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她需要跟孟君然好好談談。

“君然,你是公司的高層領導,我希望你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公私分明,駱凡還隻是一個學生,他們有些觀點也許不成熟,可我們公司正需要這些敢想敢拚的年輕人。”

“那你呢,”孟君然冷笑道,“你公私分明了嗎?”

孟君然為什麽這樣問,子若不明白,空氣驟然降溫。

“子若,你敢說你沒有偏袒駱凡?在這種時侯你應該站在我這一邊,因為你是我女朋友。”

“這不存在我應該站在哪一邊,君然,你為什麽不能理解我,我站在公司的角度……”子若費力地解釋,她累極了,突然住了口,她不想爭吵。

“別跟我提公司,我問你駱凡是你什麽人?你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你的想法和我一樣!”

孟君然什麽時侯變得這麽蠻橫不講理了?變得這麽狹隘和…不可一世?子若不可思議地盯著孟君然那張表情扭曲的臉看了幾分鍾,太陌生了,她奪門而出。

子若出了辦公室,上了樓頂,她重新陷入了孤獨,5年之後,她又重新陷入孤獨。

子若呆呆地想著那些令自己困惑的瞬間,駱凡上來了,他點了根煙,她默默看著駱凡,依然覺得駱凡像某個人,像她自己,像孟君然,像一個曾經的影子。她突然想哭,從這樓上望過去,山上一片水氣和霧氣,子若悠悠地說:“我喜歡秋天的雨,初夏書院門口落在草叢裏的枇杷,春天穿透樹縫的陽光,冬天,冬天唯一的好處可以看雪,你說今年冬天下雪嗎,我希望下。”

駱凡沒有說話,子若接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雨嗎?因為它能吞沒世間的嘈雜,衝刷掉記憶裏不好的東西,當你聽到它,你就覺得世界隻屬於你,隻有雨聲,隻屬於你。我好傻,坐著看雨能看一整天,你相信嗎?”

駱凡說他相信。

“還有還有,”子若繼續說,她的眼睛放著光亮,“時間真的很神奇,我常常坐在教室裏看我以前上學的樣子,我不知道時間走得這樣快,有時侯我拿著書看山上的楓樹,它今天還是綠綠的在風裏轉,第二天,我不小心再看,它變成了紅色,大雁從我頭頂飛過,麻雀四散著在食堂邊覓食,秋來了,冬來了。時間真可恨!”

子若眼睛裏含著淚,駱凡聽著她一字一句像在自言自語,他心痛地想:她該有多少話想對人說?

“你看那,天空陰著,有雨燕在飛,我像它多好,一飛就走了。”

駱凡把她抱在自己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肩,她似乎還沒有說夠,掙開駱凡的懷抱,歪著腦袋看著駱凡,問駱凡:“駱凡你抽煙嗎?煙好抽嗎?”

子若向前從駱凡的褲袋裏摸出打火機和煙,點燃了,嗆了一口,大聲咳嗽,待她要抽第二口,駱凡奪下她的煙頭,用力地搖著她。

“非子若,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想說什麽就說,想罵就罵,想哭就哭!孟君然那麽重要嗎,你是你自己!”

“我單純,不變通,我傻!”

“他媽的那又怎麽樣,你就是單純,你就是傻,他不喜歡,有人喜歡!

“你懂什麽,我等了他5年了!”

