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的頭還暈著,“你讓我喝的是紅酒嗎?”她很懷疑這一點。
“你?你不了解自己的酒品嗎,酒品奇差,見酒就喝,白的紅的,你統統不會放過了啦。”杜瑤瑤說。
“那你明知道,幹麽要點白的紅的,一種就好了嘛,搞得好像我訂婚一樣,一高興就醉了。”
瑤瑤抱住她,心疼地說:“好啦好啦,我錯了,你有沒有怎麽樣,頭還疼嗎?我叫駱凡過來煮粥給你喝,他有嗎。”
“有。”
她摸摸子若的額頭,這丫頭沒發燒,多虧了駱凡機靈,比孟君然有用多了。
“君然在你那?他又給楚天添麻煩了。”
“恩?”瑤瑤不敢亂答話,這個駱凡可沒跟她交待哦。
“我聽駱凡說他喝醉了,睡在楚天那。”
“哦,是,我正要告訴你呢,楚天讓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過陣子,他要帶我去見他父母,我想,對不起啊子若,我不能陪你了。”杜瑤瑤一臉不舍,她本想說:子若,快點跟孟君然結婚吧,讓他照顧你。可她卻臨時住了口,這件事還是讓孟君然親自對子若說比較好。
子若良久沒有說話,她早料到了瑤瑤會搬走,可似乎太快了點。她強掩內心的難受,笑著對杜瑤瑤說:“你要快點習慣當別人的老婆,是應該讓楚天多訓練訓練,我相信啊,他的爸媽一定會非常喜歡你這個美麗可愛又聰明的兒媳婦!”
杜瑤瑤卻笑不起來,她知道子若的心裏一定不好受,她真想多陪陪子若,她們曾經在這度過那麽多開心的日子,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幸福,快樂得快要飛起來了,她怕她會顧不上子若這個好姐妹,她擔心子若的愛情,會不會有一個大家期望的結局。可麵對子若的笑容,她什麽都不敢說,隻能在心裏默默祝福和祈禱。
瑤瑤拿走了最愛的裙子、高跟鞋、護膚品,還有她常用到的專業書,牙刷、澡巾、拖鞋等日常用品依舊留下,她說偶爾會過來住住,這些東西就不帶走了。
子若把瑤瑤送到樓下路口,楚天開車在那等著她,眼看著他們絕塵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子若獨自站在路邊,這裏依然是熱鬧的大學城,滿目的陽關燦爛和青春四溢的笑臉,高大的法國梧桐張開它蔥翠的樹葉擋住夏日最後的炎熱,倦了的鳥兒們依舊跳躍不停在樹影下嘻戲,羨慕鳥兒能自由飛翔的人們也曾奔跑著高喊自由理想……
那時的杜瑤瑤與非子若像所有追夢人一樣,用盡全力奮不顧身,一直結伴同行。可今天,運動場上奔跑的身影讓非子若越發覺得遙遠而陌生,她像站在畫麵外的一個孤單陌生人,那些畫中的年輕人盡管看起來與曾經的自己一般無二,卻找不到一絲熟悉之感。她似乎被什麽遺忘了,又或者是她遺忘了什麽?
子若信步來到露天運動場的看台上,升國旗的主席台上那八個“努力拚搏,增強體魄”的字體清楚醒目,從這往下望去,沸沸揚揚的人聲傳得很遠,她想起了駱凡。
是的,駱凡,不久前,那群奔跑的人中也有駱凡; 曾經不久前,那個大男孩對她說——我不再是實習生。
子若的心沉浸到記憶的某個地方,那些孩子般的快樂,是一個叫駱凡的人給的,她突然渴望見到他,見到他,也許快樂會重現。
他來了,坐在子若身邊,與她一起沉默,一起遠望。
“我好像老了。”她說。
跑道還是一樣的跑道,隻是換了不同的人而已,一年前的夏天,子若因為一句話被他捉弄; 一年過去了,她臉上依舊流露出稚氣未脫的惆悵,依舊隱藏不了心事。
杜瑤瑤搬走了,子若在想什麽?
子若沉默著,駱凡不著急,她總有想開口的時候。
然而,一直坐到天黑,路燈亮了,學生三三兩兩離開了體育場,飯堂關門了,終於圖書館走廊上的大排燈管統統亮起來宣告一天中最緊張的時刻來臨,她從始至終沒再吭聲。
駱凡獨摸摸子若的頭,見她沒有反抗,他失去了耐性,再坐下去,回頭該生病了。
他抱起子若,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她的腰盈盈一握,不費吹灰之力便讓她貼緊了自己的胸膛,她仰起臉,那雙驚詫莫名的眼睛在暗夜中訴說悠悠愁緒,唇瓣輕閉,無聲無息,這一次,她很聽話,任由駱凡將她抱離地麵,或許是她依戀駱凡的懷抱,像一個累極了的人突然找到了依靠。她猛然一驚,想起瑤瑤訂婚宴的那天晚上,送她回家的人真的是孟君然嗎?
子若不敢再深究下去,從駱凡臉上移開視線,既不詢問他要將她帶去哪兒,她心想,去哪都可以,隻要別讓她一個人呆著,她累了,她與孟君然不溫不火吵不起來的感情之間,隔著一層什麽東西,讓她必須小心必須客氣,她好像已經找不到當初無知的快樂和自在,離自己想要的那種也許有爭吵有傷害卻永不會離棄的愛情越來越遠,瑤瑤搬走了,她難過了一整天,而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孟君然。為什麽?非子若不知道。
子若吃得很快,駱凡看不出來她是因為喜歡這幾道菜的口味,她想借此掩蓋自己的難受,尤其在駱凡麵前。
駱凡不想道破,他太了解非子若表達感情的方式,忍不住心疼她現在這副樣子,孟君然那個混球到底在幹什麽!
駱凡搶過子若手中的碗,“你不能再吃了,走,跟我回家。”
駱凡後悔沒讓她喝粥,而是聽了她的話點了這麽辣的菜,在地板上坐的時間太長,以她的那個小身板,說不定再整出病來。
子若沒有鬆手,駱凡發火了,“鬆手!把碗給我!”
駱凡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不容抗拒。
子若把手鬆開,她挺無辜地看著駱凡買單,然後把她拉出餐廳,一路牽著她的手——那是回家的路。
梧桐樹的樹影在他身上靜靜地變幻,她的心跟著靜了,四周的吵鬧聲突然消失,眼裏隻有這條路,這個世界空得隻剩下她和駱凡,她不需要在意誰,難過、孤單、痛苦都是可以拋棄的。她記得第一次遇見他,他也這樣不由分說牽過她的手,好像他認識她很久了,好像他一直知道她要的方向,她忽然覺得很輕鬆:就這樣被他牽往想去的地方,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