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葉幽曇乃是上古時期鬼王用少女鮮血培植出的魔物,至陰至毒,以人血為食,終年見不得陽光。其雖為植株卻擁有人的意識,隻認培植自己的主人,旁人近身定殺之取血。然,九葉幽曇雖陰毒可怖,卻是提升靈力的良藥,將初開的花冠碾成汁,濾去其中毒性,飲下後靈力倍增。為不少術士占星師所神往,
隻是九葉幽曇種子實為罕物,再加上極難培植反噬力不可小覷,萬年來鮮有人能培育出一朵完整的花。誰料這皇室公主竟能耗費十年心血將此魔物培植成型。
隻見鳳棲伸手懸在水池之上,輕闔雙眸,念動咒語,隻見滴滴鮮血從指間滲出,滴入池中,滿池的鮮血竟驀然沸騰起來!空氣中傳來莫名地輕笑聲,在青莖貼牆的那側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鮮紅的觸須從青莖中伸出,貼著慘白的牆如蛇般蔓延向上。
綠岫遠遠地站著,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雖然十年間她已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但依舊從心底泛起不可抵擋的恐慌,那非人非物的魔物,散發著血的腥氣與死亡的寒意,好似有千雙鬼眼緊緊盯著脊背,生生要剜下背心的一塊肉。
片刻,鳳棲掐訣收手,那沸騰的血水並著蔓延的觸須又回歸平靜,些許牆灰剝落,慘淡的牆上赫然深深淺淺數百道溝壑,從橫交錯,甚是猙獰。
鳳棲看著含苞待放的九葉幽曇,滿意一笑,卻神色突地一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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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坐涼亭,蒼緋夜手執玉棋子敲擊著棋盤,獨自琢磨著複雜的棋局,半晌也落不下一子,有些懊惱地將棋子擲回棋龕,看著滿目草木葳蕤的繁盛,卻莫名地煩躁。
棋局上不逢敵手,縱使棋藝高超又能如何?隻是知音難覓,敵手難遇,大抵都如此罷。
微微歎息,瞥見遠遠地走來一抹綠衣,恍然想起近日都未見著鳳棲,也數次被阻在正殿門外,莫非,當真出什麽事了?
念及此處,蒼緋夜笑意盈盈地開口叫住她。
“綠岫姑娘。”
在寢殿受了氣的綠岫繃著臉,正想找幾個小丫頭出出氣,卻聽見有人喊她,抬頭看去,隻見涼亭裏一襲白衣勝雪,笑意盈盈。臉色不由得緩和了幾分,折道入了涼亭。
“蒼公子。”綠岫在桌前坐定,看著桌上殘棋,笑著說:“公子好清閑,倒在這琢磨起棋局來了。”
原是蒼緋夜入宮這數日裏,並無貴客倨傲之態,反而以禮待人,對著下人丫婢也是如此,頗有翩翩公子的氣度。再者蒼緋夜時常與公主切磋星術,與綠岫接觸頗多,綠岫見他溫文爾雅,倒也願意常同他寒暄幾句。
“在宮裏事情不多,自然便清閑了。”
“那隻是公子事情不多罷了。”綠岫撇撇嘴,“我們這些人可是忙得不得了。”
“哦?”蒼緋夜麵露疑色,問,“近日怎麽突地忙起來了?”
“可不是麽。”想起方才公主寢殿裏受的氣,綠岫垮下臉,“公主這幾天身子不舒服,太醫勸這勸那什麽都不許做,成天躺在榻上,心煩意亂的,脾氣差得很。”
“公主怎麽了?”
“還不是九……”話到一半,綠岫驀地頓住嘴,改口道,“就成天裏修習星術,有些急於求成,血氣不順罷了。”
“那著實要好好調養了。”說者無意,聽者卻留了心,蒼緋夜依然淡淡地笑著,眸底卻掠過沉沉的冷光。
“是呀。可公主偏偏又是個閑不住的人。”綠岫撥弄著棋龕裏的棋子,不滿地抱怨,“這麽成天把她關在房裏,倒是苦了我們這些個做奴婢的。動不動就發脾氣挑這挑那的,往日裏再合適不過的事到今兒都不順眼了,心情稍好些就橫你一兩眼,心情差了就揪著不放非得從頭到腳把你數落一通。這不,前兩日就有好幾個小丫頭被數落哭了,鬧得厲害呢。”
“嗬。”蒼緋夜搖頭,“她自己怕是也不好過的。”
“話雖這麽說,可是這般折騰下去,有幾個人受得了。我跟了公主五六年了也免不了被她這般數落,況且是其他丫鬟。”綠岫眼裏露出幾分無奈,“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隻能看著主子的臉色行事,聽憑打罵,不過就為了有口飯吃、活下去罷了。”
“但凡世上活著的人,大多都活得不容易。”
“噯喲,這一說我都差點忘了。”綠岫一陣唏噓,卻突地站起身來,“蒼公子,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嗯。”蒼緋夜衝她微微一笑,目送她離去,直到那抹綠衣消失在拐角處,才斂起笑容,微微眯起眼。
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等待的時機應該到了。萬事俱備,就隻等著老天蒲扇一搖,且送東風。
微微搖了搖頭,看向棋盤,繼續研究那複雜的半局殘棋,把玩著指間的玉棋子,躑躅著不知該落在何處。苦思冥想之際卻聽得亭外樹叢沙沙作響,不禁皺起眉頭。
“誰?”偏過臉,對著虛空冷冷發問。
柳葉拂動,樹影婆娑間竟走出一個錦衣童子,笑嘻嘻地衝他作揖,“蒼公子。”
“清河?”蒼緋夜詫異,“你來做什麽?四長老有吩咐麽?”
