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微風習習掃過花叢,吹開了白日的灼熱也捎來陣陣芬芳。園林內一株蒼綠古榕樹下,一張精致的木榻橫在樹影斑駁間,榻身被打磨得光滑釉亮,一角雕著繁複的牡丹,銀粉勾邊,栩栩如生,塌上鋪著一層柔軟的冰綃,素雅卻也不失尊貴。
鳳棲斜倚在榻上,一襲絳紅的紗袍曳地,烏黑的長發水藻般散開,不著飾物,蒼白的臉粉黛不施,卻泛著病態的潮紅。
九葉幽曇的反噬力果然不容小覷,培植數十年,自從花苞初生起每次血祭之後都會血氣逆行,次次漸重,以至最近逆行的血氣傷及肺腑,落下了病根。
清風拂過發絲,鳳棲微微眯起眼,看著樹影遊離,鳳眸如水,說不盡的嫵媚。
放眼看去,綠林掩映間,一襲白衣分花拂柳而來,額環上的綠寶石在夕陽下熠熠生輝。鳳棲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底卻湧起淡淡的歡喜。
蒼緋夜。
這個來曆不明混進宮的占星師。原是想將他安置在鮮有人跡的星鏡閣,與宮中事物隔開,一來省得他心懷不軌到處打歪主意,二來也便於監視。所謂的不敢怠慢也不過是囚禁而已。
然,入宮數十天,也不見他在宮中亂逛,安安分分地在星鏡閣裏研習那些典籍,不時找些刁鑽的問題來向她“討教”,也順帶捎寫奇奇怪怪的小玩意給她開開眼。鳳棲自幼生活在宮闈之中,雖胤王對她千般寵愛,但也處處受限,縱然奇珍異寶賞玩無數,那市井間的奇門異術卻是聞所未聞。蒼緋夜此舉甚得鳳棲歡心,初見的種種不快瞬時消了大半。
白衣翩翩行至榻前,對著鳳棲淺淺一笑,將攥著的拳頭伸到鳳棲跟前。鳳目含笑,帶著些許玩味瞧著
蒼緋夜,鳳棲也不急,靜靜等著看他究竟要玩出什麽花樣來。墨黑的瞳籠著霧靄神秘莫測,教人看不清其間波瀾,蒼緋夜勾著嘴角,卻也不急著揭曉答案。
四目相對。男子臉部線條幹淨利落,劍眉星目,薄唇微揚,烏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卻有著奇特的引力,如沼澤般讓人沉淪,額環上暗綠的寶石光華萬千,籠著男子白皙的臉,帶著難以言喻的高貴,驚若天人。
鳳棲看著他,不由得紅了臉,微微垂下眼瞼,好在頰邊原本便一片潮紅,掩了過去,卻猶自微微發燙。蒼緋夜見她低了眉,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嘴角笑容漸深。
“看。”五指驀然張開,寬厚的手心上躺著一枚潔白的鵝卵石,光滑如鍛。
“這又是什麽勞什子?”鳳棲伸手拾起那枚鵝卵石,湊到眼前一瞧,驀地一驚。
那枚光潔的鵝卵石中心掏空,竟雕著一座栩栩如生的宮殿,仔細看去,廊角飛簷花紋繁複,宮門洞開,甚至隱約能看見宮殿內桌椅床榻,應有盡有。而這枚鵝卵石不過桃核大小,非能人巧匠不能為之。
“是石雕。”看著她滿臉驚愕,蒼緋夜笑著解釋,“坊間一個世代做石雕的老師傅的手藝,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弄來一個。”
鳳棲翻來覆去把玩著鵝卵石,愛不釋手,聽他這般說道,不由得抿唇嫣然巧笑。
蒼緋夜仍舊微笑,隻是那微笑依然帶著幾分高傲的冷意,讓人不敢妄自接近,“公主近日氣色不大好,血氣逆行,修習術法切忌操之過急,耐住性子並無壞處。”
鳳棲眼眸瞬間暗了暗,不動聲色地將鵝卵石收入袖底,擺出一副倦色,“我想歇著了,你回去罷。”
“是。
”將她瞬間的神色變化收入眼底,蒼緋夜頷首,轉身沒入林間。
鳳棲眯著眼看著白衣男子的背影,神色複雜。他,究竟打得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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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鳳棲依舊如往常一樣在內殿進行血祭,全然不顧日漸加重的反噬。自從古籍中得知九葉幽曇之後,她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培育出一株來,那種上窺天道扭轉命軌的力量,是所有占星師窮盡一生所希望達到的境界。
隻是又有誰知,連神力都無法扭轉的命軌,豈是凡人的靈力所能撼動的。
鳳棲覆手懸在水池上,輕念咒訣,殷紅的血滴落,血水沸騰觸須遊動,然,還不等她掐訣收手,隻覺喉間湧起一股腥甜,便嘔出一口血來!頭暈目眩,軟軟地幾欲穩不住身形,搖搖欲墜。
咒訣一停,沸騰的血水更加沸騰,蔓延的觸須卻猛地一滯,轉瞬間離開牆麵向鳳棲纏來!
綠岫站在帷幔後,登時傻了眼,“公……公主!”她失聲驚叫,卻又憚於九葉幽曇不敢上前。
細密的觸須纏住鳳棲的四肢,遭遇反噬的她早已失去掙紮的力氣,隻能任由那詭異的觸須繞上她的頸,冰涼一片。觸須逐漸收攏,勒得她喘不過起來,恍惚間,青莖後伸來一條血紅的觸須,緩緩伸到鳳棲眼前,空氣中傳來輕輕地笑聲,觸須驀地揚起,對著眉心狠狠紮了下去!
“公主!”綠岫駭然,跌坐在地。
當觸須即將觸及肌膚,內殿的門“嘭”的一聲打開,一襲白衣閃入屋內,瞬間出現在鳳棲跟前,兩指一並,穩穩夾住那觸須,止住去勢。鳳棲抬眼,待目光落至來者臉上,又是一驚!
蒼緋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