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顛簸跟去時一樣,子若與可可坐在一塊,駱凡坐在她們後一排,可可似乎異常高興,這個小姑娘也許找到了愛情吧。

出差回來,這個城市的天空進入了持久的秋雨季節,連綿的秋雨,把人的心情壓得很沉悶。

子若全身酸疼,她幾乎全天把自己裹在鴨毛被裏:瑤瑤替她新換了被子和床單,自己的床真舒服,而且,她還有兩天休假,簡直太幸福了。

瑤瑤這會兒正給子若揉著肩,忍不住低聲抱怨,“孟君然的信息你幹麽不回?說好去兩天,你們臨時改了主意呆了三天。”

子若悶聲說:“我累啊,不願想這些煩心事。”

瑤瑤拍了下她腦袋,子若發出一聲怪叫,“明天休息,後天還要做簡報,打傻了怎麽辦?”

“喂,非子若,你看看你們家孟君然,信息發到我這了。”

好吧,子若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一時卻想起張可可。

“張可可這女孩子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啊,問得沒頭沒腦。”

“沒有,隨便問問。”

這丫頭不像隨便問問,和駱凡有關吧。瑤瑤也不追究,說了句:“我洗澡去,你給孟君然打個電話吧。”

子若沒給孟君然打電話,疲憊襲擊她全身,來不及細想的她幾分鍾後便在被窩裏進入了夢鄉。

清早,杜瑤瑤照常上班,子若迷迷糊糊打開門,迎麵一束百合花開得正好,孟君然隨身帶來一股寒氣,頭發上有細細的水珠,不及子若觸摸到他的頭發,便發了狂似地抱上子若把她拋在**,他的唇瘋狂地咬過她的脖子、耳朵,粗魯地喘著粗氣,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腦海裏浮現出駱凡那張可惡的臉,抓著子若的手越來越用力。

這是他回國來第一次如此親密地和子若糾纏在一起,子若隱約地抗拒著他,這次也一樣,她閉緊了雙唇,把頭扭上一邊,這更激起他滿腔的怒火與占有欲。

子若想把孟君然推開,卻被他緊緊製服了雙手,她有氣無力地呻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願意順從君然的示愛; 她在本能地拒絕,本能地害怕著什麽,她在顫抖。

孟君然全然不顧,思念與嫉妒讓他身心俱燃,他已經瘋了!

然而,最終,子若推開了他,她用第一次重逢時的眼神看著他,冷漠、抗拒、質疑,孟君然的心越來越疼,五年前離開子若,他犯了一個難以原諒的錯,或許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

他能做的,隻有等待。

可等待,還需多久,她才會重新接受自己?

在美國,思念支撐他度過無數不眠之夜,重逢的希望讓他從未想過終有一日自己會麵臨比遠離子若更深的痛苦折磨,卻原來,擔心失去她比離開她的那五年,更令人魂不守舍,寢食不安。

如今,他遭到了懲罰,嚐到自己親手釀成的苦果滋味,當初的自以為是恰恰是為了掩蓋他的懦弱與自私,他打從心裏看不起自己,不,是子若的眼神告訴他:孟君然是一個多麽卑鄙的戀人,如駱凡所說,利用她的感情竊取她的信任……子若一定也這樣認為。

我得做點什麽,子若終究會原諒我,除非她愛上了別人—— 孟君然心想,不管多久,我都等。

他便等在這——翌日,被子若拒絕後的孟君然比子若早半個小時到公司,精心布置:這些花是昨晚他親手一支支挑選的,在家中養了一夜,清晨,它們相約綻放,悄悄地把美好的一天送給心愛的姑娘,安安靜靜吐露戀人的衷腸……

於是,子若推開門,便看到辦公桌上放著的一大束紅色玫瑰花,足足撐滿整個桌麵,嬌豔欲滴,那火紅的顏色,雖不討人喜歡,卻也不惹人生厭。子若默念了一遍小卡片,孟君然向她道歉,約她吃晚餐。她考慮了很久,接受了。

