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過年期間,沉寂了許久的網遊《山河》官博發布消息稱,日前清風戰隊隊長何言喜得一子,特此恭賀。底下的評論全是祝福,甚至在家度假的職業選手也紛紛評論祝福。
有粉絲感慨:“何隊長和我們顧隊關係那麽好,現在孩子都抱了,顧隊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又有粉絲回應:“沒有動靜也好,我可不想一天之內失去兩個老公。”
“兩個?我們早就失去了何隊長好嗎?”
“還有魏靖南!”
該條評論下的跟帖哭成一片,而他們討論的對象此時此刻都站在一個搖籃旁,巴巴地看著搖籃裏沉睡的寶寶。
“想好叫什麽名字了嗎?”江浸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寶寶的臉,先開了口。
“沒有吧?”顧孟平也認真地看著,說,“叫何花好了,好聽又好記。”
一旁的何言抗議:“顧孟平,你有沒有文化?我們家是個男孩子好嗎?”
“花花好漂亮啊。”
“是啊,這個名字不錯。”
一排職業選手全部同意,無視何言這個當爹的抗議,都開始叫花花。何言跳腳,說:“顧孟平,以後你家寶寶的名字我起好了,叫顧不得,怎麽樣?”
“不行!”誰都沒有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居然是江浸月。
眾人側目,心想:說顧孟平家以後的小孩呢,你那麽激動做什麽?
江浸月也略微尷尬了一下,她咳了咳,說:“不是,我是覺得太……太特別了。”
“這有什麽特別的?”魏靖南擺了擺手,“名字挺好,有才。”說著他對何言豎起了大拇指。
最淡定的就屬顧孟平了,他趴在搖籃上,目光溫柔籠罩在花花的身上,說:“以後我老婆說叫什麽就叫什麽。”
喂喂喂——
眾人紛紛吐血:先是隨便給別人家孩子起了個名字,接著又說自己家孩子的名字隻能老婆取,顧隊長,你這雙標也太明顯了吧?
圍觀完花花後,大家怕吵到他,都走了出去。有人調侃顧孟平什麽時候談女朋友,隊裏明明有一個,近水樓台,還不趕緊拿下。江浸月豎起耳朵聽著,就聽見顧孟平義正詞嚴地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最近正在抓緊時間看粉絲給我的信,說不定能找到真愛。”
江浸月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他居然把自己比作兔子,把她比作草?明明自己比誰吃得都要歡吧?
不過見兩人的關係沒有暴露,江浸月悄悄地鬆了口氣。她抬起腳就要跨出門,卻倏然一頓——
不對!看讀者的信?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次她偷偷潛入他家做飯的時候,留了一封她寫給他的情書。
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她再回頭想想那封信,越想越覺得羞恥。她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顧孟平看到那封信,絕對不能!她必須盡快趁顧孟平不在潛入他家,把信拿出來。
據顧孟平說,明天他要去父母家過年,年後才回來,江浸月在心裏迅速地製訂了潛入計劃,並為自己的智慧深深折服。
第二天晚上。
江浸月光明正大地打開了顧孟平公寓的大門,走進去。這裏和上次她來並沒有什麽區別,但是仔細一看,又覺得有什麽不同。江浸月想著反正顧孟平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便光明正大地參觀起來。
多了什麽呢?
三個粉紅色的兔子玩偶齊齊地坐在沙發上。她記得這是有一次她在顧孟平的指揮下,在電玩城抓到的,抓到後她就慷慨地送給了他。他雖然說著不喜歡玩偶,但還是歡天喜地地拿回家了,還擺在這麽顯眼的位置。
還有一個相片擺台,就擺在客廳的茶幾上,那是一張他們兩個的合照,她認出來,是她第一次登台時一個記者拍的。當時她快要上場了,他在跟她說著一些注意事項,她側著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竟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那時候的她,就已經喜歡他了。
江浸月將相框放回原處,看了一眼時間,決定還是先把信找出來再繼續參觀其他房間。
帳篷還擺在原地,比之前多了很多信和禮物,她一封封地翻找著,頓時被淹沒在信的海洋中。
“哢嗒。”
江浸月正翻得起勁,身後倏而傳來一聲開門的聲音,她的身子一僵,手頓在了原處。
因為遊戲,她曾有意識地訓練自己的聽力,所以哪怕在現實中,她聽力的方位感依然很強。她清楚地聽到,這一聲開門聲,來自浴室。
江浸月艱難地轉過頭,隻見浴室的門開著,鋪天蓋地的熱氣從裏麵湧出來,便是在這樣的氤氤氳氳間,她看見顧孟平下身隻裹了一條浴巾站在門口,剛剛洗過的頭發淩亂,不斷有水滴下來,落在他的唇邊,一向掛在臉上的漫不經心的笑容也緩慢地褪去。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顧孟平微微張口,擠出了兩個字:“浸月……”
他的嗓音沙啞,無視所有的距離直直地鑽進了她的耳朵,又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心裏。在意識到自己看什麽之後,江浸月臉終於不可避免地紅了起來。
02
“你什麽時候來的?”
顧孟平恢複如常,邊說邊走了過去。許是覺得影響不好,他隨手撈了一件白襯衫套上,扣子也沒有扣上,透過薄薄的襯衫,極好的身材還是一覽無餘。
還不如什麽都不穿!現在看起來更有**力了好嗎!
