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對江浸月的第一場比賽的複盤進行了三個小時,江浸月邊聽邊認真地做著筆記,比在備戰高考的時候還要認真。顧孟平失笑:“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直接來問我。”
江浸月低下頭,說:“我平時在學校,還是記筆記方便一點。”
她的語氣疏離,顧孟平微微一怔,覺得有些頭疼。自從那天的比賽結束後,江浸月對他的態度明顯疏離了,不過他忙著複盤賽事和研究下場比賽的戰隊,一直沒有去找她,再次見麵就是在周三的複盤會上。
見她堅持,他也不再反對,翻了下一個視頻,說了起來。
電競比賽的複盤很重要,在複盤中可以找到很多錯誤,用來加以提升。一場複盤下來,一上午已經過去了。散會後,顧孟平站了起來,說:“下周的對手是星輝戰隊,明天單項訓練結束後,一起來看一下他們的比賽視頻。”
“好。”眾人紛紛點頭。
江浸月卻為難起來。顧孟平說:“怎麽了?”
“我……我答應了陪聲晚去買票。”
“買票?什麽票?”
“清風對長河的門票,網上已經賣光了,隻能排隊去買。”
顧孟平:“……”他頓了頓,說,“那你一會兒留下來,我單獨帶你看。”
其實江浸月並不想和顧孟平單獨相處。自從那晚之後,她總覺得顧孟平待許聲晚不同,心裏不舒服,但許聲晚偏偏覺得她和魏靖南熟,便讓她幫自己買幾張票,誰知道長河對清風那麽火爆,幾乎買不到票了。
江浸月既然答應了她,自然要應諾,所以特意請了明天上午的假。顧孟平說:“要我幫忙嗎?我跟何言說一聲,票還是很容易要到的。”
江浸月搖了搖頭。顧孟平知道她不想麻煩他,也不勉強,隻是說:“你不要管聲晚,她喜歡一個人不會長久的。”
“為什麽?”
顧孟平開始細數許聲晚追過的男生,從初中數到大學。
“怎麽會那麽多?”江浸月驚訝。
“長得好看的她都喜歡。”
“那她也喜歡你嗎?”江浸月脫口而出。
顧孟平攥著鼠標的手頓了頓,才轉頭看向她,眼中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你的意思是我好看了?”
他還穿著千山的隊服,隊徽上山脈綿延,他在她的眼前,也像山脈般,隱在她的瞳孔裏。她轉開了目光,小聲地來了一句“我可沒說”,便伸出手點了一下空格鍵,說:“顧隊,視頻開始了。”
一提到遊戲,顧孟平立刻就被轉移了視線。他認真地講解星輝戰隊的特點,她暫時將那些繁雜的情緒拋到腦後。
講到最後,顧孟平說:“亞洲賽下周開始報名了,要我替你報名嗎?”
江浸月點點頭,目光堅定:“我想去。”
“好。”顧孟平笑笑,又說,“對了,我上次在微博上艾特你,你還沒有回應我呢!”
“嗯?”江浸月微怔,她自從比完賽之後,這幾天一直走神,沒有想起來上微博。她拿起手機,打開微博。顧孟平艾特她的那條微博是昨天發的,他說:“聽說開學又有任務,要不要組個隊去完成?@當時月明”
底下評論一片壯觀。
“顧隊和江浸月?你們……”
“不會吧?在一起了?”
“組個隊而已,誰說在一起了!”
“那顧隊怎麽不跟餘副隊去組隊?”
餘越看到了這一條,回複了一句:“喂喂喂,是我拒絕了隊長。每次跟他一起做任務,他總是單刷,讓人沒有存在感啊!”
底下又是一排心疼餘越的。又有人八卦顧孟平和江浸月什麽時候去完成任務,想去圍觀,順便摸摸大神,結果底下站隊者眾多,都說在遊戲上等著兩人上線。
這次的開學任務不是很難,每個人無論是在競技場還是在野外,隻要能在規定期限PK五十個人並且贏了後,就能贏得豐厚的大禮。
江浸月一聽PK便來了興趣,她重新坐了下來:“開學任務現在可以做嗎?”
顧孟平點頭,說:“要來嗎?”
“來。”江浸月打開遊戲,登錄小號,說,“我現在在主城,我去哪裏找你?”
“我在藥師穀這邊。”
藥師穀……是他們第一次在遊戲上碰到的地方。
江浸月邊神遊著邊出了城往藥師穀趕去。她到的時候,看見顧孟平的小劍客雲歸躺在一棵粗壯的梧桐樹上,長劍搭在頭頂的樹枝上,擋著炎日。江浸月說:“我來了。”
“嗯……”顧孟平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江浸月見他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不由氣結,剛想選個好一點的站位,一道劍光倏然而至,她反應極快,側身躲了過去,喊道:“偷襲,無恥啊你!”
顧孟平嗬嗬一笑:“兵不厭詐。”
他雖然這麽說著,身子也不由坐直了。現在的江浸月可不是一年前可以被他隨意**的小重炮師,她本來就有天賦,通過一年的訓練,意識和技術更是有了很大的提高,已經完全具備了職業選手的素養。
所以看到網上有人評價江浸月不過是個花瓶的時候,顧孟平隻是冷笑:他們知道些什麽?
耳邊傳來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他的手速也提了上去,江浸月的小號叫夏夜螢火,她在炮火聲中行動自如,甚至臉色都沒有變一下,顧孟平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雲歸的血量已經很少了。
“謝謝顧隊指教。”在雲歸倒下的那一刻,江浸月將鼠標、鍵盤放下,看向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終於贏了一次顧孟平。
這是第一次,但是不是最後一次。
江浸月看著顧孟平的臉色,他完全沒有輸了一場戰鬥的樣子,唇畔依舊掛著笑容。江浸月一慌,說:“你不會讓了吧?”
