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算是暫時有了著落,向秋露從桐城養老服務中心出來時,特意在路邊四處張望了一番,沒有看到婆婆馬詠梅的身影,看樣子她應該是已經搭車回家了。

想了想,向秋露還是打算把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訴範興文,雖然這段時日小夫妻倆之間的交流少之又少,但他依舊是她遇到好消息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

這人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電話打了好幾回了都沒有人接聽。這是又去哪兒忙他的那些“居委會大媽”的故事了?

算了,還是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葉小雨跟唐培培吧。看著時間,葉小雨應該已經開啟了直播的中場休息,電話打過去,不到三秒鍾的時間,那頭的人就接了。

這才是親閨蜜該有的樣子。

“喂,大美女,這會兒打電話給我幹嘛呢?”

“我找到工作啦。”

“太棒啦,這一定要抽個時間給你好好慶祝一番。不對,你該不會真去那個養老服務中心給人當保姆了吧。”

“你說對了一半。”

“天哪。”聽葉小雨的語氣就差從電話那頭竄到向秋露的身旁,狠狠地將她從新工作裏拉回來,“向秋露,你是不是真瘋了啊?真給人當保姆去啦?”

“哎呀,不是當保姆,我是業務員。”

“業務員?那不跟我一樣嘛,銷售唄。”想了想,葉小雨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的親姐姐啊,你這是寧可去幫別人賣產品,也不願意幫我直播賣產品唄。”

其實也就是這麽一說,葉小雨從來都不會跟向秋露生氣。

“哎,你猜我遇到誰了,李清河。”

“哇塞,咱們學校那個學生會主席李清河?”

“對,他竟然是桐城養老服務中心的副董。”

“哦,我懂了,敢情你這是走後門找了個工作啊。”

“怎麽說話呢,姐妹兒就不能靠自己的實力嗎?”

“當然能了,也不看看咱秋露是誰。哎,不跟你說了,我要直播去了,正好這會兒抽空吃了個飯。”

“小雨,你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

“我知道,我知道。”

有時候向秋露也會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在三十五歲,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一地雞毛裏,還能有一份不可多得的友情,也算人間幸事。

再打電話給唐培培,跟範興文一樣無人接聽,不過很快倒是收到了她的微信:我跟老賀在招待客人,一會兒再聊。

得,唐培培家還能有什麽事情比賀宏博更重要的?除了孩子,應該是沒有。

這個範興文到底在幹什麽?向秋露又撥打了一次他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這個男人總是這麽掃興,當她滿心歡喜地想把好消息跟他分享時,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無論何時都能接她電話的人。

範興文的電話沒有來,父親向進冬的電話倒是來了。他不像母親李燃,很少給向秋露打來電話。事出必有因,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倆媽又打起來了。

“喂,秋露啊,快點的,你快點回家一趟,這又打起來了,你媽跟興文掉池塘裏了。”

什麽?掉池塘裏了?

此時恰逢下班時間,向秋露隻恨自己沒有能力買一輛直升飛機,那樣可以分分鍾到現場。路上她反複地撥打著範興文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敢情這是人帶著手機一起掉進了池子裏?

擁擠的車流裏,向秋露才想起了兒子範一一還在上羽毛球課,這也臨近下課。真是事情要麽不來,要來就全都趕在一起。

向秋露本想讓婆婆馬詠梅去接範一一,電話打過去她還在回去的公交車上,眼下唯一能接孩子的就隻剩下公公範俊國。

此時,他正坐在小區的花園裏跟幾個大爺大媽顯擺他新買的放映機。“瞧瞧,這音量多好,我兒子給我買的。”

“哎呀,老範那,你這兒子可孝順啊,不像我家那個兔崽子,一年到頭就指望著過年回來幾天,其他時候你想見他人都見不到。”

“是呀,還是老範的老年生活幸福啊。”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範俊國都有些飄飄然:“我跟你們說啊,人老了就得靠著孩子,你們就得跟他們住在一起,不住一起怎麽能天天見呢。想想他們小時候,可是一天都不能離開我們,到我們老了也是一個道理……”

話音未落,向秋露的電話來了,範俊國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瞧瞧,剛出來沒多會兒,電話就來了,總是這麽不放心。”

“喂,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回去。”

電話那頭的向秋露有些困惑,但也沒工夫細問,直奔主題地說道:“爸,您去我們小區門口的羽毛球班接一下一一吧,他快放學了,我這邊有點兒事情。”

“行吧,行吧。”