江浸月咽了咽口水,太罪惡了,這一幕太罪惡了,她在心裏默念,祈禱著顧孟平別再靠近了。可是顧孟平完全沒有聽到她的祈禱,反而越走越近,見她不說話,又說:“來了怎麽不說一聲?”責怪的語氣,卻又帶著幾分笑意。
江浸月一聽就怒從心起,瞪他:“你不是說今天回家了嗎?”
“本來是打算今天回的,可是我爸媽出去玩了,明天才回家。”顧孟平顯然很無辜,他又挑眉看向她,“你挑一個我不在的時間來,這麽說不是來找我的?”
很好,反應滿分。
江浸月岔開話題:“我……路過,想給你打掃一下衛生的。”
顧孟平的目光掃過她的身邊,原本碼得整整齊齊的信件現在已經散落一地,要多亂就有多亂。江浸月努力裝作不心虛地回望過去。顧孟平微微笑著,終於,在他灼熱的眼神下,她敗下陣來,避開了他的目光。
顧孟平卻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再一抬眼,他已經跪坐在她的身旁。他身上淡淡的清新氣息鑽入鼻間,讓她的身子一顫,她想推開他,他卻緊緊地抓著她,不肯放開,之後反而摟住她,讓她靠近了他幾分。
他就像一團漫不經心的火,跳躍著冰冷卻誘人的光芒,讓她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她結巴了:“顧……顧孟平……你放開我。”
“你覺得我會嗎?”顧孟平垂下頭,嘴唇正好停在她的耳邊,癢癢酥酥地麻痹著她的大腦,她不由得抓住了他襯衫的袖子,他輕輕一笑,在她的耳旁留下一個吻,“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說話間,他輕柔的吻已經落了下來,從眼睛開始一路吻下來,她卻想起昨天他說過的話,掙紮著推開他,說:“你不是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嗎?”
顧孟平懶洋洋地笑了笑,他看著她一副小心眼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不顧她的反對便將唇貼在了她的唇上。江浸月還沒有準備好,便被他整個抱在了懷裏。他的這個吻太過霸道急促,讓她喘不過氣來,隻能抱著他的脖子,無力地接受著他的吻。
顧孟平抱著她順勢往帳篷裏一放,欺身壓了上去,吻也隨之密集而急促地落下。她腦海中一片糨糊,把自己來的真實目的忘得一幹二淨,隻覺得要集中全部的精神回應他,完全無暇顧及其他。
他低下頭,她身上暗紅色的毛衣在隔著一層帳篷的燈光裏,襯得她的臉越發清秀白淨,但是落在此刻他的眼中,無比礙眼。江浸月察覺到他的目光,臉越發紅了起來,她輕輕喊他:“顧孟平。”
她的聲音顫抖,像囈語般,讓他的神色一動,他左手捧著她的臉,右手卻悄無聲息地攬住了她的腰,讓她離他更近了。
“浸月……”她聽到了顧孟平在喊她的名字他曾溫柔地、生氣地、鼓勵地、嚴肅地喊過她的名字,可是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語氣,是渴望的語氣,夾雜著柔情與懇求,在她的耳畔輾轉。唇齒相依間,他輕柔開口:“浸月,浸月……”
他忽然想說情話給她聽,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溫情軟語。他張了張口,最後卻還是念了她的名字。
好像她的名字,就包含了世間所有的情話,他不用開口,就已經道明了所有。
那天晚上,江浸月和顧孟平並肩躺在黑暗的帳篷裏抵足而眠。她睜著眼睛不肯睡著。顧孟平側過身,將她攬在懷裏,說:“怎麽了?”
“顧孟平?”
“嗯?”
“我以前看過一篇小說,在愛到極致的時候,男主對女主說:‘你說我怎麽就那麽喜歡你呢?’我當時看得懵懂,和他一樣納悶,怎麽就那麽喜歡了呢?”
顧孟平閉著眼睛,半睡半醒間回應著她的話:“怎麽就那麽喜歡了呢?”
江浸月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看著他,他已經睡著了,她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裏,聲音輕得可以飄起來:“可我現在知道了。顧孟平,你說,我怎麽就那麽喜歡你呢?”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麽喜歡一個人,愛到了極致,覺得此刻就是永遠。
次日,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灑下來,江浸月醒過來,茶幾上的照片旁放著早飯,早飯旁貼著一張小字條,是顧孟平的字跡,他說他去買菜,要她等他回來做飯,最後說:江浸月,我怎麽就那麽喜歡你呢?可是我喜歡你,我也沒辦法。
他能怎麽辦,而且,他根本不想停止他的喜歡。
03
上元節後,進入季後賽的戰隊就開始召集選手回隊裏進行訓練,為四月第一周的比賽做準備。江浸月為此請了半個月的假,全身心投入遊戲中。巧的是,她的班主任也帶過顧孟平,是對顧孟平放棄保研去打遊戲深感遺憾的人員之一。
所以,在看到江浸月的請假原因居然是去參加電競比賽後,班主任斷然沒有準假。
江浸月隻好苦哈哈地去找顧孟平。眼看封閉式訓練就要開始,隊裏不能少一個人,顧孟平當機立斷,扯著餘越找聯盟總負責人要證明去了。
“顧隊,為什麽要帶著我!”餘越被顧孟平從**拽了起來,一邊開車一邊不滿地抗議著,他的脖子上還掛著耳麥,裏麵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來。
顧孟平眉頭一皺,覺得有點吵,一下子關掉了他的音樂,說:“那是你爸,我不找你找誰?”