顧孟平給了她一個白眼,說:“當然沒有,誰不想贏?”
江浸月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她開心地站了起來,說:“那就下次再請顧隊指教了,我先回去了。”
“你今晚不留下來嗎?”顧孟平說。
江浸月微怔:“啊?”
“不是,我是說……”顧孟平也意識到剛剛說得曖昧了,補充道,“這裏比你們學校離清風戰隊近一點,住在俱樂部會方便一點。”
江浸月尷尬地應了一聲。為了訓練方便,俱樂部裏專門有一層是給選手住的,江浸月現在已經是注冊的選手了,自然也有單獨的房間,隻是她還要上學,隻有沒課的時候才來訓練,所以房間暫時隻用過幾次。
顧孟平突然這麽一說,讓她忍不住想歪了。她忙轉過身,走到衣架旁拿了外套,說:“我回去還有事,明天自己坐車過去吧。”
說完,她便打開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其實啊,她回去哪裏有什麽事情,不過是在他的麵前,她的心跳總是莫名其妙地變快,總是忍不住靠近他,總是變得不像自己。
江浸月走得飛快,她邊走邊探了探自己的額頭,明明沒有發燒,她卻總覺得自己生病了。
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就像生病一樣,隻要一看到他,就暈頭轉向,不知所雲?
她生病了嗎?
她——喜歡他嗎?
02
江浸月第二天是被許聲晚的電話吵醒的。她昨晚翻來覆去,直到淩晨三點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還沒睡熟,許聲晚便打來了電話,說自己現在已經在清風戰隊的門口了。
江浸月暈暈乎乎地把手機放在眼前,看了眼時間。
早上五點十五分。
“許聲晚,你是有多喜歡魏靖南啊!”江浸月低歎。許聲晚是個自來熟,她幾年沒回國,所以讓江浸月陪她逛北京城,兩人又因為有顧孟平和魏靖南這個共同話題,迅速熟了起來。
許聲晚見她對顧孟平那麽有興趣,跟她爆料了顧孟平小時候的事情,什麽因為不喜歡吃麵條離家出走,什麽因為拿著一顆彈珠跟胡同兒裏所有的男孩決鬥,雖然笑到了最後,結果還是被顧媽媽胖揍了一頓。
再比如——顧孟平在高中時期收到的情書加起來能塞滿整個書櫃,更重要的是,他一個個認真地回絕掉了,完全不給女孩幻想的機會。
“你是沒有看過他拒絕女孩的場景!”許聲晚說著,開始給她描述場景——
顧孟平穿著寬大的校服,背著書包,手中拿著一本書,麵前站著一個遞來情書的女孩,女孩臉色漲紅,拿著情書的手微微顫抖,等著他接下情書。
“不好意思。”顧孟平伸出手將情書推了回去,他的語氣真誠,“我的原則是收到信一定要回複,但是馬上要高考了,沒有空回信,所以不能收。”
女孩:“……”
後來許聲晚問過顧孟平,明明平時對什麽都無所謂的人,為什麽會那麽認真對待喜歡他的女生。
彼時顧孟平正在網吧裏打著遊戲,他聽到她的問題,一劍砍倒前麵的人,拿掉了耳麥,叼了一支煙在嘴裏,點燃,十分深沉地說:“也許是女孩子第一次動心,能有勇氣告白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要拒絕的話,也要認真地對待她們的心意吧。”
“那你為什麽不答應?”
“因為……”顧孟平為難道。
“因為什麽?”
“因為我真的不喜歡她們。你看,遊戲不好玩嗎?”說著,顧孟平又戴上了耳麥,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動了起來,耳麥裏傳來廝打的聲音,顧孟平喊道,“怎麽回事!別廢話!一波帶走!”
“孟平!聽說是個漂亮妹子,所以哥幾個聊了一會兒!”同隊的在對麵喊道。
“再聊Boss就跑了!先看好ID殺了再說!”
許聲晚:“……”
江浸月:“……”
怪不得他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
江浸月內心吐槽。她穿戴整齊後便直奔清風體育館。雖然離比賽還有幾天,但體育館旁邊已經有不少粉絲聚集,拉起了橫幅,而售票口則排起了長隊。好在許聲晚來得早,早已經在排隊了,江浸月在長長的隊伍中找到了她。
許聲晚招手:“你怎麽才來?晚上不睡覺幹嗎呢?是不是想那誰呢,嗯?”
“住口!”江浸月見有人奇怪地看過來,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低聲問,“你怎麽來那麽早?”
“那誰送我來的嘛。”許聲晚擠眉弄眼。
江浸月四處看了看:“他人呢?”
“當然是走了!你想想,這裏這麽多《山河》的粉絲,他一出現,還買什麽票啊!你說對不對?”
江浸月覺得許聲晚說得太對了,因為她居然忘了,自己也是一個職業選手,而且是最近備受爭議的選手,她居然敢不偽裝,就這麽堂堂正正地站在《山河》的粉絲圈裏。
完了!
江浸月心底一涼,果然,那幾個狐疑地看過來的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小心地開口:“江……江浸月?”
“我不是!”江浸月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幾個人卻不理她。
“是你吧?我在直播上都看到了,就是這個樣子。”
“對!這麽好看!”
“所以才說是花瓶!”
喂!說人壞話偷偷地說啊!她還在麵前呢!
