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拿著茉莉的名片翻來覆去地看,翻來覆去地想,似曾相識。

所有事都趕巧了?先是遇到茉莉,接著瑤瑤找到了楚天,再接著君然好幾天不見聯絡,還有那天楚天怪怪的表情,想說什麽又欲言又止。對了,駱凡也格外沉默,以前他不是老喜歡跟我頂嘴嘛?現在突然換了個人,悶悶地,讓人好不習慣; 可可也不知道怎麽了,見了我就像躲貓貓——隻是畢了個業,旅了個行,個個都變得不一樣了,到底哪不一樣,子若又說不上來。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呀?”

“哪有啊,就在想啊,最近遇到的人都很特別。”

“你是說那個女畫家?唉,她真心想做朋友,肯定會打電話來的。”

“我隻是想知道她為什麽把畫送給我。”

“那你不會主動打電話去問清楚哦,在這亂想。”

“也對,要不,試試?”

子若鼓起勇氣撥通電話,接通了該說些什麽?

——你好,我是非子若,請問你記得送過一副畫給我嗎?

——哦,不記得了哦。

——那副叫《光》的畫呀,你沒印象嗎?

——……

也許人家就這樣回答啊,搞不好是對方一時興起馬上就忘記了。

子若在肚子裏醞釀,電話那頭通了,女生的聲音歡喜地叫出她的名字:“子若!”

子若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她穩住自己的心情,客氣地稱呼:“茉莉小姐,你好,我是非子若。”

“我知道是你,我有你的電話哦,謝謝你記得我。”

聽她如此熱情,子若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傻傻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

“你在聽嗎?我跟朋友一塊喝茶呢,也是你的朋友哦……”,朱茉莉很高興,非子若真的記得她。

“哦,哦,”子若思緒神遊,“那就不打攪了,我掛了啊。”

子若把電話掛斷,有些恍惚,她總覺到哪不對。

“怎麽,你沒問?”杜瑤瑤說。

子若搖搖頭,“好像……不太方便。”

不錯,此時茉莉和君然、楚天在一起。

“剛才,是誰的電話?”楚天問朱茉莉,他聽到了“子若”的名字,相信君然也聽見了。

“就是君然哥的同事呀,非子若。”

“同事?”楚天反問,他頓悟地點點頭,既然茉莉和子若、瑤瑤見過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哦哦,你認識非子若?那杜瑤瑤呢。”

朱茉莉低頭想了想,對了,就是那天跟非子若在一起那個看起來很爽朗的女生咯。

“你也認識她嗎?”她好奇地問楚天。

“對,她是我女朋友。”

“真的!你笑得很驕傲嘛,找對女朋友啦,恭喜咯,終於聽到你為女生心動的消息。”

楚天在桌子下踢了孟君然一腳——從剛才那個電話開始,他就顯得心神不定,一言不發真把人急死,這種尷尬的場麵我可受不了,欲蓋彌彰啊。

茉莉好像對楚天與瑤瑤的戀情很感興趣,一個勁兒地向楚天發問,什麽時候認識的,以前怎麽沒聽他提起過呀,難怪在國外他身邊一個女生都沒有……等等等等。楚天心裏叫苦連天,再被拷問下去,搞不好就要露餡了。

孟君然顯然還在整理他的思緒:秀阿姨早就見過子若,直接向茉莉坦白子若是我的女朋友,茉莉會怎樣?

他遲遲不說,那是他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茉莉很快回到美國,回到她父母身邊,那時候遠隔重洋,他再向茉莉解釋清楚,這樣也許能避免更多的傷害。可是,他又如何阻止茉莉從子若那了解到真相呢,她們畢竟相識了。難不成想什麽辦法讓她回美國,或者給朱叔叔打一個電話把茉莉支走?可母親一定會大發雷霆,而朱叔叔與秀阿姨不一直希望他和茉莉在一起嗎?他越想,事情似乎越複雜,越想越覺得煩惱,垂著腦袋頹喪的很。

孟君然的奇怪表現終於引起了朱茉莉的注意,“你怎麽了,君然哥,不舒服嗎?”

君然被茉莉的問話驚醒,旁邊有楚天使勁向他使眼色,他定定神,搖搖頭,強作歡顏,就此應付過去,楚天的想法他不是不了解,不如再等等吧,說不定茉莉玩幾天就走了。

楚天隻好打開另一個話題,“茉莉,你不是說來中國去見父親的朋友嗎,怎麽樣,有什麽打算?”,豁出去了,幫君然探聽下茉莉的計劃,估計君然也想知道她什麽時候回美國吧。

茉莉莞爾一笑:“秘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啦。”

兩天後,朱茉莉主動邀約非子若,不為別的,是想請子若帶她逛誑街,她說想給一個特別重要的人買一套衣服去見另一個重要的人。

子若有些驚訝,她與朱茉莉萍水相逢,獲此信任,實屬意外,不知朱茉莉那位重要的人是何方神聖,是男是女,多高,多胖,多瘦,又有些什麽癖好?她委婉推脫道:“我的眼光不太好,帶你去幾個地方,你好好看看,興許,有你滿意的。”

