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鄰端著菜奇怪的看著她,“幹什麽?招待客人啊。”

金秀蘭抿了抿唇,舍不得自己的那盆熏肉,那可是她留來給賢哥加菜的。

在看看此時的宋德鄰,頭發挽著簡單的矮馬尾,玲瓏的耳垂上戴著鑲寶石的素銀耳環,臉上畫著妝,嘴上還塗著口紅。

至於麽?一個寡婦,招待客人,還打扮成這樣???

宋德鄰可沒想那麽多,她從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爸爸是走洋貨生意的,常年在外就喜歡帶些新鮮玩意兒給她,其中就有新式樣的化妝品,她窩在家不出門,可都要給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而且,女人天生愛美愛打扮,有錯麽?

沒錯,可是封建的男權思想,就覺得女人打扮,那是給男人看的,那是取悅男人的。

因此金秀蘭心裏不大高心。

“鄰丫頭啊,這招待客人,也不用這麽招待吧,口頭上謝謝就行了,再不濟給他個跑腿費也就行了,哪裏還要這麽大動幹戈,又是炒雞蛋的,又是蒸熏肉的,等會兒該不會給他酒吃吧。”

金秀蘭的語氣那是酸溜溜的,人精一樣的宋德鄰怎麽會聽不出來?

她沉下臉,“婆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金秀蘭看了看她,遲疑著開了口。

“那我就說了啊,這鄰丫頭啊,你到底是個寡婦,招待人一男的,得惹多少閑話啊,而且院子裏剛剛出了那些事兒,那大房的人不是天天盯著我們這邊找茬子啊?”

宋德鄰一聽樂嗬了,嗤笑一聲,“婆婆,你現在怕人閑話了?當時大嬸嬸出那樣的招,你都不反對,你就不怕閑話?”

金秀蘭被懟的一愣。

宋德鄰懶得理她,直接端著菜往小客廳裏去了。

一進門,就看見陳仁智和賢哥聊得正歡。

放下菜,宋德鄰笑道:“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媽媽,媽媽,叔叔在跟我說省城的學校,他們有圖書館、有電影院、有教英文的地方、還有教彈鋼琴和畫畫的地方。媽媽,餡兒好想上學啊。”顧賢拉著宋德鄰的衣袖,祈求的看著他。

宋德鄰有些無奈的看著他。

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帶他去省城讀書呢,省城,對她來說很陌生。

陳仁智以為她為難了,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餡兒問我省城是什麽樣子的,我無意中就跟他提到了學校,然後就……”

然後顧賢就好像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不停的問著。

“沒關係,等我有能力的時候,一定會帶著他去的。”

宋德鄰信心滿滿,釀酒她會,現在釀酒的手藝這麽匱乏,她不信她憑著這個掙不到一口飯吃!

陳仁智將她眼中的誌氣全部捕捉,暗暗點頭,這真的是個不一樣的女人。

“吃飯、吃飯。”宋德鄰招呼著,轉身從一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壺酒。

她記得這可是他們家藏得最好的一壺酒,還是上一輩兒人傳下來的,顧家幾兄弟每家就那麽幾壺。

她擰開酒壺塞子,給陳仁智倒了一杯。

頓時酒香四溢,尤其是那清新淡雅的杏花,叫人聞了,如同置身花海。

陳仁智不由的閉上的眼睛,捏著酒杯聞了聞,讚一聲:“好酒!”

宋德鄰不用嚐也聞出來了,這就是失傳的杏花酒,她小時候也是天天嚐的,可惜了,現在這麽好的酒都已經沒了。

“這麽好的酒,現在不多見,就這麽喝了,多可惜,你還是收起來吧。”陳仁智喝了一口便不繼續喝了,把酒壺往宋德鄰麵前推了推。

宋德鄰也不推卻,點了點頭,這酒她以後可以留著研究看看,能不能把失傳的杏花酒複釀出來。

“那、吃菜。”宋德鄰不好意思道。

陳仁智點了點頭,看著麵前的菜色,這些東西倒是他在省城吃不到的。

他先夾了一筷子那裹著蛋液的椿頭,他可從來沒吃過的,放進嘴裏,剛開始咀嚼,覺得味道很難以下咽,但是吃了一會兒之後,又莫名覺得香。

“這是……?”

宋德鄰有些好笑,“這是椿樹芽,省城都沒有的麽?”

陳仁智搖了搖頭。

他還真沒見過這種東西,隻覺得神奇。

不知道為啥,宋德鄰看見他自動帶入地主家的傻兒子,應該是個家教很好,然後有被保護的很好的人,剛才的助理阿遠也應該是他的保鏢兼職的吧。

“繼續吃,還有那個臘肉,是年關的時候醃製的。”宋德鄰把臘肉盤子往陳仁智麵前推了推。

坐在桌前的顧賢莫名吃醋了,張著小嘴:“媽媽,我也要吃。”

陳仁智笑著夾了一筷子先塞進了顧賢的嘴裏。

顧賢努動著小嘴,吃的嘴角泛著油光。

金秀蘭躲在門口看著這幅場景,心裏莫名的不舒服,甚至都聯想到,要是宋德鄰帶著顧賢跟這個男人走了怎麽辦?那她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了?

想到這裏,金秀蘭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咳、恩。那個陳經理啊,你看時間也不早了, 你今天還得趕回省城吧,這我們這裏最晚的一班車是下午5點,晚了呀,就沒有了。”金秀蘭提醒道。

陳仁智吃的正香,頭都沒有抬起來,端著盤子扒拉著:“哦,我今天不回省城,廠裏派我來調查這邊的釀酒古法,我得待一段時間。”

金秀蘭一聽,心裏急了,這倒好直接都暫時不走了。

陳仁智未察覺金秀蘭的臉色,繼續道:“對了,而且啊,我助理開車來的,不坐班車。”

……

金秀蘭無話了。

這個年代誰家要是有一輛大杠自行車都算是有錢人了,更何況汽車?那簡直就是頂級豪門了。

陳仁智這樣的身份,要是真的能看上他們家宋德鄰,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頓時,一張瘦巴幹柴臉上耷拉了下來,滿是頹色。

宋德鄰有些無語,當然當著陳仁智的麵,此時不好發作。

吃過飯,助理阿遠遞上了紙巾,陳仁智接在手裏擦了擦。

“嫂子,你做的飯真好吃,我這幾天能一直在這吃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