江浸月無力吐槽。
幾個人的喊聲招來了很多的目光,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她。
“我去,真的是江浸月!顧孟平是不是在附近?”
“顧孟平上賽季挑了我們清風,我正想找他報仇呢!”
“我也是!顧孟平呢?!”
江浸月被人群擠著,許聲晚非常有義氣地擋在她的麵前也無濟於事,最後還是清風戰隊的保安看到了,把兩個人從熱情的粉絲懷裏解救了出來。
十分鍾後,江浸月和許聲晚驚魂未定地在清風戰隊的休息室裏喝著水,何言一臉無奈地坐在兩人的對麵。
許聲晚邊喝水邊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顧孟平要是在不得被當場打死?我以後出去絕對不說我跟他認識了。浸月,你……”見江浸月捧著一杯水在發呆,許聲晚說,“你嚇傻了?”
“浸月,你沒事吧?”何言也關切地問道。
江浸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我沒事。”
何言鬆了一口氣,又埋怨道:“你也真是的,想要來看比賽可以跟我說一聲,我這裏有內場的座位。是不是現在不在我們隊了,連跟我都生疏了?”
江浸月忙解釋:“不是,我想能買到的話就不麻煩何隊了。”
“舉手之勞。”何言說。
許聲晚倒是真的不客氣了,她說:“有沒有離長河戰隊選手席特別近的,近到能跟選手說話的?”
何言咳了咳:“……”
江浸月忍住笑,她戳了戳許聲晚,許聲晚瞪著一雙純真的眼睛:“怎麽了,浸月?”
江浸月搖搖頭,不說話。
何言倒是真的很給力,哪怕知道許聲晚不是來支持他們戰隊的,還是從長河戰隊那裏要了一張內場的票。所以當周日比賽,看到許聲晚臉上貼著自己的名字大聲喊加油的時候,魏靖南黑了一張臉。
“再吵我就喊保安。”魏靖南回頭說。
許聲晚忙捂住嘴巴,含混不清地說:“我不吵。”
看著麵前的女孩拿著燈牌,眼神亮晶晶的,一副腦殘粉的樣子,魏靖南含著冰霜的臉漸漸回溫。他回過頭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理她,大屏幕上正激烈地上演著第二場單人賽。
與此同時的千山體育館,第二場比賽剛剛結束。江浸月從比賽室走了出來,她回過頭,看到屏幕上正回放著剛剛的比賽,是她的當時月明站到了最後。千山粉絲場上爆發出一大片歡呼聲,大家齊聲喊著她的名字。
江浸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揚了揚手,和場下的隊友一一擊掌,肩膀上的千山隊徽越發熠熠生輝。
“打得不錯。”顧孟平說。他在單人賽和雙人賽都不會出場。
江浸月坐了下來:“團隊賽我也上?”
顧孟平點點頭:“可以。”他麵向正前方,說,“如果累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一會兒。”
江浸月神色微動,又搖了搖頭,說:“不了,我可不想跟你傳緋聞。”
“現在傳得還不夠多嗎?”顧孟平側臉睨了她一眼。
江浸月啞然。誠然,現在網上兩人的緋聞的確不少,甚至還有人在網站上編他們兩個人的故事,雖然是胡說八道,但是她還是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該名玩家文采飛揚,說得頭頭是道,別說,還挺甜的。
至於顧孟平有沒有看到,她就不知道了。但是看完之後,她在顧孟平麵前更不自然了,聽他這麽說,她瞬間就想跟身邊的餘越換個位置,以防粉絲們編得更離譜。
謝天謝地的是,顧孟平雖然給大眾的形象是玩世不恭的,但是還沒有粉絲揣測她是被潛規則才進戰隊的。
江浸月這般想著,單人賽第三局已經結束了。
常規賽第二場每一場比賽都進行得很快,就連清風和長河都是在一個小時內就結束了。江浸月剛剛在備戰室打開手機,許聲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說:“魏靖南今天太帥了!居然在團隊賽一挑三!帥翻了!”
“你現在還在體育館嗎?”江浸月問,“人很多吧?”
“對啊!”許聲晚那邊十分嘈雜:“這邊人好多,根本打不到車。”
“要不我和顧隊去接你吧。”
“不用了!顧孟平的公寓就在附近吧,上次他媽媽把鑰匙給我了,我今晚去那裏住。”
“啊?”江浸月大驚失色,比在比賽場上還要緊張,“那個,聲晚,我……”
“月月,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走路,掛了啊!”
“許聲晚!”
“嘟嘟嘟……”
江浸月暗叫不好。據她所知,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隻要在北京比賽,顧孟平在比完賽後當晚就會回公寓休息兩天。
許聲晚今晚也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不行!
江浸月無比清醒地想著,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正想著呢,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幾個參加記者招待會的人說說笑笑地回來了。餘越跑過來一把攬住了江浸月,說:“浸月,今天你打得太棒了,記者們都在問你,下次你要不要去?”
江浸月強顏歡笑,她敷衍地點點頭,看著顧孟平。顧孟平剛進來就把外套脫了,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才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頭,給江浸月遞去一個疑惑的眼神:“怎麽了?”
江浸月回過神,說:“沒什麽。”
顧孟平點了點頭,說:“好了,對手輸得太慘,估計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吃夜宵,今天大家也累了,就地解散,回去休息吧!”
“我直接回家了。”餘越打了個招呼,“顧隊順路吧,正好捎我一程。”
顧孟平問江浸月說:“你要回學校嗎,我送你?”
