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沐陽認真看他,溫和笑道,“人各有誌,徒兒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此回你遊走人間、襄助人道立國,出力頗大,又發現妖邪蹤跡,此也是大功。”

素長風心中暖意洋洋,麵帶激動又有些慚愧道,“弟子失態了。”

雲沐陽溫聲道,“徒兒,你原本誌不在仙道、不在長生,今你遇此劫數,為師也有一言問你,將來作何打算。”

素長風怔了一怔,他並未想過這個問題,隻想著若能逍遙數百年那便極妙,也是因此他從不去參加那些曆練,也不多修神通法力,隻是一味進益,修得金丹境界之後更是隨心所欲。

他麵色更是慚愧道,“弟子未曾想過此事。”

雲沐陽輕輕笑道,“為師倒有兩句話與你說,一則便是為師送你前去轉生,便如你三師兄一般,待得你轉世之身入世為師再收你們入我門下修道,或是許你來生一場富貴。二則若是你不願為師還有一法,今天地大變,天道有缺,為師可去蓬萊求一道詔令,使你入得神道。”

素長風皺了皺眉頭,若是轉生而去,來生如何其實已經完全不能知曉,也記不起此世之事,與現在的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對此他卻十分排斥,隻原先他也是願意如此做的,但現下有了其他選擇,隻是這一條路卻也是束縛頗重,一旦入得神道,便難隨心所欲了。

他糾結片刻,已是決定要入神道修行,雖說多了許多束縛,可是若能安排得宜自然也可逍遙。隻是他心中卻有些不安,問道,“恩師,弟子自認才德不足,雖有意神道,可若是如此隻怕要墮了恩師威名,若是如此弟子願意前去轉生,來生再入恩師座下修行。”

神道神靈可不是擔個虛名就求的長生,還需才德具備又要有庇護天地有靈眾生之願,要得神位其實也是十分不容易,否則自然有天劫降下,抵禦不過也是身死道消。之前自家恩師雖也是借得神器封神,可是也經查考,又有神道初立的原因才可扶得這些人等坐穩神位。

雲沐陽道,“你不必為此擔憂,修身懷德,屆時你自然會明白其中道理。”他說著稍稍一頓,接著道,“為師出身於小村野地,偶得機緣方入修行之門,那時聞神仙之事卻不知神仙之道,思慮舉頭三尺有神明,懲惡揚善、庇護蒼生。隻我一日入得城隍廟中,見那泥胎塑像無靈無性,方是知曉世間並無神靈,及我修道有成,感應世間之事,立得一願,為蒼生立天柱,為凡人築神靈,庇護天下寒士。”

素長風心有觸動,叩首道,“弟子謹記教誨,吾師誌願當成。”言罷,再是叩首。

再過數日,太宙宮外一道神光氤氳落下,似有杏花香氣繚繞,隻見黃三娘蓮步入殿,躬身施禮,帶來了蓬萊道宮詔令,授素長風為都天巡城大禦使。雲沐陽得知此令,連道此恩深重,令其務必謹守教誨。

此事過後,雲沐陽知曉妖邪已經侵入各國,不過他卻並不急著有所動作,而是等待時機。又過了半載,忽而天中華光熾盛,一道清氣投入

人間國度。雲沐陽睜開雙目,而後自有雲肆前去敲響玉鍾。

不多時,言幾道、章辭二人身化清光落在殿外,而後快步入得殿中,拜道,“弟子拜見恩師,恩師福壽無疆。”

“二位徒兒,不必多禮。”雲沐陽笑了一笑,見二人起了身來,道,“為師布置將成,如今有一事需要你二人去做。此事頗為要緊,不可泄露,思來想去你二人心思縝密、行事慎重,正可去做此事。”

“恩師過獎了。”言幾道嘻嘻笑著,“不過既然老師這般認可我與師弟,就請恩師吩咐,我與師弟必定將此事做好,若是做不好,就請恩師責罰。”

章辭再是一禮,“弟子必定協助師兄做好此事,不負恩師囑咐。”

雲沐陽知曉二位弟子脾性,道,“你二人收斂法力神通,前往凡俗之中陳國,尋到一名作趙煦之人,授他道理武功。”說著起手一指,便有兩道清光落入二人眉心。

二人稍稍領悟之後,就說道,“恩師,我二人現下便去,請恩師放心。”

二人拜別雲沐陽之後,出了太宙宮,略一推演方向便是去了凡俗之中陳國。

數日之後,陳國都城,寒觀,他們師兄弟二人已是探明那位趙煦身份,乃是陳國一正四品遊擊將軍之子,現已十歲,隻是此子生來本是十分聰慧,可是一日落入湖中被救起之後,變得木訥寡言、心思遲鈍,似有呆症。他雖是將軍府中嫡長子,卻不得寵愛,頗受冷落。

二人到了將軍府外,章辭道,“師兄,此事應當頗為緊要,若要仔細接觸,恐怕一時之間難以完成恩師之事。”