“那倒沒有。”清河跳上欄杆入了亭子,趴在石桌上看著那半局殘棋,自顧自地說,“蒼公子得了好處就趕我走,也好歹放我幾天在這邊玩玩嘛,我可是難得出聖城一趟。”
“好處?什麽好處?”蒼緋夜一頭霧水。
“嘻嘻。”清河咧嘴笑看向蒼緋夜,挑了挑眉毛,“引魂笛呀,蒼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
引魂笛……
手指在袖中一攏,便觸到一個冷硬的東西,微微一笑。“那是大長老吩咐給我,到你嘴裏怎麽成我得的好處了?”
“蒼公子,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清河坐起身正色道:“引魂笛我可是一刻也沒敢耽擱就給你送來了,照理說,這麽好的東西不給我玩個幾天是斷不能先給你用的。”
“你啊。”蒼緋夜搖頭,伸手就要敲他的頭,“這些東西哪裏是給你玩的,照理說,你該是老老實實地送來再老老實實地送回去,私動聖物,你該當何罪!”
“你可嚇不倒我。”清河笑嘻嘻地避開,“四長老的東西,哪樣我沒玩
過的,照公子的說法,那我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清河可不是九命狸貓,哪有那麽長的命。再說四長老都沒怪罪我,公子倒還不依不饒起來。”
“被你說得還是我的不是了?”蒼緋夜又好氣又好笑。
“嘻嘻,清河可不敢說公子的不是。”清河起身又作了一揖。
“說吧,你這次來又有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清河又笑嘻嘻地埋頭研究棋局,“我就想多玩幾天,請蒼公子高抬貴手千萬別跟四長老說,倘若四長老問起來,你就幫我扯個謊便好。”
“就這樣?”蒼緋夜揚眉一笑,這小鬼頭,鐵定還有別的打算。
“嘻嘻,還是蒼公子厲害,瞞不住你呢。”清河側臉睨了他一眼,“還有就是蒼公子的引魂笛,四長老那麽多寶貝我可都玩過了,就差這引魂笛,所以鬥膽問公子討來玩幾天。”
還果真是引魂笛。蒼緋夜心底暗笑,自打這小鬼頭提到引魂笛起,他便知曉這小鬼絕對是奔著這引魂笛來的,果不其然,還真被他猜了個正著。
“引魂笛啊……”蒼緋夜故意拉長了語調,“這東西怎麽能隨便給你玩呢,萬一有個好歹,四長老會怪罪的。”
“蒼公子,你這麽說又不對了。”清河又正襟危坐正色道:“你說我在四長老身邊這麽多年,那次闖過禍,多厲害的寶貝我都駕馭得了,更何況區區引魂笛。再說了,就算有個好歹,四長老怪罪下來也落不到你頭上,公子毫無後顧之憂,有什麽好擔心的。”
“話可不能這麽說,你若因此被罰,我心裏可過意不去。”蒼緋夜笑答。
“哎呀,蒼公子,你什麽時候變得跟老媽子似的磨磨唧唧的。”清河見他一臉笑意,心知他存心拿他打趣,便也懶得廢話,橫了他一眼,直直問道:“這引魂笛,你是借也不借?”
“借,當然借。”蒼緋夜見他麵露不耐,也不跟他繞彎子,將短笛從袖中抽出,“得罪了清河,下次不給我捎勞什子來,我可要遭罪咯。”
瞥見那翠綠的短笛,清河眉開眼笑,一把搶過笛子,“公子這麽大方,清河先謝過了。”
蒼緋夜淡然一笑,依舊回去研究棋局,“別太貪玩耽擱久了,不然四長老那裏我也不好交代。”
“那是自然,不會讓公子為難的。”清河收起笛子,笑嘻嘻地作揖,“清河告辭。”
話未落音,那襲錦衣便竄入樹叢失去了蹤影。
看著一陣亂晃的柳葉,蒼緋夜舒了口氣。
想來也是奇怪,四長老自從派他來人世便不再過問什麽,似乎對事態發展毫無興趣。又或者,他們早已掌握了一切,自己一步一步的精心策劃,莫非都隻是他們案上已布下的棋局?
念及此處,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麽……
蒼緋夜眯起眼,抬頭看著九天浮雲變幻。
我也是六曜之一,保不齊哪一日事態無可製止,你們會殺我來阻止命輪轉動。
手指微微一動,那枚純白的玉棋子便被生生碾碎,散落於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