餘越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說:“我就告訴你一個人了,你別亂說啊。”
顧孟平冷笑:“你們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用我亂說,大家都知道。”
“誰說我跟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了?”餘越抗議,“我長得比他帥多了好嗎?”見顧孟平不說話,他又打了個哈欠,說,“你是千山戰隊的隊長,就算是你去見,也是能見到的,幹嗎非要拉上我?”
“因為你開車。”顧孟平理直氣壯。
餘越:“下車。”
顧孟平:“嗬嗬。”
雖然嘴上說著不肯幫顧孟平,但進了聯盟總部後,餘越還是拿出了世家子弟的架勢,誰都沒有通報,直接往辦公室走去,一路暢通無阻。倒是餘堯很驚訝,他皺眉對餘越說:“大清早的,你怎麽跑我這裏來了?”
“是顧隊找您有事。”
一看到顧孟平,餘堯立刻就慈眉善目起來:“孟平啊,你下次有什麽事就直接過來,要不就打個電話,別再扯著這個小子來了,我看到他就頭疼。”
“爸!”餘越跳起來,“我又怎麽了?”
餘堯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上賽季有人統計,死得最多的就是你。”
餘越吐血:“那是因為我上場多,我們隊的替補倒是一次沒死,他上場了嗎?!我覺得這統計有失公正。”
然而他老爹還是一副嫌棄的樣子。餘越備受打擊,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說:“你們說你們說,當我不存在。”
顧孟平全程麵不改色地聽完父子倆的鬥嘴後,才說明了來意。餘堯點了點桌子,說:“按理說,浸月她現在是學生,請假是需要我們官方出示證明的,不過就為了這點事值得你跑一趟嗎?”他邊說邊開著證明。
顧孟平“嗯”了一聲,說:“當然值得。”
“現在戰隊缺她不可嗎?”
“是的,而且一旦進入封閉式訓練,我就有將近一個月都見不到她了。”
“怎麽,”餘堯笑了,將蓋過章的證明遞給顧孟平,“假戲真做了?真動心了?”
誰知道顧孟平將證明接過來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
“撲通!”身後傳來一聲巨響,餘越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後,匪夷所思地看著顧孟平。顧孟平依然神態自若,道了謝後就走了出去。
“顧孟平!”餘越忙追了出去。
顧孟平頓住腳步,涼涼的目光掃過去。餘越顫了顫,馬上改口:“顧隊。”
顧孟平拿到了證明,確定在封閉式訓練的時間裏也能見到江浸月,心情大好,說:“怎麽了?”
他還好意思問怎麽了!
餘越現在覺得做人沒意思,他身邊的兩個人在談戀愛,他居然都不知道,連一點跡象也沒發現,如果不是瞎了那應該就是傻了。他問顧孟平:“不是說好的在役期間不談戀愛,誰先脫單誰是狗嗎?”
顧孟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目視前方,開口:“汪。”
餘越:“……”
04
四月第一周,千山對雲盡,《山河》季後賽第一場在山河體育館打響。在單人賽和雙人賽中,千山戰隊全取六分,而在顧孟平一向最擅長指揮的團隊賽中,千山戰隊卻失利敗北,讓《山河》圈一片嘩然。
“這次雲盡是有備而來,全是老將上場,而千山這邊則不同,江浸月雖然有過亞洲賽的經驗,但是眾所周知,亞洲賽的激烈程度完全不及國內的季後賽,她第一次進季後賽,自然會緊張。”
這是轉播節目的主持人最後解釋的。
然而不到五分鍾,顧孟平就在賽後記者發布會上打了主持人的臉,他將所有的責任包攬到自己的身上,說:“是我判斷失誤,大膽地讓浸月去放雲盡的風箏,又錯誤地判斷以為她被對手牽製住。如果沒有這些錯誤,這次的團隊賽不會輸,我負全部的責任。”
這是顧孟平進入職業聯賽以來,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向記者解釋失敗的原因,而且全是幹貨。在場記者熱淚盈眶,如果每一個選手都能這麽說,他們也不至於在報紙上胡編亂扯了。
但是顧孟平話鋒一轉,說:“不過也麻煩你們幫我問一下雲盡,雲盡是不是沒有年輕人了,怎麽叫一群老將打那麽辛苦的季後賽。”
眾記者的臉頓時黑了下來,誰敢問這麽欠揍的問題?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好像都是顧隊的後輩吧?”有個記者顫巍巍地說。
顧孟平坐直身體:“下一個問題。”
眾記者:“……”
雖然顧孟平輕描淡寫地將這次的團隊賽的失誤說了出來,但是隊裏的人都看得出來,回到備戰室後,顧孟平就一直沒笑過。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他說:“解散吧,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下午兩點進行複盤。”
“是!”眾人散去,就連江浸月也走了出去。
顧孟平在備戰室發了一會兒呆,沒有回自己的公寓,反而回了千山俱樂部。他走進訓練室,打開電源,打開電腦,點燃一根煙。《山河》的官網上已經有了今晚比賽的最新視頻,他打開視頻,開始仔細地看了起來,不時拿著筆在紙上記著什麽。
“這裏如果能再得早一點的話……”他點了點視頻裏的一角,一夢平生站的位置能看到全局,他是主攻手,也是指揮者,所以選站位很重要。
他在思考間,手上的煙不知不覺地燃燒著,在要燃燒到盡頭的那一刻,一隻手伸了過來,將煙奪了過去。顧孟平微怔,回過頭,見江浸月站在他的身後,他笑了笑,說:“你怎麽沒回去?”
