者就都想起來了,哪怕丟了主場,千山戰隊仍以常規賽第一的成績進入了季後賽,長河戰隊緊跟其後拿下第二,接下去則是清風、雲盡。而浮世戰隊以一分之差落在雲盡後麵,七年來首次未進季後賽。
常規賽結束,寒假也隨之而來。江浸月這一學期雖然常常請假,但在最後的關頭,在顧孟平和餘越這兩個B大曾經的高才生的輔導下,還是順利地通過了期末考試。
學校放假,戰隊也放了假。江浸月在家休息了兩天後,接到了顧孟平的電話,他的聲音悶悶的:“江浸月,我們放假幾天了?”
“嗯?”江浸月迷迷糊糊地算著,兩天前是對常規賽的一次回顧,回顧完後是千山俱樂部年會,年會後老板就宣布放假,她說,“兩天了。”
“也就是說……”顧孟平沉聲道,“我已經兩天都沒見到你了。”
江浸月微怔,隨即笑了出來。她坐直身子,說:“顧孟平,你要見我就來找我好了,還打什麽電話?”
“嗯……”顧孟平長長地“嗯”了一聲,伴隨著敲門聲,“我這不是來了?開門。”
江浸月猛地抬起頭,反應過來後,光腳下床跑到門前,打開門。顧孟平手上拿著手機,笑眯眯地看著她,隨即放下手機張開了雙臂就要抱住她,她卻像做賊一樣閃開,四處看了看,說:“你怎麽進來的?爬牆嗎?我媽呢?”
顧孟平無奈:“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敲門嗎?”
“我媽給你開的門?她沒問你來幹什麽?”
“我是戰隊隊長,當然是來看我的隊友假期過得怎麽樣了。”
江浸月悻悻地讓開一條路,說:“這個理由你是打算用一百遍嗎?”
顧孟平順勢走進來,關上了門,然後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他是冒雪而來,灰藍色的毛衣上的寒意還沒有被暖氣吹散,身上微涼。她回抱著他,想將身上的溫暖傳遞給他。他帶著埋怨的聲音響起:“誰讓某人總是不給我轉正呢?”
江浸月知道他說的某人是指自己,選擇性地忽略掉,想將臉埋在他的頸間,但他個子太高,她隻好踮起了腳。顧孟平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江浸月瞪他,他連忙繃住笑:“月月,我不是笑你。”
他親昵地喊著她的小名,軟軟糯糯的聲音讓人耳根子都變軟了。
“這兒還有別人讓你笑嗎?”江浸月不滿地抗議。
顧孟平笑著,忽然用了力氣將她抱了起來,像抱一個孩子一般,然後他輕聲說:“這樣夠得著了吧?”
江浸月摟著他的脖子,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眸子卻越發深邃起來。他慢慢地靠近她,兩人炙熱的氣息交織在空氣中,她閉上了眼睛,等著他的親吻。
“月月!”門口傳來江母的聲音,兩人閃電般地分開,江浸月幾乎是下意識地跳了下來,喊道:“媽,怎麽了?”
“顧隊長還沒走吧?讓他留下來吃飯。”
江浸月應了一聲,鬆了口氣。顧孟平伸出手,她將手放回去,想繼續剛剛的溫存,誰知道媽媽還沒有走,在門口又喊了一句:“那你出來,幫忙做飯。”
江浸月無奈地看向顧孟平,隻見顧孟平一臉不高興,見她看過來,才說:“你去告訴伯母,顧隊長是餓了,但是隻想吃她的女兒。”
江浸月瞪了他一眼,說:“你還不趕緊去做飯,顧大廚?”
“江浸月——”顧孟平淡淡的眼神掃來,江浸月心虛地往後退了退,他卻猛地伸出手,將她抱了起來,往**走去,輕輕地將她放在了**,給她蓋好被子,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吻,說,“你休息吧,飯做好了我喊你。”
說完,他起身要離開,江浸月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回過頭,隻見江浸月將被子拉到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眼中藏著笑意,她說:“顧孟平,我發現,你特別特別可愛。”
“可愛?”顧孟平顯然對這個詞有點抗拒。
江浸月卻認真地點點頭:“對,可愛,全北京城就你最可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顧孟平轉過身朝外麵走去,嘴角卻不由得揚了起來。
雖然可愛這個詞跟他沒有關係,但是能做江浸月心目中的全北京最可愛的話——
嗯——
那就暫且可愛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