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在汽車上暈暈沉沉地睡著了,張可可坐在她旁邊的位置興致盎然地聽音樂,其他人或者睡覺,或者觀望車外的景色。
車開了6個小時,到目的地再吃午飯。
前頭的路車已經過不去了,隻能步行,一行人下得車來, M公司的兩個小年輕比劃著在前麵帶路,他們聯係好的食宿就在當地老百姓家裏——M公司李總支助這個村子的孩子們上學,為此拍一個公益記錄片,想讓更多的人關注農村孩子的成長。
大概走了一兩裏路,出現一片村子,這片村子在山腳下,地勢還算開闊,四麵群山環繞,有一條沙泥路與外相通,剛才走的就是這條道,屋瓦破舊,一處挨著一處。
村長早在村口侯著,遠遠地向他們招手,一群孩子點染了鞭炮,脖子上還戴著紅領巾,跟參加節日盛典似的。張可可聽到鞭炮響,跑到駱凡身後躲起來,駱凡用身體護了護她,子若卻迎上前去,她想起自己的家鄉,在大城市生活,好久沒有見到這樣親切純樸的笑臉了,子若心裏很高興。
村長伸出來一雙手,這雙手粗糙不平,厚厚的老繭硬邦邦,她握住這雙手,像見到久別的親人。
村長把他們迎進家裏,殺雞宰鴨滿滿一桌子菜,村長搓著手笑著說,都是家裏自己養的,別嫌棄。
酒滿上了,子若聞了一口,是自釀的米酒,她神情燦然,不等主人相邀,自己先幹了一口,越發高興。駱凡在她對麵坐下,張可可在子若身邊,大家分賓而坐,像年三十的團圓飯,好不熱鬧。
駱凡領命給大家斟酒,請村長也安坐在席間,邊吃邊聊,駱凡想起子若醉酒的模樣,她的酒量淺得很,怕她和上次一樣,醉態一出,招架不住,便把酒壺往她杯中飄過,大家隨意隨興,也不計較。
酒足飯飽,緊張的工作開始了,來這之前,大家擔心素材與人物不夠飽滿充實,與這裏的老人孩子交談接觸後,製定好的提案又有了些許變化,經過1個小時左右的討論,子若吩咐大家各守崗位,分頭行動,鄉親們和孩子已準備就緒。
工作剛進行不久,天空飄下雨絲,微冷的風從斜穀裏穿堂而過,四麵的山仿佛一齊往這山腳的空地壓下來,讓人透不過氣,子若心裏急了:必須加快進度。
雨雖然不大,可在這個季節,一旦下雨,氣溫驟降,衣服沾了水,貼在身上透骨的涼,老鄉們從家中找來一些常用的雨衣,村長一臉歉意,他的皺紋看起來更深,這雨像是他不小心給下下來的,每說一句話便鞠一躬,“對不住啊,就這點髒裏髒巴的東西,苦了你們了。”
子若讓大家穿上雨衣,休息了幾分鍾,見村裏參加拍攝的孩子和老人們隻能任憑風吹雨打,她語氣剛硬,近乎怒吼:“駱凡,你給我扛住了,手別抖!”,這邊才吼完,眼尖的她又對著M公司的人吼上了,“五分鍾之內準備就緒,誰出了錯,誰給我站著淋雨去!”
M公司的兩個大男人頭一次見這位傳聞中美女級別的負責人當仁不讓地揭客戶的短,當場有些小嚇,麵麵相覷,而在場的其他男人卻默默地跟著她跑動起來,絲毫不敢懈怠,這才明白傳言中的另外一半真相。
拍攝進行的很順利,場景一換,子若立刻讓孩子和老人回家換上幹淨衣服。
由於長時間守著鏡頭,她的運動鞋有一半陷在黃泥中——這的泥地粘柔,她仔細觀察過了,正是因為這樣的質地,生活在山腳下的人們才避免了泥石流的危險,她心裏稍微有一點欣慰之感。
停下工作,非子若又組織了一次小會議,緊鑼密鼓討論現有的方案是否需要修改或者完善,直到晚上8點才開餐,張可可等女生叫苦連天,駱凡暗自佩服子若的忍耐力。
吃罷晚飯,倦意漸漸襲擊了每一個人,第二天一早還要接著工作,一行人各自道了“晚安”回了住處,子若與可可睡一個房間,其他幾個男生也各自安排當地百姓家裏。
張可可環顧房間,房間裏就一張大硬板床,連把椅子都沒有,想泡個腳,得從外屋的煤火上提熱水進來,洗澡是不可能了,窗戶用紙糊著,窗戶下是雞窩什麽的。
一盞泛著黃光的小燈泡在頭頂上懸著,燈泡上圍著好些難看的蚊蟲,一紮電線捆綁在一塊兒,也懸在半空,另外吊了一根長長的繩子連著,張可可沒鬧明白那是幹什麽用的。
那是開關啊,沒見過吧?扯一下繩子,燈就關了,鄉下老鼠多,電線放在地麵久了也會咬爛的,老鄉已經收拾過了,沒老鼠。
子若看著可可一臉哭像,笑起來,你跟來幹什麽,這鄉下啊孩子,洗澡不能淋浴,上廁所在房子外麵,自告奮勇的,現在知道哭了吧。
“非姐,你不辛苦嗎?你可嚇到我了……”張可可悶聲悶氣,有氣無力。
可可說的“嚇到”自然是指非子若當眾厲聲厲色的事兒。子若也不解釋,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我從小生活在鄉下,你聽……”,張可可仔細聽,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幾聲狗叫聲,停了兩分鍾,又是一陣叫喚。
可可從地上一蹦跳到**,緊張地抱住子若,四下張望。子若推了她一把,你怕什麽,聽這叫聲,遠著呢,老鄉養的狗不咬人,狗是人的好朋友,我小時侯還和狗睡一塊呢,跟著我上學上學多帶勁,它還給我背書包。
可可睜大眼睛,是真的嗎?