“不要!”江浸月說。她的聲音過大,讓房間內的人都看向了她。她入隊已有幾個月了,但是大家還都是頭一次聽她這麽大聲說話。
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江浸月汗顏,她說:“我……我今天不回學校了。”
顧孟平問:“在戰隊睡?”
江浸月點頭,顧孟平也了然地點點頭,說:“那很近,走過去就行了。”
大家也都表示同意,見江浸月沒什麽大事就都打開門走了出去。顧孟平拿起外套走在最後,誰知道他剛剛邁了一步,手腕卻被人在後麵扯住了。
是江浸月。
顧孟平詫異:“怎麽了?”
“顧隊……”江浸月嚴肅地說,“我覺得今天的比賽雖然贏了,但是問題很大,我想讓你幫我複盤。”
“我覺得你今天表現得挺好的。”
“並沒有。”
“那也要到周三再複盤吧。”
“我周三有事。”
“什麽事?”
“我……”江浸月張張嘴,最後聲音小了下來,“我還沒想好。”
顧孟平失笑:“是還沒編好吧?”他低下頭,“是不是大家都回家了,你在戰隊害怕?”
江浸月柳眉倒豎:“我是這麽膽小的人嗎?”
顧孟平挑眉:“嗯?”
“對,我是。”
江浸月終於軟下了態度。一想到許聲晚現在在顧孟平的公寓裏,她就渾身不舒服,所以,她一定要製止顧孟平回去。她目光堅定,暗下決心,下次見麵要把許聲晚手中的鑰匙騙過來。
顧孟平看著麵前的女孩,她眉頭緊皺,低頭思索著什麽,他忽然開口:“餓不餓?”
“嗯?”江浸月抬起頭。
顧孟平打開門,見她還不跟來,無奈地轉過身,說:“走吧,回去給你做夜宵。”
雖然他不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是看她這樣,沒了平時的倔強和冷靜,他居然覺得有點可愛。
複盤就複盤吧,反正他今晚也沒什麽事情。
03
也是在那個晚上,江浸月確定自己是生病了。
自從她簽約戰隊後,微博也進行了認證,粉絲一下子漲了起來,很多東西都不能再發了,所以她特地注冊了一個小號,隻有身邊的寥寥數人知道,欲晚就是其中一個。
晚上江浸月和顧孟平吃完夜宵後就各回各房休息了。她幾天沒有睡好,又經過了那麽激烈的比賽,早就困了,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誰知道睡至半夜,她又醒了,醒了就睡不著了。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淩晨三點的北京城也陷入了沉靜,一排排路燈綿延而去,路過了紫禁城,給那一片燈火增加了幾分神秘。顧孟平的房間就在她的旁邊,她小心地站在門口,唯恐大聲一點把他吵醒。
她就這麽站著,風呼呼地刮過,她想著此刻的屋裏,顧孟平正安靜地睡著。
過了半天,她打開手機,用小號發微博:“淩晨三點鍾,看到海棠花未眠。”
江浸月最後還大膽地艾特了顧孟平。她想,顧孟平的微博那麽活躍,每天艾特他的人那麽多,他不會發現她的。
但是她忘了,欲晚也是看得見的,所以她第二天回到學校上遊戲,就收到了欲晚的連環轟炸。
“月月!你竟然動心了嗎!對你以前討厭的顧孟平!”
“日久生情?”
“你你你!你加入千山戰隊已經夠讓人驚訝了,現在居然還喜歡上了顧孟平!”
“人呢?怎麽不說話?”
江浸月有氣無力:“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些什麽?”她頓了頓,才慢吞吞地敲字,“嗯……我是喜歡他了,他這麽好的人,沒辦法不喜歡吧!”
欲晚發來一長串省略號,接著是一排狂笑的表情,等終於笑夠了,她才說:“那你現在怎麽辦?你這霸氣的性子,是要直接追嗎?”
江浸月說:“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說的。”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你不會一直都不說吧?就當在下副本,一直往前衝好了!”
江浸月遲疑,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心煩意亂地砍著小怪。欲晚也知道她是認真了,收起了玩笑的語氣,一言不發地在旁邊陪她砍小怪。
下線前,江浸月忽然開了口:“欲晚,這不是下副本,不管用多長時間打通副本都會獲得獎勵,可是喜歡一個人不同,很多時候打破重重困難,披荊斬棘,可能連目的地都不會到,又或者,到了目的地,什麽都沒有。我害怕一無所有,我承認,在這方麵,我沒有任何的勇氣,在這條路上,隨便一個小怪都能把我打得一動不動。”
江浸月下線後就收拾東西上課去了,周止止抱怨她自從加入什麽戰隊後就更加忙碌了,整天看不見人影。江浸月比三指發誓,決定這周都會準時來上課,一節課都不會逃。
周止止翻白眼:“但願吧。”
江浸月尷尬,她說:“確實是太忙了,忙著訓練、對戰、打比賽,還要忙著……呃……”江浸月的目光一不留神掃過窗外,看到許聲晚在那裏朝她揮手,讓她的聲音猛地一頓。
“還要忙著做什麽?”周止止翻著手中的筆記。
江浸月收拾了一下書,說:“還要忙著幫人追男神。”
周止止:“啊?”她抬起頭,看見江浸月已經收拾完畢,臉登時就黑了,“喂,江浸月,你這打自己的臉也太快了吧?”
“噓!”江浸月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小點聲,書你幫我帶回宿舍,我先走了,謝謝!”
江浸月站了起來,鎮定自若地從後門走了出去。許聲晚跑過來拉住她的手腕,說:“我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打聽到你在哪裏,累死我了!你說你現在也是個名人了吧,為什麽還沒人知道你?”
