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柱香的時間,房門驀然洞開,一個渾身是水的少年閃身而入,輕輕掩上門。
“這陰雨天你又上哪去了?”沐白皺眉,開口問。
“去逛了逛。”牧行歌摘下鬥笠,不停地拍身上的水,細小的水珠濺得到處都是。
“逛了逛?”
“嗯。”牧行歌懶得解釋,繼續拾掇他濕漉漉的衣服,“這鳳芷宮也真大得嚇人,逛了大半天,差點沒迷路。”
“真就隻是逛了逛?”沐白從櫃子裏取出一件長衫遞給他,“換上吧。”
牧行歌接過長衫,卻向桌上一丟,看著沐白,嘴巴張了張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找到什麽了?”沐白見狀,神色一肅。
“我……”牧行歌使勁吞了口口水,“沐白,你們不能這麽瞞著我了!”
“嗯?”沐白一怔,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些日子的事情,太蹊蹺了。”牧行歌死死盯著沐白,企圖從他眼裏捕捉到什麽情緒的變化,“你們要找龍紋玉,魔族也要找龍紋玉,不對、不僅僅是找龍紋玉這麽簡單,上次的鬼羅刹隻是要玉,可是這次的影殺分明是衝著我們來的!你們跟魔族結下了什麽梁子?這龍紋玉又是做什麽的?”
沐白苦笑。這小子,腦袋難得靈光了一回。雖然將他帶入險境卻不做任何解釋著實對他不住,但那些錯雜紛亂的過往緣由要怎麽跟他說。
“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牧行歌見沐白不答話,繼續追問,“沐白,我不知道你們把我當什麽,可我牧行歌可是那你們當朋友。我雖是個粗人,但也知道不該問的不問,可這次小暖差點喪命,怪事連連,你們就真打算瞞我一人麽?!”
“小子。”沐白緩緩開口,“不是我不告訴你。隻是這件事不該由我來跟你說,待小暖傷好了,你去問她罷,她若覺得時機成熟了,自然會告訴你。”
“可……”
“不是我們不把你當朋友。”沐白打斷他,“這件事牽連甚廣,你知道了未必是件好事,甚至會卷入其中。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地身臨險境,你要想清楚了。”
“放心!”像是得到什麽保證似的,牧行歌拍拍胸脯,“我牧行歌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既然把你們當了朋友,就算是刀山……阿嚏!”
話未說完,牧行歌隻覺鼻尖癢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沐白噗地笑了,拾起桌上的長衫丟給他,“得了得了,還是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要是著涼了就又得多一個病患了。”
“哦。”牧行歌接過長衫,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就轉身向外走去。不出兩步卻又折返回來,附在沐白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麽,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沐白站在屋內許久才回過神來,唇角漾開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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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房外徘徊良久,手好幾次覆上木門,卻始終沒有力氣將它推開。韻音微微歎了口氣。自從三日前二人把話說僵之後,她便有意無意地躲著魍珩,不曾再說過一句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這樣。
三日裏,她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他隻是盟友,甚至隻是一枚棋子,一柄她隱忍了萬年後打磨出的利器,隻待出鞘之日顛覆一切,達成她謀劃萬年想要證明的事。
隻是,今時今日,她卻對他……
韻音有些氣惱地搖搖頭,一咬牙,推門而入。
魍珩依然坐在書桌前,翻看那些似乎永遠也看不完的書卷,氣定神閑,見她進來也隻是淡淡地瞥了眼。
“把這個帶著罷。”韻音取出一枚楠木珠子,擱在桌上,“聖殿下的幻界怕是星帝設下的,帶上它便可不受幻境所擾。”
魍珩拾起珠子,在指間把玩,微微一笑,“與我同去罷。”
“嗯?”韻音一怔,“我?”
“怎麽?不願意?
”魍珩皺眉,“應該已經沒有什麽顧慮了才對,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方便。”
想起那日在閣樓遇到韶音,韻音苦笑,“王都知道了麽?”
“有什麽事能夠瞞過我。”魍珩收起書卷,起身,“既然她已經找到了你,那去聖城,就應該沒有什麽顧慮了才對。況且四長老的力量,或多或少都還是有一定威脅,我不想再去第三次。”
“王若需要,聽憑差遣。”韻音頷首,心底卻湧起淡淡的喜悅。
“先回去歇著罷。”魍珩走出書房,側臉淡淡囑咐,“今夜出發。”
“是。”直到揚起的大氅消失在樓梯處,韻音回過神,淺淺一笑。
雨勢小了很多,卻依舊淅淅瀝瀝敲打著屋簷,魍珩沿著台階盤桓而上,直至頂層才頓住腳。
明珠光華流轉,青光瀉下有如霧氣升騰,暗沉的地麵光圈遊離其上,似清溪水淺蜿蜒繚繞。在那光霧的中心,一口水晶棺晶瑩剔透,折射出霓虹般的光暈。
魍珩靜靜凝視著水晶棺,良久,舉步上前。
水晶棺內的青衣女子宛若睡著一般安靜美好,烏發如瀑,雪肌若瓷。魍珩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眷戀和深情徜徉眸間,許久,緩緩伸出手去。
然,修長的指被一層薄薄的結界阻隔在祭壇外,摩挲著無形的結界,指尖冰涼。
“暖兒。”低啞的,他喃喃喚她的名。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像隔了數十個光陰那樣漫長而遙不可及。女子的容顏停留在百年前那個淒美的微笑裏,而百年時光錯落,即便沒有留下無可泯滅的痕跡,但那個女子卻早已不是最初那個彎眉淺笑裙褶飛揚的少女了。
他癡癡望著棺中的女子,嘴角上揚,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快了,就快了。隻要解開血契,我就不再有所忌憚,很快就能結束這一切,你就能重新回到我身邊,並肩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