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末,天空又飄起了小雨,有些陰冷。早晨,噩耗傳到李家,李思訓原本今日應該走在發配的路上,他昨晚卻在軍營牢裏上吊自盡了。

李伯禽含著淚,帶著兄弟剛去軍營外,把他爹的屍首運回家。他娘也已經懸掛在了房梁上,滿院子盡是悲哭聲。天空飄著的細雨似乎已經看慣了人間冷暖,依舊不緊不慢地飄著。樹枝上的寒鴉,他也許能懂人間的喜怒哀樂,此刻正在悲鳴。

趙嚴聞訊,先是一驚,後也無可奈何。世事無常,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官宦人家。沈遷昨日犯事被抓,他爹今日想替沈遷求情的,卻被皇帝無情地拒絕了。

趙嚴吩咐周全,派兩個人前去李家,協助辦理喪事……

葉蓁蓁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她和師傅這麽多年住在一起,在她心裏沒有任何人比師傅親的了,師傅對她有養育之恩,就是她的母親。

玄空師太已經昏迷了幾日,這天早晨她突然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蓁蓁,我想回九雲庵,一個尼姑死在大相國寺裏,總是不太合適。”

葉蓁蓁找到無為道長說明師傅心意,無為道長二話沒說,趕來一輛馬車。葉蓁蓁背著師傅上了馬車。無為道長慢慢趕著馬車,他此刻的心情比下雨的天空還要陰冷。半路上玄空師太慢慢又清醒了,勉強看了葉蓁蓁一眼。

“師傅”葉蓁蓁擦掉眼淚。

“蓁蓁,不要太難過了,人總歸有一死。我死以後,千萬不要埋,把為師火化了,我一輩子愛幹淨,不想與蟲蟻為伴。找個晴朗的天氣,找個幹淨的湖泊,撒進湖中喂魚吧!……”

“師傅……”

在葉蓁蓁撕心裂肺的痛哭中,馬車停住了,無為道長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他眼前出現的是那個眼睛圓圓的、可愛小丫頭……

馬車來到了九雲庵,無為道長勉強下了車,進屋發現靜安師太也早已坐化……

葉蓁蓁已經哭暈過去了,中間幾次醒來,見到的似乎都是熊熊大火,師傅和師祖母坐在火裏衝她微笑。任憑葉蓁蓁喊破喉嚨,她們也不走出火海……

等葉蓁蓁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兩個包袱放在旁邊,無為道長坐在旁邊,疲憊不堪。葉蓁蓁喉嚨腫痛,眼睛紅腫,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抱上包袱,上了馬車,跟隨著無為道長回到了大相國寺。

繼慈和其他人,一看二人神色,已經了然,就沒有多問。隨後的日子裏,就是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物隨節邊,日出日落,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葉蓁蓁終於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活著,不是嗎?

秋去冬來,風吹到臉上有些冷,街道旁樹木的葉子所剩無幾。葉蓁蓁走出大相國寺,她想去看看李伯禽。轉過街角時,剛巧遇到了李伯禽,四目相對,相顧無言,兩人心裏早已淚千行。李伯禽同時失去雙親,心也滄桑了許多。他們默默的沿著大街,往前走著,漫無目的,就想舒緩一下心中的情緒。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才打破了這種沉默。梁君竹落魄地在街頭行走,她是給大戶人家送換洗衣裳來了。葉蓁蓁不知道的是,梁子喻在被關進大牢不久後就自殺了,自從柳金蟬被罰到永慈庵,王府的脂粉鋪也關閉了,沈昭也被流放了。梁君竹悲傷過後,隻能從新做以前的工作,以糊口度日,和母親相依為命。同時她又期盼著沈昭有一日能站在她麵前,這也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梁君竹看到葉蓁蓁和李伯禽先愣了一下,因為這些日子的糟心事,她也斷斷續續的聽說了。葉蓁蓁先過來拉住她的手說:“君竹,你還好嗎?”

“湊合過唄,你呢?聽

說你被封為瑞祥郡主了!恭喜你啊!”

“什麽郡主不郡主的!現在就剩我一人了,無家可歸”葉蓁蓁苦笑,她確實不想回九雲庵,那裏是她的傷心之處。

“那你以後準備去哪裏?”

“四海為家,孤身到處飄泊唄!”

兩個人互相感慨了一下命運,就此分別。葉蓁蓁沒想到,也就大半個月沒見,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目送著梁君竹離開,她在思索兩人以後還有沒有見麵的機會?

“葉蓁蓁,你剛才說的話,不對啊!”李伯禽不滿。

“哪裏不對?”

“都不對!以後要飄泊,也是你我一起,你可不能丟下我”李伯禽一臉傲氣。

“嗬嗬,你這人怎麽跟個孩子似的”葉蓁蓁噗呲一笑。

正在兩人準備去河堤上走走的時候,街上傳來一陣鑼聲,就聽有人不停地喊著:“今晚梨香院,新來歌伎沈從容要驚豔登場,歡迎大家都來捧場!有幸者還可以留下來共度良宵!今晚……”

“什麽?”兩個人都在冷風中打了個冷戰,又聽了聽,確實沒聽錯。但是,兩人也都無可奈何,這個時候都隻能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了。他們就是想管,也沒能力管啊。現在看來,什麽榮華富貴、當官發財,到頭來不過都是一場空。

原來,就在李伯禽他們被放出來的第二天。有人向皇帝彈劾沈遷,收受賄賂、以權謀私。皇帝派人一查,還真有這麽回事。於是動怒,抄沒了沈府,把沈遷刺字發配去嶺南,家眷罰沒籍為娼,沈從容從昔日大家閨秀也淪為了妓院歌伎。

自古人生一場夢,世事無常,人生不富即貧窮。經曆了這麽多風風雨雨,在他們以為暫時可以鬆口氣的時候,京城裏又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