江浸月說:“你怎麽打聽的?”
許聲晚一臉天真:“我問你們學校那個打電競的江浸月是哪個班的。”
江浸月微歎:“學霸也不是不打遊戲,但是並不是所有玩家都關注職業聯賽,說不定你把‘打電競的’這四個字去掉,更容易打聽一點。”
許聲晚無語片刻,又無所謂地揚了揚手,說:“不說這個了。今天魏靖南就回蘇州,我想去機場送他,但是我沒找到合適的理由,你跟我一起去更能打入敵人內部!”
她邊說邊打開車門,把江浸月推了進去,自己則坐到駕駛座上,說:“你可一定要幫我!”
“我現在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車子緩慢地在B大裏麵行駛,穿過未名湖,荷葉蓮蓬旁並肩坐著幾對情侶,皆是兩手捧著一本書,對臉看著,眼睛在同一行停留。
江浸月側過臉,看向許聲晚。許聲晚長得很可愛,許是在日本留學幾年的原因,她的風格也像日本少女般清新,看著就讓人想保護。江浸月忽然說:“不累嗎?喜歡那麽遙遠的一個人。”
“嗯?”許聲晚疑惑,“怎麽會累?”
這次換江浸月疑惑了。
許聲晚露齒一笑:“我喜歡他,喜怒哀樂都因為他,不需要我自己操心,怎麽會累?”
江浸月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天真的言論,她不禁失笑。許聲晚又說:“再說,你難道會因為累就停止對他的喜歡嗎?在一年前,顧孟平對你而言,不也是個遙遠的人嗎?”
江浸月被戳中了心事,心頭不由一跳,她別過臉,嘟囔道:“正說著你呢,幹嗎扯到我的身上?”
許聲晚一笑:“好,說我。我是在前年的亞洲賽期間認識魏靖南的。亞洲賽在日本京都舉行,我專門去看顧孟平,結果顧孟平跟人出去了,我沒見到,倒是見到了魏靖南,他不情不願地接待了我後就跑回屋裏打遊戲了。”
“這麽冷漠?”
“是啊,太冷漠了,也太不紳士了。顧孟平就從來不會這樣,他雖然總是嫌棄我,但是內心是溫柔的。可魏靖南就不,他完全不理我,我都準備收拾東西回去了,他突然從屋裏衝了出來,問我是不是對京都很熟,我剛點頭,他就扯著我往外走,讓我幫他找一個神社。那是一個京都最普通的神社,神社掛著很多很多紅色布條,上麵都是別人許的願望,他從數不清的日文裏麵找到了一個寫著中文的願望,拿到之後,他背過身哭了起來。我就傻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敢說。浸月,說真的,我在學校是外宣部的,安慰人的能力滿分,但是當時我什麽都不敢說。”車子拐了一個彎,進入寬闊的機場線,許聲晚繼續說,“最後他又莊重地把布條掛了上去,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為了感謝我,他請我吃了一頓飯,日料。後來,我去看了那個布條,字跡娟秀,話語很短。”
“寫了什麽?”
“魏靖南,蘇黎世沒有螢火蟲。”許聲晚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知道他心裏有人,知道他還不會喜歡我,可是我能怎麽辦,我還是喜歡他。在這場愛情裏,我是飛蛾,飛蛾如果不撲火,人生是不會絢爛的。”
機場線上的車輛並不多,許聲晚提高了速度,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笑容卻有些苦澀。江浸月微歎,沒有再說話。
04
她們緊趕慢趕到了機場後,正巧碰到長河戰隊的人在安檢,江浸月說:“快,馬上到魏靖南了。”
她拉著許聲晚的手就要往裏跑,許聲晚卻停在了原地。江浸月回過頭,說:“怎麽了?”
許聲晚深吸一口氣,用手拿掉紮雙馬尾的發繩,長發披在肩頭。她理了理劉海,緊張地問江浸月:“浸月,你覺得他會不會比較喜歡成熟一點的女孩子?”
江浸月怔怔地看著她,忽然一笑,點點頭,說:“會的。”
“那你……你幫我喊一下他吧。”
“好。”
江浸月走過去,喊道:“魏隊!”
魏靖南正低頭玩著手機,聽到喊聲訝異地回過頭,見是江浸月更是蹙了眉:“江浸月?”他走過來,說,“你怎麽在這兒?有什麽事嗎?”
江浸月含糊地“嗯”了一聲,說:“有人來送你了。”
魏靖南挑眉,轉眸,看到了不遠處緊張地在原地轉圈的許聲晚,他失笑,提高了聲音:“既然是來送我的,為什麽離那麽遠?”
許聲晚的眼睛一亮,她小跑過來,站在他的麵前,說:“你為什麽走的時候都不打聲招呼?”
她問責得理所當然。
魏靖南聲音淡淡的:“我不說你不還是知道了?”
許聲晚無言以對。
江浸月安靜地退到了一旁,她靠在玻璃窗上,身後的窗外不時有飛機低低地劃過天際。不遠處的許聲晚似乎在向魏靖南說她的長發,魏靖南神色依舊冷淡,眼裏卻含著幾分笑意,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她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不一會兒後,魏靖南又說了句話,便轉身走了。
許聲晚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往前走去,消失在安檢口口,最後隨飛機劃過天空變成一個小點離開這座城市,她心中悵然若失。
“要不追過去好了。”身後傳來江浸月的聲音。許聲晚回過頭,說:“失敗了。”
“嗯?”