話一出口,子若就後悔了,她並不愛逛街,每次勉為其難赴瑤瑤的約,給給意見還可以,但與服裝控是搭不上邊的,大部分的時間泡在圖書館裏或者奔忙於野外尋找靈感,去大商超的次數用手指頭都數得清楚,除了過節給父母買過一兩次衣服,給君然挑過幾套西裝,自己要緊的穿著幾乎都是直奔最近的幾家店,留下老板娘的電話定上幾款新衣靜候通知,看得上的穿了就走,因此,店家無不喜歡她那爽快的品性,回回做了老熟人的生意。子若還有一個奇特的慣性,讓她在野外山林呆上三天三夜,她的眼睛、鼻子精靈得很,可讓她置身於鬧市中,十回出門九回迷,兜兜轉轉半天找不著北。

子若羞於向朱茉莉啟齒揭自己的短,硬著頭皮上陣,沒想到是杞人憂天:她與瑤瑤乃是工薪階層典型的打拚狗,遇到能按時發工資的老板已是對菩薩頂禮膜拜,每日任勞任怨為企業做貢獻,在公司裏扛扛設備的機會也是有的。誑街這種事,自然是出門坐公交,大包小包全靠兩手臂力,運氣好嘛互相擠一張坐位,運氣不好呢那可難說了,不小心踩了別人的腳,你得道歉,不小心被別人踩了腳,你也得道歉,撞上一堆橫肉,千萬別講什麽道理,安全第一,這也是她特別不喜歡誑街的原因之一。

可朱茉莉是誰呀,雖然父母留下她一人在中國,再苦,旁邊也是有人伺候的,一跟子若碰上頭,便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吩咐了一聲:“師傅,王府井。”

子若大徹大悟,對呀對呀,人家是畫家。

子若帶朱茉莉上了男士專層,從睡衣一直誑到西裝,她終於停下來,問子若道:“這套怎麽樣?”

看來,這個重要的人,是個男人。

“他,有些什麽特點?”見茉莉真心相問,子若隻能舍命陪君子。

“哦,他,很特別啊,很溫暖,很穩重,對我很好!”朱茉莉陶醉其中,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子若噗呲一笑,心下雖覺得失禮,不過,她必須糾正朱茉莉,否則,這禮物便是一直誑下去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茉莉小姐,我的意思是,他,年紀多大,有多高,胖,還是瘦……之類的……”

茉莉小姐皺眉,“請叫我茉莉好嗎,”小姐二字叫的人生分,“他嘛,隻比我大三四歲左右,有這麽高,比我高出很多,胖嗎?恩,不胖,也不瘦!結實。”

子若大致了解了,朱茉莉所說的“他”,似乎與君然的身高差不多,“那,他有1米8的樣子嗎,或者他平常穿多大碼?衣服上有標碼。”

這可犯難了,朱茉莉說:“我是第一次給男生買這樣的禮物。”

這樣的禮物—— 子若心想,我也沒買過幾回!

不管了,結實,君然挺結實,大概75公斤左右,有線條,有肌肉,子若臉紅了。

朱茉莉側頭問,“我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辦?”

“那他,有什麽喜好?比如特別喜歡藍色,黑色,白色?”子若提醒她。

朱茉莉還是搖頭,藝術家的審美在君然哥身上是用不上的,盡管她不隻一次像其他女生一樣,想把自己心儀的男生裝扮成夢想中的王子,做一做幸福的公主,不過,除了生日時候收過一些小玩意兒,不外乎學習上用得上的東西,其它的他一概拒收。要說穿衣打扮,她更插不上手:子若與君然哥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說不定比我還清楚呢。

“他平常愛穿什麽款式的衣服?什麽顏色?”

“黑色!”這個朱茉莉知道,前幾天見他從公司回來,不就穿著黑色的西裝嗎,“好像是上班規定穿西裝吧,以前是牛仔褲,上衣一般是休閑的,顏色嘛,淡藍色,白色,也有深色,這可說不好。”

休閑裝,西裝,顏色,子若想了一會兒,再問道,“去見的那個,那個重要的人,有什麽特別愛好嗎?”

怎麽看,這也是給戀人挑選禮物或者帶去見家長的節奏啊,可子若又不好直接問是什麽場合,見什麽人,要做什麽事。

“你說高伯伯?快七十歲了吧,我記得是這樣,他喜歡清淨,我小時候見過他幾次,現在,他也許認不得我了。”

哦,見一個長輩,不是父母,應該要談什麽重要的事情,這個長輩愛清淨,不會也是個藝術家吧?這衣服就不用穿得太隆重,幹淨清爽就行了。

“這樣的話,不一定穿西裝吧。”見朱茉莉不解,她補充道,“有些衣服,搭配出來也很得體,你跟我來。”

既然受人之托,非子若親自上陣,按照自己對這場見麵禮儀的理解及朱茉莉對兩位重要人物的描繪,給出另一套除了“西裝”之外的方案,朱茉莉愉快地在收銀台付了款,連連道謝稱自己找對了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