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非子若拉開辦公室的門,她看到了他,孟君然,老天真會開玩笑。

子若盯著這張熟悉的臉,輪廓分明,臉上多了老練,不,對子若來說,那是虛偽,是一張陌生的麵孔,孟君然向她伸出手:“子若,我們又見麵了。”

窒息,空白,子若頭腦暈暈沉沉,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失控,她不知是該握住這隻手,還是應該上前,狠狠給這張臉一嘴巴,把她這麽多年積壓的痛苦與委屈痛快地發泄。她拽緊了門把也拽緊了拳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奪門而逃,一種對過去與現在的恐懼死死揪著她的心,她鄙視自己的怯懦,但卻無能為力,她隻想逃。

子若在衝下樓時摔了一跤,等到孟君然想到她走的是樓梯時,她已經打電話給快趕到辦公室的瑤瑤,杜瑤瑤恰如其分地拯救了她。

子若躺在醫院的**,瑤瑤陪著她做完一係列檢查,還好隻是扭傷,沒有骨折,需要靜臥打打消炎針看看情況。

“非子若,你見鬼了嗎?平白無故走樓梯。”瑤瑤大聲埋怨。

“我真見到鬼了,孟君然回來了,你相信嗎?”子若苦笑道。

瑤瑤張大嘴巴,真可惡,他居然有臉回來?“ 這個混蛋!”

子若拉拉瑤瑤的裙邊,“你上班去吧,有一大幫子人等著你安排工作,他們都需要人教。”

瑤瑤憂心地說,那你呢,你怎麽辦,一個人在醫院。子若說不要緊,她想睡一會。

杜瑤瑤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子若現在的心情一定是翻江倒海,她在醫院門口打了個電話給駱凡,駱凡聽說子若受傷了,立刻趕來醫院,他按瑤瑤的指示找到病房時,子若已經睡著了。

駱凡不敢驚醒她,安靜地守在床邊,眼看她眉頭緊皺,一張小臉痛苦地憋著,傷得這麽重?他不放心地問過醫生兩次,醫生不耐煩地解釋:她沒有骨折!

沒有骨折,怎麽痛成那樣?駱凡盯著子若的臉仔細查看,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研究她那張臉,她好像一個永遠看不夠的謎,長得不能算很漂亮,比他們學院的藝術生差遠了,但還是漂亮。他美滋滋地想著,手裏握著子若的長發,輕輕地替她理了理發絲,不久,他把腦袋放在子若枕邊,聞著從子若身上散發出的一股奇特的香味,昏昏欲睡:杜瑤瑤給他下命令的時侯,他正組織一幫同學搞義賣募捐活動,早就累了。

而另一邊,杜瑤瑤沒能攔住孟君然,也沒真心想攔,她倒想看看時隔5年之後回來的人,看到躺在醫院裏的非子若,能說出什麽漂亮話。

孟君然推開病房的門再次看到她時,她已經醒了,一個男孩手裏捧著一本散文集在朗誦,子若閉上眼微笑地聽著,他逗她笑,她輕輕地拍打他的頭。

詫異、震驚、憤怒、不願相信,孟君然心情複雜,盡管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沒有資格。

這個即將大四的男孩身材與他一般高大,冷峻的外表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他的臉與當年的他一樣稚嫩,稚嫩,讓孟君然本能地不把駱凡放在眼裏。

哪知,駱凡擋在子若床前不讓他靠近,如保護一隻受傷的小鳥,對他張開身上全部的利爪,冷若冰霜——孟君然能感覺出他眼裏的敵意,他在向他示威和警告。

孟君然不免怒火中燒,駱凡與他對視著,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子若扯扯駱凡的衣角,駱凡在床邊乖乖坐下。

“你是誰?”孟君然厲聲喝問駱凡,這小子沒大沒小,占著不該占的位置。

“他是誰?”駱凡輕描淡寫地問子若,頭都沒抬,像沒聽到孟君然說了什麽。

子若拾起**的書,隨意翻看,越翻越亂,她內心難以克製的痛,痛徹心肺,她感覺自己快要停止呼吸,肩膀不斷抖著。

“看見了嗎?她不歡迎你。”駱凡下逐客令。

孟君然向前提起駱凡的衣領,駱凡依然把手插在褲兜裏,冷冷對著他。

子若把頭望向孟君然,冷漠地說,“這是醫院,我需要休息,請你出去。”

孟君然理智地想了想,今天的確不太合適,他本能地反感子若身邊多出一個人,尤其,那桀驁不馴的神氣和輕蔑的口吻讓自己差點動手。

“那你先休息,改天我們再談。”

子若把臉別過去,強忍住淚水,心裏想: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

孟君然走後,駱凡再次問子若:“他是誰?”

子若閉上眼,柔聲說:“駱凡,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駱凡把書放在子若枕邊,輕輕帶上病室房門,子若把頭埋在被子裏放聲大哭,記憶中的碎片如潮水湧來,痛,越來越清晰。

駱凡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子若的哭聲漸漸小下去,小下去,最後終於安靜。他將護士小姐送來的一束百合花拿在手上,說是有人轉交給子若的: “送給我的愛 ”,署名是“孟君然”

愛她,還讓她哭那麽傷心,什麽破玩意兒。

駱凡點了支煙邊走邊抽,他走了幾步,把花塞進路邊的垃圾筒——醫院裏出現的這個男人孟君然,這個讓子若傷心的男人和她是什麽關係?這就是子若所說的記憶嗎?子若醉酒時說過,他像一個人,他媽的莫非是這個人?

駱凡狠狠踢了一腳,眼看著小石子滾出去好遠,依舊不覺得解氣:隻可惜,在病房裏打架不是我駱凡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