“你不也沒回去。”江浸月坐在了他的身邊,將電腦開機,笨拙地把煙放在嘴裏抽了一口,被狠狠地嗆了一下,重重地咳嗽起來。顧孟平失笑,忙把煙拿了過來,撚滅,說:“你又不會抽,幹嗎……”
他的話還沒說完,江浸月突然站起來,靠近他,小心地用唇靠近他的唇。她吻得很青澀,淡淡的煙草味傳遞過來,讓他眸子微動。僅僅一下,她又迅速地坐了回去,若無其事地登錄專項訓練的軟件,說:“我就是想試試,你喜歡的我都想試試。”
說完,她便開始了訓練,攀爬、跳躍、技能、手速,她做著每日的訓練。時針漸漸指向半夜一點,顧孟平伸出手放在ESC鍵上,江浸月卻抓住了他的手,沒讓他按下那個鍵。顧孟平無奈,說:“浸月,你不用這樣的,我都可以承擔。”
“我要幫你分擔。”江浸月用眼神傳達著堅定,“顧孟平,我們是隊友。”
顧孟平神色微動,他憐惜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作為隊友,我當然希望你能跟我站在一起,與我並肩作戰,但作為一個愛你的男人,我希望你能躲在我的身後,什麽都不用承擔,你知道嗎,江浸月?”
他喊著她的名字,聲音緩緩落入她的耳朵,她不由得眼眶一紅,側過臉,手指在鍵盤上動起來,接著,她用更堅定的聲音說:“顧孟平,我特別喜歡一首詩,叫《致橡樹》。”
她開口,聲音回**在寂靜的房間裏。
“我如果愛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每一陣風吹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顧孟平,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顧孟平看著她,收起了一貫的漫不經心,隻是望著她,她的側臉在屏幕的光芒下越發明媚,長長的睫毛似閃著微光。他又笑,說:“好。”
他轉眸,也看向電腦屏幕裏的視頻,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不管你是要躲在我身後,還是和我並肩作戰,我都聽你的。
05
兩周後,半決賽第二場,千山戰隊以兩場總分高出兩分的成績擊敗雲盡戰隊,進入總決賽。然而,此次進入總決賽並沒有引起多大話題,話題著重集中在這場比賽中,千山戰隊再次丟了團隊賽的五分。
就連千山的選手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也有點茫然,不知道怎麽輸了團隊賽。有人指出,這次是當時月明率先出局造成的,有人說顧孟平的指揮水平甚至不及常規賽時期,還有人惋惜雲盡明明贏了兩次團隊賽,卻未進總決賽,實在是不公平。
不管怎麽樣,這場比賽後,千山戰隊籠罩在了一片陰影中。但是隊長顧孟平做出了表率,他依舊積極地整理視頻,為進入總決賽準備,而江浸月則依舊每天做著常規的訓練,兩人的淡然感染了隊裏的人,大家紛紛清醒過來。
“兄弟們!我們進了總決賽!就算丟了團隊賽又怎麽樣?能進就行!”餘越早上給大家鼓勁,拍著桌子呐喊。
選手們都看向顧孟平,見他笑容淡淡地看著餘越,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就是,總決賽已經進了,現在還管什麽半決賽的事情?
再看報紙上寫的危言聳聽的報道,簡直可笑。
要知道,現在進入總決賽的是他們,離冠軍隻有一步之遙,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無上的榮耀。
眾選手紛紛進入狀態,對戰的對戰,訓練的訓練,好不熱鬧。江浸月看了一眼顧孟平,他的嘴角掛著寬慰的淡淡笑意,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吃過午飯後,顧孟平被老板叫過去開會,選手們也都回房間休息了。江浸月想起手機還在訓練室,就自己折回訓練室拿手機,剛剛打開門,就看見有個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一台電腦前,手上正翻著最新一期的報紙。
“何隊?”江浸月遲疑了一下。
何言轉過身來,見是她,鬆了口氣,說:“我還以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還要等一會兒呢。”
半決賽中清風對長河,長河勢如破竹,拿下了兩場比賽,清風無緣總決賽,已經提前開始了暑假。但是何言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反而來緊張備戰的千山,著實讓她納悶。
江浸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說:“何隊怎麽有空來這裏?”
何言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江浸月雖然心裏疑惑,但是內心坦然,並不畏懼他的目光,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他。
終於,何言開了口,第一句話就讓她如墜冰窖。
他說:“浸月,你覺得憑千山戰隊和顧孟平現在的狀態,能拿到總冠軍嗎?”
……
你覺得,憑千山戰隊和顧孟平現在的狀態,能拿到總冠軍嗎?