對麵孟君然的辦公室,空著,他照常回總部去參加列席會議。兩道門,她開著的時候,他關上了; 她關上的時候,他開著的。一條不到兩米寬的走廊,他們之間的距離竟然如此遙遠。

看著空空的房間,子若有幾分無力感,君然奪門而去的背影久揮不去,“為什麽?為什麽?”,痛心的詢問在她耳邊聲聲回響,而她無法回答。

為什麽?她也問自己,沒人知道答案,也許,是時間,時間無形中堆積出一條溝,一道坎,她想邁卻邁不過去。

重新回到自己辦公室,玫瑰花開得正豔,滿屋子的花香,讓人躲無可躲。

就那樣放著吧,她想。隨手推開一角窗玻璃,天空依然飄著雨絲,朦朧一片,微微的風在玻璃窗外回旋,陰弱纏綿的濕氣透入房間裏,那桌上的花愈加沾了靈氣,花瓣潤潤的比剛才更紅。

雨一直下到天黑,孟君然回來了,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樓下仰望子若辦公的地方,隻有她的燈還亮著,她一直在等他。

聽見有人在樓下叫她的名字,子若知道是孟君然,不一會兒,她下來了,君然親切地迎上去,“餓了嗎?”

子若搖搖頭,君然這般殷勤,她很不好受,為了盡量讓自己看起快樂,她從嘴角擠出一點微笑,挽住他的手,道:“走吧。”

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廳,因為子若說下雨,不必走太遠,這家店有西餐,也有中餐,挺方便的。

可能過了正常飯點,人不多,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君然點了份牛排,子若要了一份辣椒炒雞丁,她不太愛吃西餐。

音樂很慢,子若的心也很慢,她想與君然談談,又不知從何說起,雖然她知道,孟君然並沒什麽錯。

很快,他們要的東西到了,還沒開吃,服務員很禮貌地送上一份草莓冰激淩,“這是本店贈送的,祝兩位用餐愉快。”

一份冰激淩,兩把勺子,情侶卡坐,哦了,難怪瑤瑤大冷天的,特別愛這一口,還真的有免費送冰激淩的西餐廳啊?

不過,這道甜點明顯上得太不是時候,她糾結著是先吃飯,還是先吃冰激淩時,孟君然把冰激淩拿到自己跟前,搶過子若手中的筷子,往她嘴裏塞了一小塊牛排,“你胃不好,不能吃太涼的東西。”

君然替她作了選擇:她隻能吃飯。

她很自覺地攪動碗裏的飯菜,吃了大大一口,心裏想,吃過飯再吃冰激淩也不錯。

可惜她沒這個機會,君然三口兩口把一小份冰激淩全吃光了,非子若簡直難以置信:他不是最討厭吃甜食嗎!

“你怎麽,怎麽這樣啊,那是我要吃的。”子若吞下嘴裏的飯,氣鼓鼓地說。

“哦,我嚐嚐味道,發現還不錯。”他奉獻一張笑眯眯的臉,偶爾像過去一樣逗逗她,氣氛好像變好了。

“明明就是搶吃……”她不依不撓,人家多久沒吃過冰激淩了,免費的,怎麽好意思再要一個。

“想吃嘛,等夏天,夏天買給你吃。”

君然這副耍賴表情讓她張嘴結舌,昨天他憤而離去,好像永不再見的樣子,然後現在,他居然裝作天真地把她的冰激淩給吃了。

君然嗬嗬大笑,發自內心的笑聲趕走了昨日的憂愁不快,那張本來就俊朗的臉變得愈加漂亮迷人,有如那個夏天問子若要枇杷吃的大男孩,隻有淡淡的酸酸甜甜的青澀味道——他,還是當年的他。

其實,生活很簡單,你惱它時,它就會惱你; 你逗它笑,它就會對你笑。當笑聲越過寒冷,時間流淌過記憶的牆,她又看見了他——那個站在陽光下捧著書,微笑著注視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