“他說顧孟平才喜歡成熟的女孩子,他不喜歡。”許聲晚邊說邊把雙馬尾紮了起來,將江浸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說,“浸月,你要成熟點才行。”
江浸月:“……”
周三沒課,江浸月起了個大早趕去千山戰隊進行上周賽事的複盤。她剛走到門口,想起了魏靖南說的話——
顧孟平才喜歡成熟的女孩子。
她的腳步一頓,大廳裏有一麵鏡子,映出她的身影。秋天到了,天氣越來越涼,她又怕冷,所以穿了一身淡藍色長袖運動服,長發高高紮成一個馬尾辮,一副活力四射的大女孩模樣,一點也不成熟。
江浸月撇嘴,她咬咬牙:將發繩拆掉丟在口袋裏,看著鏡子裏長發飄飄的自己,點了點頭:嗯,成熟了那麽一點點。
她自信地朝訓練室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裏麵傳來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嗯?
不是複盤嗎?
怎麽這麽熱鬧?
江浸月打開門,見顧孟平和餘越兩人坐在一台電腦前討論著什麽,其他人則坐在各自的電腦前喊著,一見她來,一個人喊道:“浸月,快!你的座位上有個賬號和密碼,快登遊戲!”
“什麽情況?”
江浸月忙走過去,登錄遊戲,馬上收到一個入隊邀請,她接受邀請,屏幕忽然一暗,傳送陣啟動,把她的角色帶到了一個巨大的宮殿。
江浸月立刻戴上耳麥進入戰鬥狀態,她先看了一下角色麵板,臉色一下就變了:“怎麽武器隻有20級?怎麽打?”
“隊長給我們準備了一個小黑屋,直接打最終Boss,Boss血量是我們的五倍!”有人喊道,“別管那麽多了!上去砍,多吃點藥!”
她的加入並沒有給戰局帶來任何的改善。Boss是以沉寂森林的Boss瑞恩為原型的,比例至少擴大了十倍,顧孟平又改了些數據,投入到小黑屋中來,成為今天的一個特訓。
室內溫度高,江浸月散著頭發,精神又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不一會兒後背就出了一身汗,她卻空不出手去紮頭發。她把發繩丟在桌上,喊道:“餘副隊,幫我把頭發紮起來!”
餘越和顧孟平兩人不參加特訓,在旁邊分析下周的對手,聽到江浸月喊他,他應了一聲,作勢就要起來,卻被顧孟平攔了下來。
餘越疑惑地“嗯”了一聲,說:“顧隊?”
“你不會紮頭發吧?”顧孟平說。
“啊?”餘越撓了撓頭發,說,“我會啊,我在家的話,我妹妹的頭發都是我紮的。”
顧孟平站了起來,說:“那是小女孩的。”
“有……區別嗎?”
“餘副隊!”那邊江浸月的手速已經狂飆了起來,還是沒等到餘越過來,她又喊了一聲。
顧孟平微笑著看著餘越,餘越打了個冷戰,忙坐了下來,點點頭:“對,的確有區別,我忽然有點內急,我去上個廁所。”
江浸月這時候已經滿頭大汗了,她的武器等級隻有20級,技能少得可憐,恨不得卸了炮去跟Boss肉搏。幾個在場上虐人的職業選手,現在在一個小黑屋裏被一個Boss虐得焦頭爛額,全部托他們的隊長所賜!
如果最後的獎勵不豐厚的話,她就……
江浸月還沒想完,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將發繩拿走了。隨即,她耳朵上的耳麥也被拿掉,手輕柔地拂過她的發,將它們交織在一起,匯聚在他的掌心。
江浸月沒放在心上,她隨口讚歎:“天天給你妹妹紮頭發吧,技術不錯嘛。”
後麵的人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說:“我沒有妹妹。”
轟!
江浸月眼睛倏然瞪大,她吃驚地正要回過頭,肩膀卻被後麵的人攥住,淡淡的聲音傳來:“專心打遊戲,別回頭。我來給你編個頭發。”
江浸月喃喃:“顧孟平……”
他居然還會編頭發?
這時,Boss的血線終於掉到了10%,Boss發出了最猛烈的一招,瞬間地動山搖,天色驟變,屏幕也在一瞬間暗了下來,身邊的隊友喊著:“集中注意力!看好技能!”
江浸月在這時候卻無論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微暗的屏幕上,她看見顧孟平站在她的後麵,垂著眼,目光落在她的發上,手指在她的發間靈活地穿梭,偶爾觸碰到她的肌膚,癢癢的。
他的神態那麽溫柔,像一汪水般將她淹沒。
終於,頭發被整整齊齊地綁好。
“江浸月,你在發什麽呆!”有隊友喊道,“打啊!”
江浸月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分鍾沒有放一個技能了,她神思不在上麵,手也僵硬了起來,卻在這時,顧孟平眸子一眯,迅速地俯身下來,右手隔著她的手攥住鼠標,左手操作鍵盤,遊戲中的人物一下子活了過來。
“你呀你,發什麽呆?”清淺而溫柔的話在耳邊落下。
江浸月忽然感覺耳根子都燒了起來,隻覺得他的氣息纏繞在她的周圍,奪取著她周圍的氧氣,讓她窒息。
還不都是因為你!
江浸月軟了心思,看著顧孟平神態自若地打遊戲,可是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她幾乎什麽也聽不到了。
完了完了,江浸月,你還是淪陷了,而且心甘情願,義無反顧。
05
“浸月!”
剛剛走出機場出口,江浸月就聽到了林安河的喊聲,她抬起眼,隻見林安河站在線外衝她招著手:“這裏這裏!”