在總決賽第一場的前幾天,何言的這句話一直回**在江浸月的耳邊,讓她不止一次地出神,她也不止一次地深夜還在研究這一個賽季千山的比賽視頻。
這賽季常規賽共計二十場,千山戰隊15勝5敗,顧孟平的一夢平生共擔任五次MVP,榮獲本賽季最有價值的選手。
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讓何言說出這樣的話,而她居然也在心裏產生了懷疑,她卻始終沒有理清。
總決賽共有兩場,如果1:1平,那就有加時賽,三局兩勝,決出最終冠軍。
第一場,江浸月和顧孟平在雙人賽中拿下3分。團隊賽席位調整,江浸月沒有上場,顧孟平坐鎮指揮,費盡心思,終於洗刷之前的恥辱,拿下了對戰長河的團隊賽。
第二場,江浸月上場,千山戰隊再失團隊賽,以一分之差輸給了長河戰隊,進入加時賽。
備戰室裏。
牆上的電視裏正直播著賽後記者招待會,記者們嘈雜的聲音襯得房間裏越發寂靜。
江浸月坐在角落裏,眼淚在她的眼眶裏打轉,她卻倔強地不肯讓眼淚落下來,她說:“這次失敗的原因在我,如果我……”
“好了,別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失誤不是一個人能造成的,在場的人一個也跑不掉。”餘越輕鬆地打斷她,說,“再說,又不是丟了冠軍,還有一場要打呢!”
他的話沒有在場上激起波瀾,很多人都默然地坐在那裏,雖然沒有直說,但是眼神都在說著:是的,都怪你,如果你出手早一點,如果你反應迅速一點,現在我們已經是冠軍了。
江浸月低著頭,她感覺這樣的目光如針般刺到她的身上,讓她深深地自責著。她剛要說話,便聽見在那些嘈雜聲中,有淡淡的聲音傳來:“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一味地把過錯歸咎到江浸月身上,是不是跟她有仇?”
江浸月霍然抬起頭,隻見電視裏,顧孟平手裏拿著話筒站了起來,他的身邊空無一人——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此次的記者發布會,所有人留下,隻有他自己去。
“憑你們的口才根本說不過他們,要是被說哭了可就丟人了,還是讓我自己去吧。”上場前,顧孟平這麽說,沒有人反駁他,因為當時大家確實都想哭來著。
他神情淡漠,說出的話卻是如此的犀利。
發布會現場,顧孟平的話剛剛說完,台下一片寂靜,然後顧孟平繼續說:“浸月加入千山已經有一個賽季了,這賽季她表現得怎麽樣,《山河》聯盟已經給出了數據,頒發了最佳新人的稱號。別以為最佳新人很容易得,我可是一次都沒有得到過呢!”
前麵的話記者們都聽得很認真,最後一句話一出來,又是集體出神。
拜托!你第一賽季就在聯盟裏麵了,最佳新人獎是第二賽季才設定的好嗎?那時候你已經是老人了好嗎?
06
雖然顧孟平在發布會上這樣說,但是網上的矛頭還是鋪天蓋地地指向江浸月。有居心險惡的玩家將江浸月所有的比賽視頻拿來看,把她失誤的地方做成了集錦,讓不了解內情的人看到這個視頻後集體對江浸月路人轉黑。
“這樣的人也能進職業圈?”
“是走後門的吧?”
就連玩其他網遊的玩家也摻了一腳,說:“這就是你們職業圈的大神?不過如此!”
該名玩家激起了《山河》圈粉絲的憤怒,大家紛紛組團去跟別人理論,列舉自家大神的好,同時心裏卻對江浸月極其不滿,在《山河》論壇上黑江浸月的帖子也一個接著一個,讓管理員都來不及刪。
便是在這樣的氣氛中,總決賽加時賽的日期一天天逼近。江浸月吃住都在戰隊,沒日沒夜地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做著訓練,研究著長河戰隊的比賽視頻。
比賽前一天晚上,千山選手在訓練室集合,顧孟平嚴肅地說:“今晚好好休息,任何人不準上遊戲,知道了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江浸月的。江浸月被他看得不自然,隻好僵硬地點點頭,算是應下了他的話。
但是一回到房間,她還是習慣性地打開了電腦,正想登錄遊戲,又想起顧孟平的話,隻好對著電腦桌麵發呆,完全不知道做些什麽。
“咚咚咚。”
她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她回過神,說:“進來。”
門被打開,顧孟平出現在門口,走廊上的燈沒開,屋內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身子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光明中。他沒有立刻進房間,隻是站在門口,燈光明明滅滅,讓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顧孟平的目光卻落在了她麵前的電腦上,他說:“我就知道,你不會聽我的。”
“我沒有上遊戲。”江浸月小聲反駁。
顧孟平笑著走進房間,說:“在想什麽?”
“除了明天的比賽,我還能想什麽?”
“當然是想我了。”顧孟平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說,“你不想我還能想誰?”
江浸月啞然失笑,他神色微動,說:“亞歐賽真的不去嗎?”
那天老板找顧孟平說的事情就是亞歐聯賽。中國《山河》聯盟這次聯合歐洲《山河》總部,準備在八月舉行亞歐賽,顧孟平被指名作為隊長率領國家隊出征。當他詢問江浸月的意見時,江浸月卻拒絕了他。
江浸月“嗯”了一聲,說:“應付季後賽就已經很累了,想休息一下,為下賽季做準備,你去吧。”
“浸月。”顧孟平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江浸月抬起頭,茫然地看向他,“怎麽了?”