子若見她放鬆下來,囑咐了一句:是真的,你在房間呆著,我給你打熱水,泡個腳睡覺舒服點。
張可可瞄了一眼時間:9點半鍾。這個漫漫長夜可怎麽過啊。
兩個女生泡了腳,子若終於感覺自己累壞了,摸出手機看了看,有幾條信息是孟君然發的,都是些問好擔心之類的話,子若想自己應該回句什麽話,可回什麽呢,她把手機放下,疲憊感向她全身襲來。
可可此時卻全無睡意,凝神細聽,四周一片寂靜,這鄉下的夜靜得這樣早,她很不習慣,推了推子若。
“非姐,說說話吧,我睡不著。”
“說什麽呢。”子若側頭問。
“說說你的戀愛史。”可可調皮的眼神盡是期待。
在公司,大家都知道子若和孟君然5年前就是一對了。
“我認識他的時侯在大一第二學期,那時侯陽光真好,”子若把手枕在腦後,仰望著房頂,回憶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在書院的門口,他捧著書,我光著腳,正在撿那些被風吹落在草叢裏的枇杷,你吃過嗎?沒有啊,很甜,小小的個頭,黃燦燦的,清晨的風帶著枇杷的甜味,美極了。他向我走來,從我手裏拿了一顆枇杷吃著,他說他叫孟君然,我當時驚嚇的樣子,以為在做夢呢,掐了一把自己的臉蛋,麵前真的站著一個高高的男生,燦爛,覺得他像太陽一樣燦爛,那種暖暖的感覺,溫和的熱,他遞給我一張紙條,他說他認識我很久了,他把他所有的信息寫在上麵,就這樣。”
可可感歎道,哇,原來相遇是這麽美好。
子若說,可能吧,我開始以為是誰惡作劇呢,有時侯你要相信,相信什麽,我不知道,總之你要相信一些大家不敢或者不願意相信的事情,它有可能是美好的,可是你不相信,就錯過了。
“那你沒有錯過了,非姐。”可可把下巴瞌在枕頭上,“你和孟君然分開了5年又相聚了。”
子若不說話,什麽叫錯過呢,她自己也不懂。
“我現在才大四,我可不相信什麽愛情了,大家都忙著自己的前途,誰管自己心裏想要什麽,能得到的就是自己的。”
子若詫異地看著張可可,她好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嗎?”子若反問了一句,既是問張可可,也是問自己。
可可將枕頭翻轉了一遍,她向子若提起駱凡,“凡哥有女朋友嗎?”
子若迷茫地搖搖頭,應該沒有吧,沒留意。
“你覺得他怎麽樣?”
子若笑:“你問我?他和你同屆,一個學院的,之前你又認識。”
“是啊,凡哥在學院很有名啊,我隻在學校的大型活動上見過他,進騰飛之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呢。遠遠看著,也挺養眼的。”
還說不相信愛情,“我覺得他不錯,專業紮實,人聰明,長得也帥,工作認真,今天他扛了半天設備,一句怨言也沒有。”
“那他做我男朋友,怎麽樣?”可可小聲地問。
子若心念一沉,有點不好意思,“ 這是你個人的自由,想喜歡誰都行啊,你這麽漂亮,他一定喜歡你。”
可可說:“非姐,我真心喜歡駱凡,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了,我來W公司,就是想多點時間和他相處,你有機會好好幫幫我。”
子若挺為難的,“我怎麽幫呢,駱凡最不服我了。”
可可正要開口,子若的手機又響了,孟君然向她道“晚安”,不知不覺和可可聊了一個小時。
子若臨睡前將可可的腳下壓嚴實,到了下半夜,氣溫驟降,別凍壞了,又將自己的大衣往可可那蓋上,然後對可可說:“可可睡吧,愛情是你的跑不掉,我們W公司還沒一個人搶得過可愛的張可可呢。”
子若一倒下便睡著了,睡夢中似乎聽到可可在耳邊輕聲叫她“非姐”,子若沒力氣說話,她太累了。
張可可鼓足勇氣拿起子若的手機給駱凡打了一個電話。
駱凡一下就醒了,柔聲道,“子若,怎麽了?”
“我是可可,我想上廁所,一個人害怕,你陪我去吧。”
駱凡沉沉地問:“她呢?”
可可說:“睡著呢,叫不醒來。”
駱凡想了想,說:“你別吵醒她,我就來。”
駱凡在門外等著,手指頭夾著煙,煙頭在夜空下一閃一閃,從某個小院裏傳來幾聲狗叫聲,汪汪了幾聲,四下裏又靜了,山峰一片黑影,深不可測。張可可抖了抖,心裏害怕,駱凡把大衣給張可可披上,送她到門口,囑咐道:“你別吵醒了她,她累了。”
子若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天氣陰冷,她翻轉身又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多了一件男人的大衣,好像是駱凡的,更讓她納悶的是,半夜三點,手機上顯示一個打給駱凡的電話,她拍了下自己腦袋,昨晚夢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