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頭事件好像發生了，又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或許，這就是家人的意義？在沒有觸犯對方底線的時候，總能輕而易舉地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故事，又變得彼此相安無事起來。
向秋露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工作，抓緊時間去上班。經曆了連續幾日的人才市場失利，她終於想起了那天紅綠燈口手機拍下的照片：桐城養老服務中心的招聘廣告。
可是一細想，自己做了這麽多年的外貿，去養老中心能幹什麽工作呢？英語翻譯？桐城的養老中心應該還沒有發展到與國際接軌的地步吧。
想來想去，大概就隻有自己隨便考的證書有用：養老護理員。向秋露雖然讀了一個末流的二本院校，但至少也是英語專業畢業的本科生，讓她舍棄自己多年求學所得去從事伺候老人的工作，她確實放不下這個身段。
說是養老護理員，其實不就是老年人的保姆。
母親李燃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說她失業了，應該不是葉小雨說的，雖然他們住在一個小區，但這種事情沒有向秋露的指示，葉小雨定是一個字都不敢都說。
李燃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秋露，聽說你失業了？”
“媽，你聽誰說的啊？”
“你別管我聽誰說的，看來是真的了。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能在家閑待著，趕緊出去找找工作，這年頭可不能指望別人掙錢給你過日子，媽媽的經驗告訴你，到任何時候都得自己有錢才是真的有錢。”
“我知道的。”
向秋露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學生，她哪不知道這些道理。
“要不這樣，你要實在找不到工作，我就去管你爸要飯館，怎麽說那個都應該是你的。”
這一說，向秋露心都提到嗓子眼，她可不想這樣，“媽，算我求你了，可千萬別，這幾年為了這飯館你們都吵了多少架了。”
“你這孩子怎麽一點兒都不懂呢，我這為了誰啊，還不都是為了你，秋雨我是一點兒都不擔心的，她在國外過得挺好，工作也不錯，從小到大我最操心的就是你。”
一說這些，李燃好似有許多說不完的話，似乎要把如何養大姐妹倆的人生經曆從頭到尾細數一遍。
“那個媽，我先掛啦，找工作去呢。”
說話間，向秋露掛斷了電話，她確實是有些受不了李燃的這些“憶苦思甜”。
正好，今天葉小雨搬了新的工作室，三人組裏，雖然隻有她離開了男人，但事業是肉眼可見的蒸蒸日上，向秋露要去給她送賀禮，其實更多的是想聽聽閨蜜關於再就業的建議。
葉小雨的工作室在桐城CBD的六樓，她很喜歡六這個數字，代表著順利，哪怕這個樓層的租金比其他樓層都要貴一些，她也不在乎。做事業嚒，尤其像他們做網絡主播的，更重要的就是圖個開心快樂地把錢掙了。
姐倆一見麵就擁抱在了一起，她早就從李燃那裏聽說了秋露最近的故事。畢竟他們住在一個小區，偶遇的機會總是超過向秋露。
“秋露，聽說你公公婆婆來啦。”
“聽我媽說的吧。”
“哎呦，照我說啊，你們幹脆搬到我家住算了，我這兒正好三間臥室，你們都搬到我家，我跟小朵兒去你們家住，反正我們娘倆兩間房間綽綽有餘。”
瞧瞧人家這親閨蜜，都說女人一旦結婚就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沒有夜生活，沒有自我，沒有朋友。在這一點上，三十五歲的向秋露是讓人羨慕的，她有親閨蜜，而且還有兩個。
誰都可以背叛自己，向秋露知道葉小雨唐培培肯定不會。
“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拖家帶口搬到你那兒去住。算了，不說這個了，等我找好工作咱們姐妹兒三個一定要好好聚聚，我得跟你們訴訴苦。”
“哎，秋露，說真的，你別找工作了，你是不知道這年頭工作有多難找。連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更何況咱們這個尷尬年齡的，很多用人單位一聽年齡超過三十五，上有老下有小，就知道咱們也就隻剩下那麽一點兒不值錢的剩餘價值。你這樣，幹脆跟我一起幹，咱倆一起直播。”葉小雨說著悄悄指了指前頭正在忙活直播設備的小助理：“看見沒，名牌大學藝術學院畢業的，幾次都沒有從考公考編中殺出重圍，前幾天來應聘我的助理，我給她開了同崗位裏最高的工資，知道我最看重她什麽嗎？”