江浸月也笑,揮了揮手。
“喂,我說,林安河,你也太過分了吧?我們都是透明的嗎?”顧孟平從江浸月的身後走了出來,他自然而然地接過江浸月手中的行李,從容地點了一根煙,“看來明晚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
“就是!”餘越也跳了出來,說,“為什麽一到上海就能看見你?”
林安河衝他們翻白眼,說:“我是來接浸月的,又不是來接你們的!”他說完幹脆不去理這幾個人,對江浸月說,“我等你來看我可是巴巴地等了一個月。”
江浸月失笑。這一賽季,浮世戰隊的風格大變,陸清溪雖然沒有從主力的位置下來,但是出場次數漸漸少了起來,而浮世的成績也多有波動,例如在第一場遭遇雲盡戰隊,大獲全勝,而第二場卻輸給了一個小戰隊。
進入職業戰隊後,江浸月和陸清溪的關係也拉近了不少,她和陸清溪互加了好友,也問候過對方,陸清溪也坦然說她現在確實有些力不從心,能在戰隊打就很開心了,不是主力也沒關係。
雖然陸清溪說得輕描淡寫,但江浸月總覺得裏麵夾雜了苦澀。
但是陸清溪說得沒錯,能站在這個舞台上打哪怕一場比賽就已經很開心了。
林安河特意來接江浸月,但是也有分寸,知道明天要比賽,所以約了她比完賽一起去吃飯。江浸月納悶:“不是比完賽兩隊一起去吃嗎?”
“他們吃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林安河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我帶你去一家《山河》主題餐廳。”
江浸月眼前一亮,不遠處的顧孟平淡淡地瞥了一眼:“輸了後不要哭鼻子就行。”
“你說誰哭鼻子了!”林安河跳腳,“呸!你說誰會輸?”
江浸月發呆:“顧孟平,你聽力太好了吧?”
顧孟平得意:“那是。”
江浸月了然地點了點頭:“那我以後說你壞話要離你遠一點。”
顧孟平無語。
在比賽前一天,通常是自由活動,因為是常規賽,也沒多少緊張的情緒,選手們都是看看書、發發呆,早早就睡了。
江浸月也不例外,這一個月來的比賽已經讓她能適應職業聯賽,所以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比賽的時候,她發揮超常,在個人賽時先取一分,好狀態也留到了團隊賽,她和隊友配合默契,最後千山以大比分高出浮世戰隊3分取勝。
浮世輸得不算丟人,千山也贏得不輕鬆,一場最普通的常規賽就這麽結束了,除了江浸月亮眼的發揮,記者幾乎找不到什麽來寫,不過好在這兩隊大牌選手多,很多新聞可以寫,記者這才在賽後記者會放過了眾選手。
江浸月又沒有參加記者會,她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林安河的短信,他說在D出口等她,她回了一句好,換上了便服走了出去。
林安河早就等在了那裏,他背對著她,手插在口袋裏。與平時的鬧騰不同,此刻他的背影泠然,給人以距離感。江浸月走過去。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他回過頭,見是她,臉上的漠然迅速褪去,露齒一笑:“你來啦。”
夜色下,她的眉眼生動,讓他看了又看,半晌後,他才大大咧咧地攬過她,說:“走吧!”
他靠她太近,她咳了咳,說:“林安河!我是個女孩啊,你保持點距離行不行!”
“哇,沒見過你這麽凶猛的妹子啊,還敢自稱女孩子!”
“喂!”
江浸月作勢就要打他,他忙躲了過去,跑了起來。江浸月氣呼呼地追過去,她就算走的不是成熟路線,但在學校裏的追求者不計其數,凶猛也隻是在遊戲裏麵好嗎!
《山河》主題餐廳很安靜,牆上畫著很多遊戲角色。其中有一麵牆上畫的是職業戰隊的選手的角色,顧孟平的一夢平生靠在一棵樹下,他的身邊有一塊空白,打著很細的線,輪廓有點眼熟。
店老板是個狂熱的《山河》粉,一見林安河帶著江浸月進來,忙去拿本子和筆讓江浸月簽名。
店老板將本子翻到千山戰隊的那一頁,顧孟平洋洋灑灑的字簽在上麵,下麵是全體千山戰隊的簽名。江浸月沒練過簽名,工工整整地在顧孟平的旁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看這邊。”店老板指向畫著一夢平生的牆上的空白處,“這裏正在動工畫當時月明,不出一個星期應該就能完工。”
她說怎麽那麽眼熟!
原來是當時月明!
江浸月眼眶一熱。她以前玩《山河》,是因為喜歡贏,喜歡這個遊戲。能因為戰隊、因為遊戲而被人喜歡,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林安河抵了抵她的肩膀:“怎麽樣?要不要把你的當時月明畫到我的琴師旁邊去?”
江浸月瞥了他一眼:“不——要——”
林安河委屈:“我就知道!你更喜歡顧孟平!”
“什麽跟什麽啊!”江浸月無奈,坐了下來開始點菜,問他,“吃什麽?”
林安河托著下巴看著她,笑眯眯地說:“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隨便點。”
江浸月停頓兩秒,然後將菜單一合,丟給林安河,對老板說:“給我先上一碗蛋炒飯。”
林安河石化,店老板石化。
江浸月咳了咳,揉了揉鼻子:“我實在太餓了嘛。”
“喂,江浸月……”林安河失笑,搖了搖頭,說,“來一碗蛋炒飯吧。”
與此同時,上海某弄堂,劉老頭一臉不情願地接待了顧孟平等人。他“喲”了一聲,說:“這次女朋友沒有來嗎?”