“我沒有關係的,不拿冠軍也沒有關係。”這個率領戰隊蟬聯了兩屆總冠軍的顧孟平,和聯盟內所有人一樣,將總冠軍視作至高無上的榮耀的顧孟平,此刻卻放柔了聲音,他伸出手,將她的手握進了手心,“能和你並肩作戰,已經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所以,你別給自己壓力,盡力就好。”
“顧孟平……”江浸月反手握住他的手,說,“我不是為了誰要拿到冠軍,我是為了自己,我要得到冠軍。”
她小心地別過臉,依然不肯承認,她想要得到冠軍,更多的是想要追趕上他的步伐,堂堂正正地、不受任何非議地與他站在一起。
這也是她一直不肯公布兩人戀情的原因,她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說她攀附他的高枝。顧孟平也一直知道這個原因,所以選擇尊重她的選擇,縱容著她。
她小心翼翼地愛著他,他則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的自尊心。
顧孟平沒有再說話,江浸月卻是一笑,說:“陪我打一場吧。”
“說好的不上遊戲的。”
“就一場啦。”她軟下了嗓音,撒著嬌。顧孟平眸子微動,寵溺地點了點頭。
兩人登錄的都是大號。江浸月沒有選擇競技場模式,而是把場地選在了藥王穀,兩人第一次在網遊上相遇的地方。就是在那裏,他開著小琴師木南,背著一把古琴在炮火聲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麵前。
“你別過來了,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你想怎麽不客氣?”
她當時並沒有怎麽不客氣,倒是他,很不客氣地挑翻了她。
時隔一年半,還是藥王穀,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最後江浸月以微弱的優勢戰勝了顧孟平。顧孟平推開鍵盤,說:“我輸了,說你的要求吧。”
他還記得兩人的賭注,誰輸了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
江浸月笑了起來,她身旁的窗戶開著,五月末的微風吹來,含著春天的溫熱,將她的發吹起,映在他的眼中,美不勝收。
她說:“今晚哄我睡覺吧。”
不到十點,千山俱樂部每個房間的燈都次第熄滅,為了保證第二天的充沛精力,所有人都選擇早早睡覺,而江浸月卻哭笑不得地坐在**看著門口。
“顧孟平,萬一有人出來,你嚇到別人怎麽辦?”
門口,顧孟平盤腿坐著,他的腿上擱著一本書,他理直氣壯道:“不會有人出來的。”
“你進來。”
“我拒絕。”他應得幹淨利落,又咳了咳,說,“我怕我進去了就舍不得出來了。”
江浸月心底一軟,她隻好不再勸他,躺下來蓋好被子,關上了燈,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有月光傾瀉下來,落在走廊上,鑽進她的床鋪。驀地,顧孟平平緩的聲音傳來——給她講故事,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哄睡的方法——
“大兔子和小兔子一起吃飯。小兔子捧著飯碗,對大兔子說:‘想你。’‘我不就在你身邊嗎?’大兔子說。‘可我還是想你。’小兔子咂吧咂巴嘴,‘我每吃一口飯都要想你一遍,所以,我的飯又香又甜,哪怕是我最不喜歡的卷心菜。’”
“我挺喜歡吃卷心菜的。”江浸月打斷了他的故事。
“……哪怕是我最不喜歡吃的茄子。”顧孟平飛快改口。江浸月笑了,閉上了眼睛。他又繼續講:“大兔子和小兔子坐在一起看月亮,小兔子托著下巴,對大兔子說:‘想你。’‘可我不就在你身邊嗎?’大兔子說。‘可我還是想你。’小兔子歪著腦袋,‘我每看一眼月亮都要想你一遍,所以,月亮看上去那麽美,哪怕烏雲遮擋了它的光芒。’大兔子不說話,隻是抬起頭繼續看月亮,想著它們該睡覺了。”
顧孟平靠在牆上,側過臉,借著月光看著發出平穩呼吸的他的姑娘。他放下了書,眉眼溫柔,像囈語般輕聲說:“小兔子蓋好被子,對大兔子說:‘想你。’‘我不就在你身邊嗎?’大兔子說。‘可我還是想你。’小兔子閉上眼睛,‘我每做一個夢就要想你一遍,所以,每個夢都是那麽溫暖,哪怕夢裏出現妖怪我都不會害怕。’大兔子不說話,躺在**。小兔子睡著了,大兔子輕輕親吻小兔子的額頭,說:‘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我都在想你,悄悄地想你。’”
故事已經結尾,顧孟平轉頭看向遙遠的月亮,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江浸月,自從喜歡上你後,我每晚都想鑽進你的夢中,保護你,告訴你在夢中也不要怕,可是我隻能在夢外看著你做著不屬於我的夢。浸月,你的夢中,有我嗎?”