“什麽？”
“年輕，還有剛出校門的單純。”
葉小雨的話讓向秋露陷入了沉思，這年頭，人越接近中年出來再就業越是一門學問吧。
“別想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跟我一起做直播吧。”葉小雨朝向秋露使了一個眼色，似乎已經幫她鋪好了未來的路，“你放心，工資待遇保準讓你滿意，就咱們姐倆的情誼，餓了我都不會餓了你的。”
“哎呀，小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別看我平時挺能說的，那還不是因為大家都是熟人，真讓我到鏡頭前，我指定兩眼發黑，手腳發麻，直播我是真的一竅不通。我跟你說啊，前兩天我看見桐城養老服務中心在招聘，而且是長年招人，這一看就知道他們缺人，說不定我可以去試試呢。”
其實，向秋露很想問葉小雨，就這樣的養老機構她能去應聘什麽崗位。
“養老中心？還長年招聘？不用問我都知道招什麽，肯定是招保姆。”
“哎，什麽保姆啊，人家那叫養老護理員。”
其實，向秋露也是心知肚明。
“行行行，養老護理員，那你去應聘試試吧，我說啊，要不了三天，你肯定就得辭職，想想你哪是伺候別人的人啊。”
是啊，除了在兒子範一一的教育上，向秋露算是盡心盡責，其他時候，她哪伺候過人，就連親爹親媽都沒有伺候過，如今去伺候那些陌生的老人，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別的工作她上哪兒去找呢？昨天又去了一趟人才市場的技術人員專場招聘會，不是招工人就是招學徒，她是一項技術都沒有。
眼瞅著葉小雨到了直播的時間，這個女人真是一天都不會給自己放假休息。向秋露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她的現場直播。真不要說，這個女人到了鏡頭前仿若變了一個人，從前向秋露還總不太看得上那些網紅們的語調，什麽親愛的啊，什麽家人們啊，現在看看自己更像個笑話，人家那是在掙錢，而自己呢？
算了不說這些了，向秋露朝鏡頭前的葉小雨揮了揮手，算是告別了。坐進車裏，這一瞬間她突然有了如同當年剛大學畢業時的迷茫，從小倒大沒有離開過的桐城，她竟然不知道該往哪兒車。
不知前路，不懂歸途。
想想，向秋露還是忍不住開車前往桐城養老服務中心，管他們到底有哪些招聘崗位，先去看了再說。
到了門口，也有幾個人跟向秋露一樣在等保安登記開門，說實話來得時候向秋露也沒抱什麽大的希望，這到了桐城養老服務中心，她倒是有些意外。
瞅瞅這環境，在南湖景區的正中央，裏頭數目林立，有蟬在樹上唱著屬於夏日的歌，幽深的林蔭道上，有老人在散步，也有在結伴聊天。
向秋露的心底忍不住感慨一句：這不是她們幾個女人幻想中的老年生活嘛。
當然，現在她想這些還有些早，她得好好掙錢，畢竟能住在這家養老中心的，要麽自己有錢，要麽孩子有錢。
“從這條大道往東走到頭，是我們集團辦公室，人事部門在二樓，你們直接去應聘就行。”
瞧瞧人家這保安像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麵帶笑容，語氣和善，真不愧是服務機構，主打的就是一個服務態度。
向秋露跟在幾位大叔大姐的身後走著，氣氛多少顯得有些尷尬，漫長的林蔭道，像極了她迷茫的心態。
“哎，妹子，你也來應聘養老護理員啊？”一個大姐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向秋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年輕的姑娘回來應聘這份工作。
“我還不知道呢，過來先看看。”
“哎呀，年輕人應聘怎麽啦，現在年輕人找工作比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要難多了，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一位大叔邊走邊接話，隻是人家這話說得也沒什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