子若奪門下樓,駱凡用力地把拳頭砸在牆上,他確實不懂,他不懂非子若為了一個男人會如此脆弱,隻一瞬間她的心便傷痕累累,搖搖欲墜。

一向視工作如聖旨的非子若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從樓頂的小花園折返身,徑直回了家,落慌而逃。

得知這一消息的杜瑤瑤將腦袋靠在辦公桌上——頭疼。

孟君然則站在一邊,拿出一根煙,熟練地點上,臉色依舊是鐵青的。

孟君然什麽時侯學會抽煙了?杜瑤瑤盯著燃燒的煙頭,刺鼻的味道,她把窗戶打開三分之一,冷風立刻灌滿了屋子。

孟君然把煙滅掉,苦笑了一下,“別介意,在美國太想念子若,學會了抽煙。”

杜瑤瑤“哦”了一聲,她生怕自己控製不了怒氣,她很清楚,這和駱凡不無關係,可子若是無辜的。

“君然學長,我不了解你想什麽,我一直很想問你,當初那麽決然地離開子若,為什麽要回來?回來了,就是為了傷害她?五年的時間,她一直在等你。”

孟君然神情黯然,“對不起,是我太在意子若,我害怕再次失去她。”他沒辦法忽視駱凡的存在,每次看到這小子,鼻孔就出不了氣。

“我真搞不太懂,害怕失去,那就別再讓她受傷。我不知道你對駱凡有什麽不滿,但你應該了解子若,她為公司付出了很多,是因為她熱愛這個工作,沒有這份熱愛,我相信她這些年在這個傷心地,等不下去。但是你,在她熱愛的地方,這種失禮的言行,孟君然,你做為一個男人,子若該有多傷心。”

杜瑤瑤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口幹舌燥,她平順了一下氣息:好樣的杜瑤瑤,替非子若狠狠罵他!

“駱凡是經過公平競爭選出來的,無論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那都是男人之間的事,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樣做,真有可能失去子若。”

堂堂的孟君然差點與一個大四學生大打出手,我是怎麽了?我在害怕什麽?我會失去子若?不,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孟君然回想起杜瑤瑤的那番話,亦為之汗顏,五年的離別,他所有的勇氣都在這五年的煎熬中稀釋掉了,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失去子若。

杜瑤瑤何嚐不明白這一點?另一個冤家,罪魁禍首駱凡,也被她叫進辦公室,左思右想,有些話不能不說。

“你給我倒一杯茶。”杜瑤瑤拿出大姐大的姿態,表情嚴肅,剛才對著孟君然一陣炮轟,她急需補充能量。

駱凡沏好茶放在杜瑤瑤桌前。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吧。”杜瑤瑤開門見山。

駱凡點點頭說:“對不起。”

杜瑤瑤沉吟半響,駱凡為子若抱不平,她可以理解,可用這個方式,受傷的還是子若。

“駱凡,我們都是朋友,子若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你是她的朋友,工作上你們是很好的搭檔,子若一直很看重你,可子若她不是一個懂得嘩眾取寵的人,她有很多很多的,情感……”杜瑤瑤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是空調開高了嗎,熱,“算了,我對孟君然比對你更氣憤。”

“她有很多很多的情感藏得很深,她等了孟君然五年,她愛孟君然,你是想告訴我這些?對,我懂,你還要告訴我,駱凡你別傻了,你就一個小屁孩,你沒機會了,是這樣嗎?”

駱凡的坦率令杜瑤瑤目瞪口呆,她的的確確這樣說過,但見他從容淡定,仿佛在說別人的事,臉上帶著一絲讓人理解不了的笑容,杜瑤瑤頭暈了,她長舒了一口氣,生怕自己聽錯了。

“你想讓我知難而退,”駱凡繼續戲謔杜瑤瑤,“如果我說不呢?如果我想在她傷心的時侯陪著她,抱著她呢?你投孟君然,還是我駱凡的票?”

杜瑤瑤被問住了,這個,她真的沒想過,她睜大那雙原本漂亮的大眼睛,徹底迷茫了。

“我知道我今天錯了,我真誠地,道歉,”駱凡把椅子推開,準備離開這間辦公室,“不是向你,是向子若。我出去一下,回來後再補假條。”

駱凡瀟灑地轉身、關門,杜瑤瑤似夢非夢,她欲向駱凡打一個NO的手勢,砰的一聲,杯子從桌上滾落到地板上,要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