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拿著剛從藥店買的胃藥回學校,明天是國慶節,很多人拖著行李往校門口走——像往常一樣,寢室隻剩了她和子晗。偏偏子晗今天胃疼,她隻能自己去給她買藥。轉過禮堂,是一片安靜的湖水,月光灑在湖麵上,平靜無瀾的湖水也像有了觸動,風情搖曳。展眉走過一座小橋,突然在湖邊暗處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獨自坐著,展眉上前幾步:

“你怎麽在這兒?”

顧淮安聞聲抬起頭,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展眉。月光被湖水反射著投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晶瑩地發著柔光。他掐滅了手裏的煙頭,對她笑笑:“是你啊,真巧又碰見了。”然後指指身邊的石凳,展眉坐在他身邊,伸直了腿,和他一起看著湖光月色。

展眉問他:“已經放假了,你怎麽不回家,自己在這兒坐著?”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無法意識到顧淮安是一個老師——他真是沒有一點像那些迂腐的,四十出頭就有了一顆禿頂的頭和糟糕品味的大學教授。所以她無法對顧淮安喊出那聲“顧老師。”

顧淮安自嘲般笑笑:“回家?我哪兒有家啊。”然後又反問她:“你呢?怎麽也沒回家?”

展眉學著他的語氣歎口氣:“回家?我哪兒有家啊。”然後自己笑了,又解釋道:“我家太遠了,嫌麻煩。我不經常回去。”

“北方人?”

“嗯。河北。”

顧淮安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展眉。原來她是北方人,怪不得總覺得她身上有些不同於見慣了的年輕女孩子的東西。她長著一張更符合傳統審美的橢圓的臉——以前美人的鵝蛋臉。單眼皮,圓唇。纖長的胳膊和腿,黑而濃密的長發。展眉的普通話字正腔圓,聲音清脆利落,沒有南方女孩子那種溫聲軟語的感覺,字字清楚。他笑著稱:“嗯,北方有佳人啊。”

展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誇自己,略微羞怯地張了下嘴,沒說出什麽。然後站起身:“我得回去了,舍友還等我買藥回去呢。”顧淮安點點頭:“嗯,注意安全。”展眉轉身往回走,顧淮安又在身後喊住她:“誒,小姑娘——你明天有沒有事?沒事的話,陪我一塊過個節吧。”

展眉回了宿舍一直懊惱——自己怎麽就沒有拒絕他?說了也奇怪,自己對這個不過見了兩次麵的人毫無戒備心,反而覺得親切。他那句話——“回家?我哪兒有家啊。”不知道他的生活如何。明天子晗也要和別人去旅行了,反正自己,在這個城市也是無家可歸的。

展眉拿起桌上的鏡子看了看自己。她二十歲了,依舊很年輕,年輕得一無所有,卻也一無所懼。她的眼很亮,皮膚也好,不用化妝也是沒有瑕疵的一張臉。

她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理頭發,子晗正好擦著頭發從浴室回來,邊進門邊邊嘟囔著:“煩死了,總是掉頭發,發質這麽差,以後再也不折騰它了…”然後坐在展眉旁邊拿起展眉的麵霜:“展眉,我的麵霜用完了,先用你的啊——”邊塗邊委屈地看著展眉:“你的頭發怎麽這麽好?真不公平。”

展眉好笑地看她:“怎麽了?你是追心上人不順利,像個怨婦似的?”

子晗撅起嘴:“他也答應我明天一起去玩兒了,但是我總是感覺他對我忽遠忽近的。”

“小晗啊,不是我說,江起帆這個人…”

“誒——不許勸我!”子晗打住展眉對她的說教:“不許跟我說什麽‘女生不應該這麽主動’啦這種話,我不信。我喜歡他,就要把他追到手。”

展眉“切”了一聲,不理她。她也不擔心子晗會失敗——哪裏會有男孩子不喜歡子晗?她純真熱烈,灑脫善良。在其樂融融的家庭裏長大的小公主,沒有複雜的心眼,眼裏永遠沒有大事,心裏也不會存煩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怎麽會有不喜歡她的男孩子?

子晗塗好了麵霜,走到衣櫥前絮絮叨叨地比劃起了衣服:“展眉,你看我明天穿哪身衣服去?這件黑的是不是太老氣了?那這件?哎呀,我今年黑了,這個顯黑…那這個襯衫呢?…”正在這時展眉的手機輕輕抖了一下,一條短信。展眉忙看,是顧淮安發的:

“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樓下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