江浸月已經沉睡,沒有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他兀自對著月亮,久久不願意離開。
07
“觀眾朋友們,現在是《山河》總決賽加時賽的比賽現場。從現場的上座率可以看出,這場比賽備受矚目,甚至有不少玩家仍徘徊在場外。哦,剛剛接到消息,場外已經帶走三個黃牛了。”轉播解說員喊著,“看,長河戰隊已經由魏靖南帶隊率先走了出來,如果這場贏了,魏靖南將拿下他人生中第四個冠軍獎杯。”
“緊跟著,千山戰隊也出來了!顧孟平走在最前麵,現場立刻響起了一片尖叫聲,顧孟平的人氣很高嘛。”解說員亢奮得要站起來了,他就是顧孟平的一個忠實的粉絲。導播在耳機裏喊“注意立場!”,他才勉強讓自己坐下。
“好,現在雙方在進行賽前致意。”
江浸月跟在餘越的身後,一個一個和長河的選手握手,顧孟平在備戰室裏的話卻一遍遍回**在她的耳邊——
“走吧,隻差一步了,成王敗寇,不要去想什麽第二名也不錯,拿不到冠軍,前麵一年就是白費!拚盡全力去拿下對手吧!”
接著,他走在最前麵,背脊挺得很直,堅定地走向了最終決戰的戰場。
何言的話卻也不可避免地在她腦海中響起。
“浸月,你覺得憑千山戰隊和顧孟平現在的狀態,能拿冠軍嗎?”
能嗎?
……
“一夢平生率先出擊,打破了僵局,向北緊接著便丟出技能,他竟然打散了千山的隊形,當時月明從左側迂回,這這這……我有點看不懂了?”
解說員撓了撓頭,讓一個遠程去迂回,這是什麽戰術?
“江浸月準備犧牲自己了。”此刻坐在觀眾席裏的何言忽然開口,他戴著口罩、帽子,側過臉看身邊的人,“你覺得呢?”
那人拉下口罩,露出一張清秀的臉,赫然是浮世戰隊的林安河。他死死地盯著大屏幕,說:“果斷,真是她的風格,顧孟平的戰術裏一定沒有這一環。”
何言微歎:“她總是這樣,敢做一切決定。”
何言的思緒回到了昨天,江浸月將他約到了一家咖啡廳,第一句話就是:“何隊,你說千山拿不到冠軍的理由是什麽?”
他知道她會來找他,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
“浸月,你有沒有發現,為什麽你和顧孟平在雙人賽中能所向披靡,而在他指揮嚴密的團隊賽中卻一點也配合不起來?因為他太護著你了,所以他總是放不開手腳,總要想著你。你們戰隊當局者迷,別的戰隊又不會指出,所以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麵。”
“那我……該怎麽做?”
“放手一敗,在團隊賽第一個出局,讓顧孟平放開手腳。但是也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在你出局後,顧孟平的心會亂。這是個笨辦法,但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之後呢?”
“離開千山戰隊。”一向溫潤的何言此刻卻無比冷漠,“隻有不和他一個隊,才不會影響他。浸月,來清風吧。”
江浸月眉頭微皺,何言又說:“當時你讓我幫你問老板的問題,我已經幫你問了。”
當年,清風戰隊的老板在訓練營中將她拒之門外,她曾托何言問老板一個問題:“如果我能打出成績呢?不是作為女選手,是作為一個電競選手打出成績呢?”
經過一個賽季,清風戰隊的老板看到了江浸月的價值,正式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下賽季我將會離開清風戰隊。”何言說。
江浸月訝異:“去哪裏?”
何言笑了笑,說:“不隻離開清風戰隊,應該會離開整個《山河》圈。年紀大了,意識和手速漸漸跟不上,不想再拖累戰隊。但是我不放心,隻有你來清風,我才能放心離開。浸月,為了顧孟平,為了我,你考慮一下。有時候,放手才是擁有。”
當時的江浸月沒有說話,但是何言知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因為他知道,她是多麽愛顧孟平,多麽期盼著顧孟平能一直都好。
……
大屏幕內,當時月明的血線降低,在帶走了對方選手一半的血的情況下,率先出局。江浸月癱軟在椅子上,身邊的隊友還在努力地戰鬥著,對她的突然出局猝不及防。有人回頭吼了一句:“為什麽不聽指揮!”
江浸月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波動,她期待地看著顧孟平,顧孟平的側臉堅毅,沒有絲毫的慌亂,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見他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江浸月出局的五分鍾內,長河戰隊在未失一人的情況下帶走了千山兩人,雖然不到最後一秒絕對不能下結論,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千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千山戰隊自成立以來,七年之間,四進總決賽,兩次獲得總冠軍,終究沒有敵過如日中天的長河戰隊。隨著一夢平生的倒下,本場比賽的勝負已經出來,本賽季的勝負也出來了,《山河》職業聯賽第七賽季,總冠軍,長河戰隊,恭喜長河!”
“你為什麽自作主張!”隔音室裏,千山有人跳了起來,一腳踢翻了板凳,質問著江浸月,“如果不是你提前出局,我們的戰術節奏就不會被打亂,現在成為冠軍的就是我們了!”
江浸月站在原地不動,那人越說越氣,一把奪過江浸月懷裏的外套:“你根本就不配穿千山的隊服!”
