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凡進了W公司實習,子若真的成了他實習的第一個指導老師,他們之間的相處並未因此有更多改變,子若在駱凡眼裏還是稚氣又倔強的“小女生”,駱凡也依然是那個讓子若歡喜又迷惑的大男孩,隻有時間沒有停留在原地,駱凡悄悄地,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成熟。
6月初在嬉笑間度過,6月下旬應屆生到公司正式實習,轉眼到了9月開學新生報道,A大的招聘工作完成,填補了幾名女生,按預計的時間表,這個新生團隊已初具規模。
9月底,秋意上了山頭,早晚的溫差也大,不知不覺又一年,子若不免惆悵,一批人走了,又一批人來了,每年的9月和7月一樣,是子若最害怕的時節,千裏萬裏的聚首,隻為千裏萬裏的分離,熱熱鬧鬧地在這個地方瘋狂,四年彈指一灰間,然後風一吹就散了,這樣的相聚有什麽意思?
子若一早便坐在窗前愁緒滿懷,在日記本上胡亂地寫著,孟君然,孟君然?不知不覺,滿紙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窗外是麻雀嘰嘰喳喳的歡鬧聲,山上的楓葉慢慢變著顏色,是到了侯鳥的季節了嗎?子若問自己,無間中拿起手機,想起第一次遇見駱凡時他歡快酌定的聲音,“非子若,有事打給我。”
於是那個電話號碼刻在她心裏,再也抹不掉了。打,不打,打,不打,還是打吧。子若悠悠歎息,最近不開心的時侯老想起駱凡這個人。
這還是認識駱凡後,子若第一次因工作以外的原因主動打電話給他,肖石在旁戲謔,“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駱凡吹著口哨,肖石繼續喃喃自語,閉著眼睛有聲有色的學唱,“喂,哪件衣服看起來成熟?”
其他同學跟著起哄。
駱凡不理這幫賤人兄弟,他心情不錯,挑了一件黑色的T,把手機塞進書包,特意挑了一本書也放進書包,子若可是很愛讀書的。然後匆匆刷了牙,把頭發整了整,神清氣爽,駱凡一本正經的樣子,肖石自覺地啞口無言,這個大帥哥的幸福箭在玄上,隻要用力一拉就回不了頭啦。
駱凡一路小跑,初秋的天空依然湛藍,梧桐樹張著枝椏,偶爾有幾片黃葉落下,駱凡用手機拍了幾張,真不錯,總之他的心情難以形容,像回到童年,母親表揚他拿到大紅花的那會兒,真不知現在的這點驕傲從何而來。
子若站在院子裏墊著腳尖,芭蕉樹的葉尖開始枯黃,微微地向裏卷起,最中心的芭蕉葉卻依舊鮮嫩,有很久沒下雨了吧?土地幹燥,螞蟻忙著儲藏糧食,她蹲下來仔細地數,有好幾顆白色的大米粒。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子若對著螞蟻喃喃的說,是的,她一直在等。
子若神情落寞,思緒散漫地一通亂想,連駱凡走近她身邊都沒有發覺。
駱凡輕輕喚了一聲,“子若。”
子若嚇了一跳,臉紅了。
你在想什麽?——他的眼神問她。
子若提起裙擺,跳出黑土地,站上水泥地麵上,她的鞋子上沾了好些小碎泥。
“你剛才在幹麽?”
“那個,螞蟻。”子若指了指那一堆黑色的移動的東西。
駱凡點點頭,打趣道:“原來等我是這麽無聊的事啊。”
子若敏感地抬起頭,留意到駱凡嘴角狡猾的笑意,她轉身笑著出了院子。
“杜瑤瑤呢?她不在?”這兩姐妹幾乎形影不離。
“她和同事逛街去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子若如實回答。
一個人,靜一靜?她終於想到了我,離她又近了一步。
子若把外套搭在左手上,長裙恰如其分地遮住她的腳踝,露出平底布鞋,鞋麵繡著荷花,長發織成一條粗大蓬鬆的麻花辮,這是駱凡小時侯見過母親梳理過的妝容,真奇特,在子若身上,這身打扮卻如此清新悅目,令人砰然心動。
“你沒發現嗎?這個地方很特別,你聽。”子若悄悄壓低了聲音。
駱凡側目細聽,一樹之隔,從不遠處傳來歡呼聲、尖叫聲、叫賣聲,各種吵雜的人語,而這,很靜,很靜,隻有他和子若兩個人,仿佛在另外一個世界。
子若會意地向駱凡笑,駱凡也向子若會意地笑。
麻雀在路邊跳躍,過了一會,又有幾隻小鳥停在路邊,它們好奇地跟著子若和駱凡的腳步,當他們停下時,它們停,當他們慢步往前,它們也跳躍著往前。
好調皮的小家夥們。
子若把外套交給駱凡,輕輕地合掌、輕擊,清脆的掌聲驚動了樹上的小鳥,它們木然地起飛,突然間,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群鳥尖叫著像風一樣哄然而動,漫天的小黑影飛入高空,在另一端盤旋片刻,又成群地鑽入了樹林間,交頭接耳,此時彼伏,好一陣子,才慢慢恢複如初的安靜。
駱凡驚歎不已,佇足而觀,這是他每天生活的地方,他從沒留意過這些與人類同在一片天空下的生靈,隻有子若,她對生命與大自然的解讀總是無意間令人感動,好像她生來就是這樣,像一個精靈。
“好看嗎?”子若歪著脖子問駱凡。
駱凡心緒起伏,不敢喘氣,僵立在原地。
“你往地上撒一點兒小米粒,它們到點就會來的,小小的個頭,可不怕人呢,尤其不怕我。你信不信?”子若歡喜地踮起腳尖,倒退著走,哎,駱凡太高了,每次和他說話,真費勁。
子若打了個踉蹌,駱凡飛快地扶住她的腰,把她拉入自己懷裏,四目相對,駱凡似笑非笑,“你能好好走路嗎?”
“都賴你,白白長那麽高,站著不動,害我摔跤。”
非子若這些思維跳躍性的話,旁人是聽不懂的,但駱凡聽懂了,他心頭有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