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空突然放晴,從早上開始,大家夥忙得不亦樂乎,傍晚十分工作結束,子若在村裏的小學校裏和孩子們玩上了乒乓球,球桌是柏木製成,風吹日曬斑駁成跡,孩子們在五六歲到十歲之間,排一條長隊,輪流上場,村長和幾個陪同的大人在旁邊笑鬧,子若拉請村長來一局,村長推讓,一個年輕的後生二話不說替了上去,子若打得滿頭是汗。不一會兒,其他男同事也加入,子若氣喘籲籲敗下陣來,駱凡走近子若身邊,遞了一杯水給她,向她低頭耳語:聽孩子們說這後山上有一個女媧廟,很靈驗的,觸目四望,風景極致。子若說那敢情好,讓孩子們帶路。

此時太陽已西沉,駱凡說不如明早起個大早,子若同意。

第二天,果然起了個大早,有五六個孩子等著,除了駱凡與非子若,大家夥都在貪睡呢,這個時間點霧氣很重,半山腰上雲霧輕裹,最大的那個孩子說,不怕,今天天氣比昨天還好呢,我們山裏人習慣了,爬上去霧就散了,早餐在山上吃。兩個孩子把竹籃子一亮,裝了幾瓶水和一些饅頭、水果、香火之類,她想起來去女媧廟是要拜祭的。

孩子在前頭帶路,駱凡斷後。

駱凡一路上不說話,子若自覺無趣,專心看起風景來: 從山腳下往上看,山峰陡峭似乎無路可尋,置身其中,卻另有妙處,正是11月下旬,鬆樹與柏樹如影隨行,太陽照耀之下,鬆枝隨風起舞,隻覺燦燦歡欣之色,風過處鬆濤陣陣,細膩時有如絲竹之聲,而又氣勢揚揚,直擊胸肺,再聽時又如萬馬奔騰綿綿不絕於耳,忽遠忽近。

子若遙望,再過幾個山頭,那一片是自己的家鄉。

腳下的路在山間盤旋而上,越來越高,駱凡一直跟在子若身後,孩子們一忽而四散,一忽而出現在前方,子若隻管依山路前行,直到半山腰,果然有一處女媧廟,也許是年代失久,女媧娘娘又是泥塑之身,麵目已然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分辨她的五官極為小巧精致,廟宇破舊,皆是鬆柏之木,隱約間能聞到鬆柏之香,香火卻不曾斷過。

子若心想,山林人一心向善,自然靈驗,一定好好求求。孩子們拜祭畢,駱凡與子若也雙雙跪拜,磕了三個頭,上了香火和貢品,最大的那個孩子笑起來,子若不明白他笑什麽,也不細問,在廟門外的一個石墩上坐下,孩子們從籃子裏拿來水和食物,四散在旁。

駱凡一路無話,子若心裏憋氣不已,駱凡開了一瓶水給子若,子若推開了,見駱凡喝了一口,子若又搶過去握在手裏,駱凡傻笑:子若真是孩子。

“你知道這什麽地方嗎?女媧廟前許願,你知道什麽最靈?”

這倒是沒想過,子若認真地思考了許久,家鄉沒有女媧娘娘,這還是頭一次呢。

“小天,你過來。”一個8歲左右大小的男孩走到跟著,“你跟子若姐姐說說,女媧娘娘什麽最靈?”

小天眼睛忽閃忽閃,“聽我奶奶說,女媧娘娘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終成什麽?”他回頭向夥伴們求援,“有情人終成眷。”

“還有呢,姆媽讓我姐姐和姐夫求他們能生個大寶寶,真的很靈哦。”

“不對,我外婆說,一男一女在女媧娘娘麵前磕頭,就是拜堂成親,就是夫妻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哈哈大笑,笑聲在林裏回**。

子若向駱凡怒道:“是你教他們這麽說的吧。”

駱凡一臉無辜,最大的那個孩子叫泥鰍:“我們都知道啊,女媧廟裏的娘娘在我奶奶的奶奶那時侯就這麽靈了。你不信,回去問我姆媽。”(姆媽是小孩子對自己母親的稱呼)。

駱凡微微一笑,這笑讓子若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她鼓起腮幫盯著駱凡。

細細的汗珠從他額頭流下,他不光有一張讓人迷惑的臉,投入工作時的認真表情更令人心動,快樂的時侯,像,像個孩子,可愛稚氣地微笑,就如此刻——子若心砰砰亂跳,駱凡突然側身向她:“你看什麽。”

子若臉紅了,曬笑了一下,“沒有啊,上中學比賽爬山,得了第一名,跑得太快,忘記了看風景,在這裏可以看好多地方,你看那,越過幾個山頭,那就是我的家鄉了。”