言幾道看向他,笑著道,“師弟有何良策?此事不可顯法人前,妄用神通。”

章辭輕輕點首,便道,“師弟之意便是你我伴作遊方郎中,演示醫道妙術,那將軍府上的劉夫人若是聞聽良醫,必定會前來求醫,那時便可順利入得府中,也正可順勢完成恩師交代之事。”

言幾道微微頷首,笑著道,“師弟這一方法乃是十分穩重老成,半月之內必見成效,不過遊方醫道終究是飄渺浮萍,難取信任,我有一法正可借了師弟這一計策為殼,再做文章。”

章辭道,“請師兄指教。”

言幾道笑了一笑道,“既然來了陳國大都,為何不去拜訪此地神靈?”

章辭微微一怔,方是明白過來,自家恩師令自己二人不得顯法人前、動用神通,可是沒有說不能讓其餘之人也不得動用神通。自家恩師之所以這般做,隻是擔心自己二人施展神通法力亂了天機,甚至染上惡因種下惡果。

二人當即去見了此國都城隍,那城隍雖是不知是哪一派真人蒞臨,不過這二人手持蓬萊都天巡城大禦使信物,都天巡城大禦使統禦神道所有土地城隍之流,這城隍未有多問,親自去辦。

不過半日便是將二人引薦到了一處忠勇伯爵府,為那伯爵老父診治癡忘舊疾,效用奇佳,被這伯爵奉為神人。而這伯爵婦人鍾氏恰好與趙

煦生母趙劉氏是手帕交,鍾氏見得如此神醫便悄悄與趙劉氏溝通,為她引薦神醫。

鍾氏與劉氏約定時辰,劉氏已是火燎火急來了伯爵府中,聽聞有神醫能夠醫治癡呆之症,她不敢有半點停留,立刻趕了過來,多番打聽老鍾忠勇伯情況,遠遠見得似無大礙,心中大喜。

暖閣之中劉氏緊緊握住鍾氏雙手,激動道,“姐姐,那二位神醫現在何處?”

鍾氏輕聲安撫道,“好妹妹,倒教你得知那二位神醫乃是我家老爺得了舊友指點,千辛萬苦請回來的,卻是答應要為其保密。隻是有這般神醫,我怎能不告知妹妹你?”

“端得是姐姐疼我。”劉氏不住抽泣起來,嗚嗚聲道,“那姐姐教我當要如何請這二位神醫相助?”

“好妹妹,你聽我之言,少時你與我同去見我家老太爺,佯裝昏厥,恰好就可請神醫醫治。”鍾氏麵上不由有些得意,笑盈盈道。

“好主意,大恩不言謝,若是能治好我的小虎頭,便是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的。”劉氏千恩萬謝,立刻就要按照鍾氏之言去拜見老太夫人,卻被鍾氏止住,言道午後再去拜見。

待得午後,二人依計而行,拜見老婦人,又見得老忠勇伯精神矍鑠,言談雖不便利可是也是清清楚楚,不似以往劉氏更是歡喜不盡。坐了未久,就有丫鬟在老夫人耳邊耳語。鍾氏劉氏立刻就知是那神醫複診,當下劉氏站起意欲告辭,忽而手腳不穩,摔了下去,砰的一聲,額頭裝在實木桌上,立刻染了一片鮮血。

這景象將諸人驚了,鍾氏馬上叫道,“快叫大夫。”

忠勇伯老夫人哎了一聲,就道,“快快把二位神醫請來。”說著立刻把劉氏送去暖閣,二位神醫趕至,鍾氏就請老太爺等人先出外間,不敢驚擾他們。

言幾道與章辭二人,如今一個看著五十餘歲,清臒入骨、仙風道貌,一個高大昂藏、氣勢雄渾。

言幾道假裝一看,冷笑一聲,轉身欲走。鍾氏即刻將二人攔住,泣道,“求請二位神醫救救我這苦命的妹妹罷。”

言幾道冷哼一聲,“此人無病,何須我來救她,她一時三刻自然能醒來。”

鍾氏不由一驚,方才劉氏摔倒下來,若不是知曉內情,恐怕也會認為其人得病昏厥,這位神醫卻一眼看出來,當下更是高看。

劉氏哪裏還會在此繼續裝病,也不顧額頭鮮血,爬了起來,快步走到二人麵前蹲下一禮,堅定道,“神醫明見,小婦人今日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實則是有求於神醫。”當下便就將趙煦之事詳細說來。

他說完之後言幾道冷冷看著她,哂笑道,“我師兄弟二人不過飄萍,與你更是萍水相逢,我為何要救他?”

劉氏聞言一怔,隨後又是大喜,這分明是說這位神醫能救,當下便苦苦哀求。

這時,章辭卻是忽然道,“師兄,你我今日漂泊無依,幼時又與母緣分淺薄,今日見此深情,我等救他一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