眾人紛紛側目,顧隊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
顧孟平臉色不改:“嗯,她去別的地方吃飯了。”
還真有女朋友!
眾人眼前發亮,但是見顧孟平麵無表情,都不敢發問。
還是陸清溪大膽一點:“什麽時候交女朋友了?”
顧孟平走進屋,見劉老頭走在最前麵,才說:“是江浸月,劉老頭誤會了。”
眾人本來都支起耳朵準備聽八卦了,誰知道結果居然是這個,紛紛吐血——被誤會了為什麽不解釋清楚!
“懶得解釋啊。”顧孟平坐下,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陸清溪,“那個《山河》主題餐廳,還開著吧?”
陸清溪點點頭:“今天安河不就帶浸月去了嗎?”
“是吧。”顧孟平臉色陰晴不定。
眾人紛紛想離桌,這樣的顧隊,實在是太可怕了!
顧孟平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臉色,招了招手,說:“上一打啤酒。”
餘越臉色一變:“顧隊,我們不能喝酒啊!”
顧孟平說:“今天贏了,例外,可以喝一點。”
餘越:“……”
他在心裏吐槽:顧隊啊,那個被我們打輸的浮世還在現場呢,你就不怕挨打嗎?
顧孟平倒是真的不怕,他親自起身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說:“來,為了《山河》的美好明天!”
眾人:“……”
什麽也不說了,喝吧。
一分鍾後,全倒。
顧孟平眨眨眼,他想起江浸月曾嘲笑他三杯倒,現在好了,在場的一杯就倒了,他心理平衡了。
那麽問題來了,他要怎麽把他們帶回去呢?
江浸月和林安河在外灘又逛了一會兒,才回酒店。江浸月站在酒店門口,說:“那我先上去了,你快回去吧!謝謝你的招待啦!”
林安河說:“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說著,他就轉身慢吞吞地走了。
“我還以為你要目送我一下呢!”江浸月喊道,她笑著搖搖頭,轉過身往酒店走去,
從路口到酒店門口並不遠,隻有五十米,她很快就消失在門口。
而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林安河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
他在一片忽明忽暗的燈光中,目光倏然變得溫柔。
“江浸月……”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聲音低低的,“晚安,祝你好夢。”
如果他能出現在她的夢中,他會很開心的。
房間在22樓,夜已經深了,整個樓層都很安靜,江浸月走在地毯上,將房卡掏了出來,正準備開門,腳步卻一定。
顧孟平的房間在她的對麵,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
應該回來了吧?她想,不過是吃個飯,不會玩太晚的。她遲疑了一下,想敲門,不遠處卻傳來一聲咳嗽,她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朝走廊的盡頭看去,朦朦朧朧看見走廊盡頭的一個小陽台旁站著一個人,正在吞雲吐霧。
江浸月眉頭一皺:“顧孟平?”
“嗯?”低沉的嗓音隔著長長的走廊傳來。
江浸月走過去,邊走邊說:“你怎麽還沒睡?他們都回來了嗎?你……你又喝酒了?”
她剛走近,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顧孟平靠在牆上,搖頭反駁:“沒有。”
“還說沒有!”她生氣,“明明不能喝為什麽還要喝?”
顧孟平抬起眼,氤氤氳氳間,她看見他的眉眼像山光水色般柔和,薄薄的唇微啟,叼著一支正在徐徐燃燒的煙。半晌後,他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落在了遠處,陽台上的風呼呼吹來,他的眼中落滿了萬千夜景。
江浸月氣結,將他口中的煙奪了下來,說:“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條毛巾。”
她轉身就走,手腕卻猛地被人從後麵攥住,她微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扯入了一個溫軟的懷抱。顧孟平在後麵輕輕地抱住了她,氣息夾雜著酒香將她包圍在其中,他將頭輕輕地搭在她的肩頭,微微地閉上了眼睛。
“顧孟平……”
江浸月定在原地,她不敢推開他,也不想推開他,隻是這麽僵硬地站著。
她聽見兩人的心跳聲在寂靜的空氣中交織在一起,又緩慢地分開,像春日裏在樹上纏綿的兩片葉子,風微微一吹,都足夠讓她的身體戰栗。
“今天吃得好嗎?”顧孟平開口,每一個字都順著她的衣領鑽進她的胸膛,回**在她的心間。
她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顧孟平沒有再說話,她遲疑了一下,微微側臉,和他的目光相遇。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溫柔,讓她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她靜靜地回望過去。
忽然——
他側過臉,靠近,閃電般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輕柔,不急不緩,像是知道她不會躲避一般,帶著他特有的氣息一點點地侵占著她的領地。江浸月閉上了眼睛,小心地回應著他,低低的聲音從他的唇齒間傳來:“你別走。”
話剛落音,他忽然用了力氣,將她的身子扳正,轉瞬,他將她抵在了牆上,圈在了小小的空間裏,不知滿足地吻了上來,從嘴角蔓延至舌尖,她隻能軟弱無力地接受著他的激烈。
剛剛從他唇邊奪下的煙終於燃到了盡頭,微微刺痛她的指尖,讓她的手一顫,煙頭便從她的指間脫落。
昏暗的走廊裏,隻有這一絲光亮。
又過了兩秒,煙徹底熄滅,走廊盡頭的兩個人卻無休止地纏綿著。
顧孟平,顧孟平,顧孟平。
她在心裏一遍遍低聲喊著他的名字,想讓他永遠地醉下去,想要天亮無限期地推遲,想要這場美夢永遠都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