駱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省際公路像一根白色的絲線,在山林間穿越而行,望不到邊際的群山,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山頭,將山腳下的田野分成一塊一塊。駱凡也想起了自己北方的家,沒有起伏的群山,出門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那樣的地方,是沒有非子若的,駱凡心裏說,隻有在這山林間,才有非子若這樣幹淨純潔的精靈。

起風了,駱凡拿出手絹給子若,子若不解。

“把身上的汗擦一擦,小心著涼感冒。”

子若頓覺衣服有些粘黏,她進了女媧廟向女媧娘娘鞠了個躬,躲在角落裏把背上的汗擦幹淨,駱凡背轉身守在門外,這手絹便留在了子若的小背包裏。

吃過早飯,泥鰍驕傲地說:“子若姐姐,我們準備了一手絕活給你,請你吃好東西。”

鬆針鋪滿一地,前幾天下過雨,趕上這兩天的太陽出得及時,野蘑菇暖暖地冒出了頭,撐開傘葉,一堆一堆地簇擁著。

子若歡欣雀躍,烤蘑菇,放上辣椒粉和鹽巴,小時侯她可是經常吃。駱凡說,“下山的路上多著呢,我們找一塊平一點的地方,不能驚擾了女媧娘娘。”子若鬧著說,“我也去。”

她搶先往山下走,一行人跟著,駱凡找了一個稍微平坦的地方,掰斷樹枝把黃土整軟和,小夥伴糖糖從籃子裏遞過小鐮刀,駱凡砍出來一小塊空地,吩咐六個孩子不許走遠,不能單行,過半個小時在這裏集合,泥鰍說,放心吧,從會走路開始,我們就在這山裏了,哪兒哪一個坑都清楚得很呐。

駱凡點點頭,剛回過頭要找子若,子若卻已經不見了,駱凡心急如焚,這個冒失鬼!

他大叫道:“糖糖,你和我跟著子若姐姐!”糖糖像小猴子一樣飛快地往左側的方向去,駱凡跟了過來。

子若剛把鬆針掃開,一片蘑菇盡現眼前,她一個一個數著,好幾十個呐,子若咧嘴笑開了花,糖糖滾下小坡,駱凡跳下去,幫著她把一片蘑菇收入籃中。

“糖糖你先爬上去,”糖糖聽話地踩上駱凡的肩膀,順手抓住灌木,很快上了平地。第二個上去的是子若,接著,駱凡抓住鬆枝,費力往上,剛抱穩一顆樹,在他上頭幾步之遠的子若用手一指,“駱凡,那有蘑菇哦”,腳下一個踉蹌,向下直撲下來,駱凡張開一隻手攔腰抓住子若的衣服,眼看兩個人就要摔下去,駱凡大喊,“非子若,你笨嗎,抓住我的手!”

子若抓住駱凡的手,駱凡摟緊她的腰,奮力往上一帶,子若順勢撞進他懷裏,駱凡另一隻手也趕緊抱住樹,把子若圈在當中,他大聲籲一了口氣,豆大的汗珠滾落在子若臉上,鹹鹹的,子若閉緊雙眼,不敢看駱凡的臉。

子若再度睜開眼,駱凡低下頭,他的鼻尖對著子若的鼻尖,從他嘴裏呼出淡淡的薄荷清香,駱凡的心跳一聲一聲有力地震動,子若臉紅發燙,她費力把頭往外仰,駱凡狡黠地壞笑,“非子若,你不怕摔下去啊。”山峰在子若的頭上盤旋,子若暈了暈,駱凡把她往自己懷裏摟得更緊,子若一動不動。

駱凡把臉貼近她的眉,在她耳邊吹著氣, “你在躲著我,你為什麽躲我?”

“我沒有。”

“沒有嗎?在女媧娘娘麵前,你許了什麽願?和孟君然白頭偕老?”

“跟你有什麽關係?”子若沒好氣地反駁。

“是嗎,你覺得和我沒關係嗎?你現在在我的懷裏,心裏卻想著別的男人。”

“駱凡,你鬆開我,”子若抬起頭,與駱凡怒目而對。

駱凡此時陰沉著臉直視她,她的臉比剛才更紅,細細的汗珠在她眉間,從她雪白的脖子上透出淡淡的體香……他無法轉移目光,正要吻下去嚇嚇子若,泥鰍大喊,“駱凡大哥哥,子若姐姐,我們來救你們了。”

“折一根樹枝來!”駱凡大聲向孩子們求救。

泥鰍把樹枝遞給駱凡,駱凡接過來給子若,孩子們齊心協力先把子若拉上去,好在虛驚一場,駱凡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