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的“六一”兒童節,駱凡發信息給子若,問她要不要去看晚會,聽他的口氣,是頂希望子若去的。
子若想要瑤瑤一塊去,結果杜瑤瑤說她不去,她最怕去學校找這種“兒時的回憶”,看一歲老一歲。
子若捏著手機猶豫不決,去,還是不去?究竟在害怕什麽?這些熟悉的風景,這些熟悉的過去,每時每刻讓她想逃離,而她現在居然一個人來到這黑暗中,放任自己在漩渦裏痛苦地掙紮,仿佛被巨大的海浪所吞沒,直直地喘不過氣來。可是,誰能救救她?她揪著自己胸口,驚覺地環顧四周,不知不覺已走到了T大晚會大禮堂附近。
山峰沉靜,黑色的弧線蜿蜒到遠方,幾棟古老建築孤獨地隱藏在暗夜裏,灰色的屋房菱角直刺上空,如螢火蟲一般黯淡的路燈在子若眼前閃爍,冥冥中指引著她的去路,白色連衣裙隨風輕撫她的腳踝,她小心地邁動雙腿,艱難又堅定地向前走去,突然從大禮堂傳來一陣掌聲,刺破了這冷漠的黑暗,子若終於鼓起了勇氣。
她靜悄悄站在門口,在她前方,一派喜氣洋洋,觀眾席中間坐著一排排T大附小和幼兒園的孩子們,爸爸媽媽就在他們身邊,熱熱鬧鬧的坐滿了,周邊座位上的那些人應該是T大的學生吧,穿著各式各樣奇妙的服裝,臉上貼著閃光的卡通貼片,手裏拿著五顏六色的小旗幟。子若順著大家的目光往舞台上看去,巧的是演唱的人正是駱凡,他的臉在燈光下絲絲分明,白色襯衣襯托他修長的身軀,就像黑暗中的一抹陽光,子若的目光在他眉目間停留了片刻,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了,盤旋在她腦海裏的是各種奇怪的影像,駱凡的輪廓一時清晰一時模糊,一點點看著他近了,觸手可及,一點點又變遠,她仿佛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子若匆忙離開,走出大門不遠,她放慢了腳步,這是怎麽了?她驚慌失措地反問自己,這太沒禮貌了,既然來了,總要打聲招呼吧。
子若重回到現場,四下觀望,在舞台前右手邊的第二排位置上找到駱凡,表演結束,他與幾個男生擠在一塊,子若靜悄悄靠近他身後,輕輕捂了捂他的眼睛,他抓過她的手,回過頭來淺笑,悄聲問:“子若,找你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什麽時侯來的”
她很不自在地點點頭,駱凡給子若讓了個座,她惴惴不安靠在駱凡身邊,有一個男生繞到她麵前,半蹲下身子,大膽又好奇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幾分鍾,就如她是一隻什麽小貓小狗小寵物。子若莫名其妙,她窘迫地摸摸自己的臉和頭發,四下尋找駱凡,然而駱凡卻離開了座位,與夥伴們湊著頭,滿臉笑意地說著什麽。她還注意到從後幾排位置上,十幾個女生不時打量她,她們的眼神有疑惑,有不解,有怒視,也許是駱凡的同班同學,哦,子若從她們的眼神裏讀出了“嫉妒”,不知為何,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那黑暗中的老房子,是那樣的孤單,她慌張地站起來,緊緊拽住駱凡的衣角,在他耳邊輕輕說:“我要走了。”
駱凡在她身後追了幾步,她的白色裙子一閃,逃也似地離開了晚會現場,重新置身於黑暗中,涼意漸濃,子若打了一個寒顫,定睛一看,竟到了T大的附屬幼兒園和附屬小學。這是一個三叉路口,有一條路通往她的宿舍,前方有一個池塘和亭子,子若記得這,夏天開著滿塘的荷花,清晨有人在這朗誦。子若停下腳步,像一個迷失方向的孩子,心中很悲傷,是的,悲傷籠罩著她,她想把這悲傷小心地藏在黑暗中,兀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