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這時節,白晝變長,清晨的陽光早早把笑意投射在窗外的藤葉上,院牆上的牽牛花迎風開出白色的小喇叭,遠遠望去,像天上落下的星星嵌在那紅牆上,使得那窗台上飄飛的衣裙,更像是夢幻中城堡裏沉睡的公主,因等待著被太陽喚醒而忘記藏好她的衣裳,讓凡人忍不住駐足感歎,臆想聯翩。

此刻,孟君然站在這座城堡的樓下,想要喚醒他的公主。而在城堡的斜角處,有一雙眼睛從清晨便一直留意著這扇窗戶,隻要太陽升起,從那片綠色纏繞的地方就會伸出一顆腦袋,如一個調皮木偶,左望右看,她歡欣雀躍,一遍又一遍地數那牆上的星星。

最美麗的風景,豈能錯過,這是季節的約定,這也是駱凡與自己的約定。

不過,這個約定似乎會被打破,孟君然的到來,讓駱凡覺得他的領地受到了侵犯和幹擾,尤其在這陽光明媚的清早。

肖石坐在客廳吃早餐,對哥們這種定時發瘋習以為常,裝作視而不見,他通常不這麽早起,被迫起床一般不外乎被哥們吵醒,又或還是被哥們吵醒。

雖說肖石有點睡意朦朧,心情卻不錯,昨天晚上他特意清點銀行卡上的鈔票,著實地睡了一個好覺——他暗戀了四年的女孩終於答應一塊去畢業旅行,麵包有了,愛情也會有的。

肖石頭有一個讓駱凡受不了的毛病,他不光吃早餐戴著眼鏡,刷牙還戴著眼鏡,丫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讀過幾本書!他跟那女孩Kiss也戴著嗎?

“你那破眼鏡,煩不煩?”駱凡把油條往桌上一扔。

肖石推推眼鏡,怎麽著你了又?

駱凡跑了出去,煩惱他的壓根兒不是石頭的破眼鏡,而是孟君然在樓下已經站了好大一會兒,想給子若一個驚醒——帶子若去散心。

聽到敲門聲的非子若從被窩裏伸出手抓過手機:早上7點30,真夠早的。

她匆忙穿好衣服,門開了,君然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餐。

“怎麽這麽早啊?”

“也不早了,平常上班,我都這時候起來。”

子若差點忘了,孟君然一直早起晚歸,像這樣的周末,他寧可早早地到樓下等她起床,他怕堵車。

“君然,下次不要這麽早,早餐到處有賣,而且,我不想你太辛苦。我想……”子若欲言又止,她想說,要麽你也搬到附近吧。可是搬過來離自己是近了,離總部上班又遠了。這條江,這座橋,就那麽地不通情理,橫在人的心頭。

“沒睡夠的話,再去睡會?”

子若搖搖頭,推開窗戶,房間立刻變得明亮起來。

孟君然悄悄把房門掩上,微風徐來,鳥兒在歡唱,這是他的母校,久違的舊日情懷,便在這小小的屋子裏,在這個長發纏繞的女孩身上,總有一些情愫,無論走去哪裏都無法舍棄,想念,就像把她的發絲繞在指尖,殘留著她的體香,一吻,深情。

時間日久,子若依然不太習慣如此熾熱的愛意,她輕輕掙脫孟君然的懷抱。

“我還沒刷牙洗臉。”她朝廁所方向走去。

孟君然隻能放開她,遞過一條毛巾。

“子若,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為什麽突然這樣問?”子若把臉檫幹淨。

孟君然替子若打開一杯豆漿,真好喝,子若咕嚕咕嚕喝著豆漿。

“我想請假,我們去旅行吧,你想去什麽地方?”

君然這個突然的提議,讓子若陷入沉默。

半響,她說,“好啊,你想去哪?你去哪,我就去哪……”,她在腦子裏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地方都過了一遍,一片空白,沒什麽地方想去。“可是,公司有這麽多人請假,老板會批嗎?”

“我已經拿到假了!”孟君然迫不及待地亮出了驚喜,他相信子若會開心的。

已經批了?子若在心裏重複這句話,好像,這樣也不錯,大家放鬆一下,那些不開心的事,說不定避開幾天,也好。

“怎麽,你不願意?”,子若悶聲不響,君然不知何故。

“學長,吃早餐也不叫醒我,重色忘友。我早就勸過她啦,不過,有你出馬,她當然願意。”瑤瑤剛睡醒,不忘捉弄這兩個熱情綿綿的人,兩個人說話的當兒,她已經沐浴更衣,換上了新買的衣服,“怎麽,熱戀的人,不認得我是誰了?”

子若和君然麵麵相覷,這丫頭悄無聲息的,太嚇人。

又響起敲門聲。

瑤瑤作了一個“噓”的手勢,壓低音調,“我來猜猜是誰……”,她朝子若眨巴眼,莫不是駱凡?心裏咯噔一下,這太巧了吧。

果真是駱凡,黑色背心,一隻手提著外套,另一隻手則遞過一隻袋子。

“哎呦,可巧了,我還沒吃早點,謝謝啊。”瑤瑤把駱凡讓進屋。

“我跑步,順路。”駱凡麵朝著孟君然,眼睛卻飄向子若,她的手被孟君然握著。

孟君然麵色從容,對他的到來似乎不以為然,子若語塞,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這兩個人不會又打起來吧。

駱凡好似看穿了子若的心思,很意外地向孟君然伸出手,“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我不用稱呼您為孟總吧?”

是在示好嗎?子若的眼神祈求孟君然。

孟君然果然有男人風度,也向駱凡伸出手,這兩個男人,至少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麵前,和好了。

駱凡當然不是來送早餐的,更不是跑步順路,他來的目的,就是等待某一個人開口,替他把心思說出來。

“駱凡,你有什麽好的旅遊景點推薦?”瑤瑤暗指孟君然和子若,她受不了這種尷尬客氣的場麵,先打破沉默。

“不如,我們一起吧,人多好玩。”駱凡這一次卻是認真地在與孟君然對話。

“好啊。”孟君然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這兩個男人在搞什麽?連杜瑤瑤都覺得不可思議,化敵人為友也要有一個像樣的理由啊,駱凡終於放棄了子若,移情別戀?還是孟君然卸下了心防,願與情敵和平共處,公平競爭?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大多數的女人把愛情看作一個“=”號,公平的等號。符號的這頭是男人,符號的那頭是女人,她們覺得隻要自己愛著對方,她就能得到同樣多的愛,往往滿足於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聽到的,輕而易舉地被對方蒙騙,卻依然滿心歡喜,即便為了同一個男人爭風吃醋,那也是言行必露,不會藏著掖著。

男人卻不像女人那樣在意表麵的公平,亦不介意自己的愛向哪一方傾斜,他想擁有更多,喜歡掌控、挑戰,於是,在現實中我們便看到很多的孟君然與很多的駱凡,偽裝成風度翩翩極不介懷的模樣,心裏卻暗自發誓要將對方踩在腳下,甚至背開女人的視線,不惜用耍流氓、玩心計、裝可憐、故作大方的方式守護自己的領地,某個時候又回到幼稚無辜的孩童時代,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激發女人天生的母性,牢牢地捕獲她的芳心。

話不盡然,子若相信兩個男人已然解除了誤會,獨自一人樂在其中。

孟君然與駱凡之間,隻有在愛子若的事情上才有如此大度,哄騙她開心,哄騙她安心,是這兩個男人唯一心照不宣的默契,可在子若眼裏,這片天,已經睛了,如這初夏的陽光一般,燦爛、明朗,熱烈卻不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