說著他就要扔到地上,手腕卻猛地被人攥住,他回過頭:“隊長……”
顧孟平的眼中已經籠上了一層寒霜,他冷聲道:“還給她。”
他的眼神太過冷冽,讓選手顫了一下,下意識就將隊服遞給了江浸月。江浸月接過來,卻沒有穿上,反而越過了顧孟平朝外走去。她打開隔音室的門,舞台上的燈光太刺眼,讓她閉了閉眼,全場一片寂靜。
總冠軍的獎杯立在舞台的中央,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明明很近,卻仍然遙遠。
江浸月感覺到顧孟平走到了她的身後。
但是她沒有回頭。
舞台是留給勝利的人的,作為失敗一方的千山戰隊則去參加記者招待會。記者顯然不想放過江浸月,江浸月也如他們所願,參加了記者會,隻是江浸月卻麵不改色地坐在那裏,回答著每一個問題,沒有一絲的頹唐。
一個賽季以這樣的慘痛結果經曆作為結束,千山戰隊沒有再召集選手進行複盤,而是直接放了假。放假後,江浸月便又搬回了學校,每天都泡在圖書館裏,補著這學期落下的功課。
顧孟平經常會來找她,她卻總是不見他,理由是要避嫌,現在網上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她不想連累他。顧孟平卻不管不顧,幾次三番後,江浸月幹脆在宿舍裏不出門了。
顧孟平進不去宿舍,隻能站在宿舍樓下等著她。
“浸月,外麵下雨了。”周止止站在窗前向下看著,“顧隊還站在那裏。”
江浸月翻著書的手一頓,她說:“沒人注意他吧?”
周止止搖了搖頭:“他站得有些距離,沒人注意他。可是他在淋雨。”
江浸月無視掉最後一句話,打開收音機聽英語,夏日的雨來得猛烈,劈裏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收音機裏的聲音模糊,讓人聽不清楚。江浸月伸出手要將聲音調大一點,周止止卻伸出手一下子關掉了它。
“止止……”江浸月抬頭。
“江浸月,你也太狠心了!”周止止氣得臉色通紅,但見江浸月依然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她像泄了氣一樣,聲音低了下來,“浸月,他在外麵淋雨,會生病的,你難道不喜歡他了嗎?”
江浸月的神色終於動了動,她看向窗外,似乎穿過樓層間的距離,看見了顧孟平。她閉了閉眼,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開了口:“我喜歡他,就因為喜歡他快要發瘋,所以我才不能過去。”
周止止茫然:“為什麽啊?”
江浸月卻沒有回答,她拿了一把傘給周止止,說:“讓他快點回去吧,亞歐賽要開始集訓了,跟他說下賽季再見。”
周止止跑了出去,很快就回來了。
“浸月,他讓我幫他轉達一句話。”
“什麽?”
周止止想起她將傘遞給那個傳說中的顧學長,那個在《山河》裏馳騁的顧孟平,他接過去,隻是愛惜地將傘抱在了懷裏,透過迷蒙的雨簾看向她,發白的唇微微顫抖,然後他開了口,語氣堅定:“你幫我轉達一句話好嗎?隻有三個字。”
周止止以為是最肉麻的“我愛你”,誰知道他蒼白的臉上卻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相信我。”
什麽都不要管,隻要相信他就好了。
次日,顧孟平搬進了國家的訓練基地進行集訓。
一個月後,國家隊出征法國巴黎。
與此同時,清風戰隊隊長何言宣布退役,
同日,江浸月在微博上發布聲明,稱在新的賽季她將轉會清風戰隊,並出任隊長一職。
緊接著,林安河發布聲明,新賽季也將加盟清風戰隊。
這三個重磅消息在同一天發布,迅速在《山河》圈內掀起一片風暴。
當顧孟平瘋狂地從國外趕回來時,江浸月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
他擋在她的麵前,拿出了從未有過的強勢:“江浸月,你不準走!”
江浸月不理他,繼續收拾東西,冷漠地將關於他的東西丟在原地,隻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很快,她推著行李朝外麵走去,顧孟平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江浸月頓住了腳步,冷冷開口:“顧孟平,你看清楚,我背叛你了。我以為在你身邊能拿到冠軍,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要去當隊長,自己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顧孟平站在她的麵前,他是連夜趕來的,麵色憔悴,下巴有了一圈淡淡的青色的胡茬,他聽著她生硬的指責,向前走了一步。江浸月一狠心,伸出手,將他狠狠地推開。他趔趄了一下,但他的目光須臾不離開她,他近乎懇求地開了口:“你別走。”
“我說過,我不是為了誰拿冠軍,我是為了自己。我要拿到冠軍,隻要冠軍。在你身邊得不到,那我就去別的地方。”她冷著一張臉,一字一句吞噬著他的自尊,“比起在你身邊,我更想要得到冠軍,就算這樣,你還要喜歡我嗎?”
“你別走。”
他重複著這三個字,讓她的心猛地一顫。轉瞬,她又恢複了淡漠的神色:“一會兒出去會有很多記者,你不要跟過來。”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滾燙的眼淚便滑落在冰冷的臉上,她走得飛快,像逃亡一般躲著身後炙熱的目光。她知道,顧孟平不會再追過來了,她可以放肆地哭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倉皇而逃的背影,眼中的淚水像是碎了一片光影般。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八月的雷聲陣陣,閃電在空中絢爛,雨幾乎頃刻間便傾瀉而下。
顧孟平記得,那一年是2014年。
這一年,雪龍號冰川被困,香格裏拉發生大火,美國罕見地下大雪,智利發生海嘯,世界每分每秒都在發生著變化,唯一讓他記得清楚的,是他在北京的瓢潑大雨中看著他的女孩,讓她相信他,讓她不要走。
可是,她沒有相信他,也沒有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