範俊國沒有問,向秋露更不敢說發生了什麽故事,否則又是另一段事故。

等向秋露火急火燎地到仁恒小區時,門口的保安一眼就認出了她,“向姐,沒事,別著急,這會兒都去社區調解了,阿姨報警了。”

看來,今兒這事有點大了。

說起社區,向秋露這是今年第三回去,都說事不過三,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笑了笑。這種事情,今年怎麽可能隻發生三回。

向秋露剛到社區門口,就聽見裏頭母親李燃大哭的聲音,那聲音仿若穿越千年,帶著無數的委屈與怨恨,直衝天靈蓋。

見向秋露來了,李燃哭得更凶了,全身從頭到腳一片髒亂,頭發亂成一團,衣服上占了一些水草的枝葉,再瞅一眼旁邊的範興文,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個人像是從垃圾堆裏撿起來的模樣。

他也顧不上自己,正賣力地斡旋在兩個丈母娘之間,她一推,你一搡。

“哎呀,秋露啊,你總算來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啊,你再不來,給我哭墳都找不到墳在哪兒啊……”李燃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這後媽趙芬芳也不示弱,眼淚瞬間如下雨,鋪滿了臉頰:“哎呀,秋露啊,我真不該跟你爸結婚啊,這婚結的窩囊啊,我要離婚,可你爸他死活不同意啊。”

“秋露啊……”

“秋露啊……”

兩個人嘴裏誰也不甘拜下風,手裏還在隨時準備戰鬥。這場麵弄得一旁的社區工作人員和警察都有些手足無措,誰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麵”啊。

此時,眾人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個“秋露”身上。

“夠了。”隻聽向秋露大聲地吼了一聲,繼而朝向兩個媽用力地喊了一句,“都哭夠了沒?”

還真是有效果,兩個人媽像是變臉似的瞬間收住了哭聲,李燃像是還沒有回過勁兒來,小聲地抽泣著。

“這回又是為了什麽啊?”

無數次,向秋露都想跟兩人推心置腹地聊一聊,這麽些年過去了,天天吵,到底是為了什麽?然而,她們倆從來都沒有給過機會,每次都是上來就動嘴動手。

“為什麽?還不都是為了你。”說著說著,李燃又開始哭了起來。

她永遠都是這句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可是做為母親的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以為的為了孩子,很多時候給孩子帶來的都是無盡的壓力。

“趙姨,你又是為了什麽?也為了我?”

這一問倒讓趙芬芳有些尷尬起來,不過她也是那句話:“我都是為了你爸,為了你爸,就是為了你。”

“你得了吧你,你還為了我們家秋露,你跟她有什麽關係啊?你個外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我打什麽主意啊?哪有你的算盤打得響啊,天天惦記人家口袋裏的錢。”

看看,說著說著,這兩人又開始動起手來。

向秋露跟範興文一人擋住一個,隨後社區工作人員跟警察也加入了勸架的行列,場麵一度陷入了無法控製的混亂。

不知道是誰伸得手,一個巴掌不偏不倚地拍在了社區工作人員的臉上。

這一拍,倒是讓混亂的場麵突然陷入了安靜。

"沒事吧,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向秋露尷尬地替兩個媽向社區工作人員倒著歉。

“不礙事,不礙事,大家都別吵了,和和氣氣地坐下來談一談,我這一巴掌也算沒白受。”

其實,對於社區工作者來說,這種場麵都是常事,這一巴掌倒是輕的,很多時候麵對著居民的誤解,那種內心的無奈才是真的受傷。

“我跟她沒什麽好談。”說著,趙芬芳想拉著向進冬離開。

可李燃卻有話要說:“向進冬,你個縮頭烏龜,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說什麽啊,我沒什麽好說的。”

向進冬說得也沒錯,他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但是這幾年,他一直站在後媽趙芬芳這邊,不要說李燃了,連向秋露多少都有些埋怨。

她更希望他不要參與。

不過不管怎麽說,終究是親爹,這麽多年,對女兒向秋露他始終還算是盡心盡責的。再說跟範興文結婚的這些年,他也沒少偷偷接濟小兩口的生活。

所以,向秋露心底的那份埋怨也便藏在了心底,不太在意了。

“你讓他說什麽啊,他沒什麽好說的。”趙芬芳也跟著附和道。

“向進冬你就是個王八蛋。”

不管李燃在身後說著什麽,趙芬芳還是帶著向進冬離開了,這親爹在與親閨女擦肩而過時,特意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她懂他的意思,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帶走了現老婆,把前妻留給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