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回到客棧,蘇雲暖靜立桌前,深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將手中死死攥著的桃木匣子擱在桌上,也許是握得太緊的緣故,指節微微發麻。

沐白沏了杯茶遞給她,柔聲道:“先緩緩神,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師傅的遺書麽?”接過茶輕抿幾口,蘇雲暖再度揭開桃木匣的蓋子,靜靜看著那朵枯萎的九瓣蓮,卻說起不相幹的事來。

“嗯,是師傅的筆跡,況且古墓的事也隻有我們三人知道,應是師傅無疑。”

“那便好,師傅的遺書裏可有提及九瓣蓮?”

“不曾。”沐白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麽。

“看來,並不是我多心嗬。”頹然跌坐在椅子上,蘇雲暖揉著眉梢,歎了口氣。

“誒,你們究竟再說些什麽啊?”牧行歌不滿的嚷嚷,“一會兒遺書一會兒九瓣蓮的,我怎麽什麽都聽不懂。”

“事已至此,有些事是時候與你言明了。”略微頓了頓,蘇雲暖轉向牧行歌,正色道。

見她臉上是罕有的嚴肅,牧行歌一愣,不禁肅然,不敢再插話。

“我和沐白並非常人,想必你已猜出。隻是沐白是林間修行得道的樹妖,而我,則是九尾貓妖。”放下茶盞,瓷質的杯子磕上桌麵,發出一聲悶響。

“九尾貓妖?!”牧行歌大驚,或許同為妖類的沐白會不以為奇,可是對於人族來說,九尾貓妖是一種極其隱秘的存在,而這種存在與人族千萬年來無上的信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神侍者九尾貓。

在上古圖騰中,創世神的肩頭就趴著一隻通體瑩白的九尾貓,而在人族世世代代流傳的傳說中,九尾貓得道成精,化成人形,衍變為九尾貓妖一族,世世代代為神尊的侍者,即神侍者。

如今,這個隻在傳說中出現的九尾貓妖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牧行歌頓時覺得是祖上積德墳頭冒青煙才讓他有如此際遇,而這際遇又是能載入家譜光宗耀祖的頭等大事,即便他也隻是闖**江湖的無根萍,何來家譜一說。念及此處又不免扼腕歎息。

見他臉色一會驚一會喜一會哀的,蘇雲暖也不知究竟是何事讓他情緒如此大起大落,隻覺得有趣得緊,剛想出聲揶揄他卻似突地想起什麽似的又正色補充道:“此事切不可告知他人。”

行!”牧行歌回過神來,一拍胸脯打包票道:“盡管放心,這事就爛在我肚子裏了,我若膽敢說出去半個字,就讓我把自個兒的舌頭嚼碎了吞下去!”

頭一回見他說如此狠厲的話,蘇雲暖不禁微微笑了笑,點點頭,道:“那便好。”

“那這九瓣蓮究竟是怎麽回事?”沐白在一旁凝眉問道。

“九瓣蓮……”蘇雲暖將視線轉向桃木匣子裏那朵枯萎的花,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幾分,“九瓣蓮乃是九尾貓妖一族的徽記,唯有九尾貓妖用幻力才能催開,所以九瓣蓮僅僅存在於九尾貓妖的族落中。

“而由幻力催開的花除非主人力量消弭,不然永不會凋零,一旦主人力量減弱便會枯萎,可九瓣蓮十分特殊,它與整個九尾貓妖族落相連,而且它預示的並不是當下族落的情況,而是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的樣子。

“九瓣蓮的枯榮,便象征著九尾貓妖一族的命運。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九瓣蓮一旦枯萎,就預示著族中將遭逢大劫,隻是……”蘇雲暖突地住了嘴,望著那朵花兒,陷入沉思。

不錯,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這朵花,為何會交到她的手上?她早已在百年之前便被逐出族落,早已與整個族落斬斷了聯係,那些都對她恨之入骨的族人又怎會將九瓣蓮交給她?暗示她回去?抑或求援?

不可能!蘇雲暖搖搖頭,那樣驕傲不可一世的族人怎會低聲下氣來求她這個受人唾棄的妖孽,更何況即便族落將遭逢大劫,她回去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會帶來不幸。

可是……若不是族人,又有誰能找到隱匿在大山深處的族落,並帶出被族人視為珍寶的九瓣蓮,又到帝都交給她呢?

“隻是什麽?”見她沉默許久,牧行歌耐不住湊過來問道。

“沒什麽。”蘇雲暖歎了口氣,“有些奇怪而已。”

“有什麽奇怪的。”牧行歌不解地皺了皺眉,“族落將遭逢大劫,讓你回去唄。不然幹嘛把這九瓣蓮送來。”

瞥了眼神色複雜的蘇雲暖,沐白似乎也略略知曉了幾分。雖然並不知道當年遇到她時,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他能肯定,她被逐出了族落。此時他同蘇雲暖一樣不解,既然被逐出了族落,又為何千裏迢迢將這九瓣蓮交給她?

低眸凝望著九

瓣蓮,蘇雲暖並不答話,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問:“沐白,師傅的遺書裏怎麽說?”

“哦,也沒什麽。”沐白一怔,回過神來,“說是在古墓裏給我們留了件東西。”

“留了東西?”蘇雲暖微微皺眉,看向沐白,“師傅仙逝之時我們已經悉數整理過了他的遺物,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況且……”

“那時我們並沒有發現有遺書。”沐白接過她的話,也甚是不解,“難道是師傅提前將遺書交給某個人了?”

蘇雲暖搖搖頭,道:“師傅脾氣怪得很,誰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做出這種事,也不是沒可能。”

兩人又陷入沉寂,隻餘牧行歌在一旁看著他們,覺得腦袋疼。他想不通,這麽簡單的事怎麽到他們倆腦子裏就變得這麽複雜了?!

“等等、等等。”牧行歌敲了敲腦袋,甚是不解的問:“這事情這麽簡單,你們到底猶豫什麽?族裏有難,你就回去看看不就完了,有遺物留給你,回去拿不就了事了。要這麽費勁巴拉的研究半天麽?”

二人齊刷刷的看向一臉憤慨的牧行歌,眼裏露出幾分無奈。

“這樣也好。”沐白轉臉對蘇雲暖道:“不如我回去一趟罷,將師傅的遺物拿回來,這麽大費周章,應該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你呢?”

“我……”蘇雲暖微微停頓,突地話鋒一轉,“那龍紋玉怎麽辦?鳳棲的動向尚未摸清,這時就離開帝都,萬一遺漏了什麽該如何是好?”

“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師傅的遺物就在古墓裏,什麽時候去哪都不成問題。我和牧行歌可以在帝都摸清了局勢再走,倒是你……”見她避開了問題,沐白無奈歎了口氣,“九瓣蓮都送到了這裏,這事情怕是不小,禁不起耽擱。”

啪的一下,蘇雲暖驀然合起匣子,依舊緊緊盯著桌麵,也不言語。

“小暖。”沐白伸手覆上她僵冷的手,輕聲道:“若你真不在乎,那這隻匣子丟了便好,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可你若放心不下,又何必在此躊躇不定,誤了時機,隻怕將來你會後悔。更何況,血濃於水,如此重要的信物都送到了……”

“夠了。”蘇雲暖突地開口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疲憊,“讓我靜一靜。”

語畢,便轉身出了屋子,餘下沐白與牧行歌麵麵相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