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連下了三四天,整個世界蓋了厚厚的一層,連江中的小島,也如一座白色的方舟,聽說連婚紗攝影師都跑來取景,非子若幾次央求瑤瑤去看看,杜瑤瑤均以“你感冒還沒好”為由斷然拒絕,非子若甚覺可惜,心裏想著:得用什麽辦法出一趟門。

到了這天晚上,杜瑤瑤接到消息,說大雪封了幾條道,公司臨時放假,等情況好轉再通知大家上班。

憑白無故多了個休息日,這當然是好消息!家裏空調暖烘烘的,誰想跑到街頭挨凍?

許是白天散步時與孟君然走的路有點遠,晚間,子若的感冒又加重了。

她裹在被子裏,讓杜瑤瑤從書架上取一本泰戈爾的詩集,隔了會兒,她又來了別的興致,想起生病在醫院時駱凡給她念的散文,“林語堂有一篇《秋天的況味》,極妙……”

看在子若是病人的份上,瑤瑤忍了,她剛伸手去拿這本書,猛然記起一件要緊的事:交通中斷,君然學長隻怕過不來了,子若的農曆生日不是這幾天嗎,往年左不過12月25日上下,不過,孟君然憑空消失後,這生日便被廢止了,誰也不提,但既然他回來了,是不是也得……

子若見瑤瑤兀自想些什麽,那神情古怪得很。

“拿本書也磨磨蹭蹭的。”她從被窩裏起來,那股子“非看不可的”勁兒完全蓋過了對寒冷的恐懼,沒成想,感冒沒好利索,鑽出被窩的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誰在想我?”她在喉嚨裏嘟囔了一句,便拿眼睛去偷看瑤瑤,其實她是怕被杜瑤瑤羅嗦,故意將這個噴嚏美化。

“應該有吧。”沒想到瑤瑤的臉從手機屏幕上轉過來,丟下這麽一句,朝子若搖搖手機,子若不懂其意。

“你生日,我查過了,今年你的農曆生日在明天,12月29日。”她把手機丟給子若,子若卻不看,拋在一邊。

瑤瑤把子若手裏的書給搶了。

“哎喲,你很煩呐,我不過生日的嘛。”人家真的不想過生日啊。

“君然學長回來了,你不過,他也不給你過嗎?”杜瑤瑤一語中的。

子若重新鑽進被窩裏,杜瑤瑤一開虐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不如閉眼養養神。

一瞧見子若這脾氣,瑤瑤更躁了,“你一根筋想急死誰呢,要我說,你連著以前那五年的生日禮物一次全敲詐回來!”

“我都多大了呀,過一次老一歲。”君然沒提,應該是忘了吧,何況多久以前的事兒了,農曆與陽曆的換算,她自己都不記得。

“哎喲,你也知道你老大不小,得想事兒啦……”見子若沒半點興趣,瑤瑤突然聲音一柔,”喂,丫頭,要不要,我做個蛋糕給你吃。”

一提蛋糕,子若來了勁,“奶油的,奶油的,原味。”抑製不住興奮,小臉瞬間紅撲撲的,她不喜巧克力的香味,偏愛原味奶油。

杜瑤瑤無奈地搖搖頭,如此一哄,她就高興了。天這麽冷,真做什麽蛋糕啊,隻能跑去外邊定一個。

杜瑤瑤戴上圍巾手套,穿上厚厚的大衣,全副武裝出門去找蛋糕店,明天子若的生日,好歹要慶祝她起死回生,重獲愛情啊。

子若一見瑤瑤真的離開了家,立刻從**一躍而起,用飛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慌慌張張連圍巾都沒帶,倒是沒忘記拿上她的錢包包,為了不撞見杜瑤瑤,她抄了體育場的近路往商業街的方向橫穿,片刻功夫,她就這樣置身於雪海之中!

此時不到八點,校園內看不到公交車的影子,教學樓與圖書館的燈光卻比平日裏更朦朧,遠遠地一望,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光暈。園區各條道上的積雪被鏟到了路邊,路燈全亮了,行人少了,便是有,也穿得圓圓滾滾,用圍巾罩住頭,隻露出兩隻眼睛。

子若覺得好玩,白雪壓彎的枝椏上掛著冰凍,她跳上台階伸手掰過一支,舔了一口,那透心涼的雪水鑽進了她的胃,她吐了一下舌頭,不停將哈出的熱氣用手心擋回去,仿佛如此一來,吞進喉嚨裏的寒氣也會變暖。

她的感冒還沒好呢,生病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兒。

子若不敢逗留太久,在精品屋買了一副手套,向店員解釋了半天:這麽長,他的手指很長,看見沒,比我的手還長這麽多,這個太小,不行,那個太短……試戴了好幾款,終於挑了一副灰色的男士手套。

臨走前想了想,又買了一隻手機吊墜,一塊打成一個精美的禮品包,子若記得明天也是駱凡的生日,她看過人事檔案,與她同月同日生。

駱凡二十歲了!

子若準備好這一切,便走進T大的新傳院,借看門大爺的手機給駱凡打了一個電話,她推測駱凡應該在上晚自習。

不過,這次她想錯了,駱凡並沒上晚自習,而是跟一幫哥們在北街吃火鍋,輪番講搞笑段子,吃了一個鍾頭,還沒有散去的意思。

接到子若的電話,駱凡有點愣,聽說她感冒,怎會在外麵呢,外麵多冷。

“你趕緊去吧。”肖石催促他,非子若搞不好有什麽事。

駱凡扔了100塊錢在桌上,邊走邊回頭說,“那個,我的份子錢,石頭你別忘了啊。”

肖石把錢收了,繼續樂,駱凡拔腿飛奔,撒開腿丫子跑了五分鍾左右找到子若在的地方,她蹲在新傳院門口,拿著雪塊畫圈圈呢。

我靠!看門的大爺跟盯那賊似的盯著她,駱凡極為不爽,沒見她一小姑娘嗎?能礙著你什麽事!

駱凡不由分說把她拉起來,瞧她圍巾都沒戴,臉蛋紅撲撲的,還發著燒呢,他作勢想發火,子若卻向他舉起一隻手,得意非凡,“看,這是什麽。”

一副手套,躺在包裝精美的禮品袋子裏,袋口係著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駱凡很囧:我不是小女生,蝴蝶結算什麽呀。

“送給你的,”子若笑著說,“二十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