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坐在副駕駛,安靜地看著窗外車水馬龍。淮安轉頭看她,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深藍色的長裙。頭發鬆鬆挽著,幾縷發絲落在臉頰旁。顧淮安打趣:“你看起來就像一棵植物。”
“嗯?”展眉轉過頭。
“像植物一樣——安靜。”
展眉笑道:“是我這兩天感冒,嗓子啞了,不願意多說話——不過,你覺得我像什麽植物?”
淮安認真地想了想,說道:“玉蘭吧。”
展眉聽到這個比喻,眼神略微暗淡了一下,轉而又笑:“你也像一種植物。”
“嗯?”
“仙人掌。”
淮安朗聲笑:“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像鬆柏,竹子之類的。怎麽像仙人掌?”
“不告訴你——誒,到了。”
淮安將車停下,兩人下了車,是一家初中。校門口一個穿一身校服的小姑娘已經在跟她打招呼:“陸姐姐,這兒!”淮安不解,展眉拉他過去:“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姐姐的朋友,顧叔叔。”
“顧叔叔好。”林雨羞赧一笑,“我叫林雨。”
淮安笑著和她打招呼:“你好林雨,我也是你陸姐姐的朋友,那我們倆也算朋友了。”
淮安向展眉投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展眉垂下眼摸著林雨的辮子,跟他解釋道:“小雨是我做家教時候教的學生,教了一年了。但是她爸爸是個酒鬼,沒有正式工作,喝醉了就打她。她媽媽忍不了,自己跟人跑了。小雨也沒人能幫她,就來找我了,但我也沒有個地方能長期給她住,”展眉遲疑地看向他,“我在這兒認識的人也隻有你了。你能不能先幫我給小雨找個地方住一陣?——別讓她那個醉鬼爸爸找到她,不然又要打她了。”
淮安蹲下來對小雨笑笑:“你先到那輛車裏坐一會兒好不好?——就是那個,黑色的。我和你陸姐姐商量一下,一會兒帶你去吃晚飯。”
小雨乖巧地點點頭,到了車裏。淮安歎口氣問展眉:“你也還是個學生,何必給自己惹些麻煩?”
展眉為難地開口:“那天…我碰到你車那天,是我差點被林岩侵犯——林岩就是林雨她爸爸。林雨拿著凳子砸了他,我才跑出來。”
淮安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她才十一,既然來找我了,就是實在沒人可幫她了。我…唉,我知道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是我確實想幫幫她。”
“你想怎麽幫她?”
“我也不知道。先給她找個地方躲一陣,我幫她找找她媽媽。”
淮安雖然心裏覺得不妥,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得點點頭,“嗯,那我讓她先住到我媽那裏。”
“房租我會拿了兼職工資就給你…”
淮安笑她:“你跟我說這種客氣話幹什麽?”
展眉也笑道:“跟你客氣一下,就知道你會幫我。”說罷對他眨了眨眼:“走啦,請小雨吃飯,可是你說的啊。”
吃完飯將小雨送到顧母處,說明來意,顧母也是個古道熱腸的慈祥老人,欣然答應。安排妥當,幾個人坐下說話。顧母細細打量了一下展眉,點頭噙笑:“真是個清秀的孩子。你是淮安的學生?”
展眉點頭:“我和顧老師是一個學校的,但也不算是他的學生。他沒教過我,但我們見過幾麵。”
顧母意味深長地笑笑:“我跟你倒是有眼緣。長得俊,心眼又好,是個好孩子。還沒問過你,叫什麽?”
“陸展眉。左耳旁的‘陸’,舒展眉頭的‘展眉’。”
“好名字。可是你什麽人給起的?”
展眉愣了愣,嘴角微微苦笑:“是一個哥哥給起的。”
“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顧母抿了一口茶歎氣,“給你取名的人,希望你平生盡展眉。”
展眉不答,隻是喝了口茶。屋子裏燈昏暗,月色如水,傾瀉至屋內。已經是深秋了,聽不到了蟬鳴,隻能感到清澈的秋露味道。顧淮安說:“媽,天不早了,我得送展眉回去了。我改天來看你,你和小雨有什麽需要的,就給我打電話。”說罷互相道別,兩人離開了顧母的小四合院。
展眉輕聲開口問:“你的手是怎麽了?今天一直想問來著。”
“沒什麽事,昨天劃破了。”
展眉拉過他的手,將他自己包紮得簡陋的紗帶拆開,皺眉說:“割得這麽深?你上過藥了沒?”
“沒什麽事,塗過一點藥了。”
展眉點點頭,幫他仔細包紮好:“以後小心點。”
“嗯。”淮安點頭。兩人沉默走到巷口上了車,關上車門,淮安才開口問:“給你取名字的那位‘哥哥’,對你來說不一般吧。”
展眉仰頭看著前視鏡:“是我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