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物語15

時光推到2011年5月13日,在那天的十多天之後,我終於可以正常地下床走路了。即使小姨說過在我的傷還沒有好之前不準我走動一步,但醫生說要多走動才能快點康複。

醫生還是蠻好的,排除了他經常為我打針外我還是挺喜歡他的,不過為什麽不是護士打針啊?

隻是雖然我可以走動,不過小姨還是一步不離地跟著我,連我上廁所也要在外麵計算時間等著。我就真的有那麽讓人不放心嗎?

出入後我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安南。她似乎已經忘了之前的事,愉快地抱住我說:“真是沒有想到你這麽快就可以走動了。”她說著的時候不明用意地在我背後拍了一下,然後湊到我耳邊說:“祝賀你……”

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也絕對不想明白,她突然不知從何處拿出來一個白色的花圈套在我脖子上,大笑說:“很適合你啊,就當做是恭喜你可以走路了吧。”

真是感謝她,不過那個花圈,為什麽是白色的?白色的,花圈?她為什麽不再拿張我的黑白照片貼在上麵,然後再買塊木牌,在上麵寫著,“悼念徐官釗”?

再之後就看見了宋雨澤,雖然很想假裝沒有看見他然後離開但是他已經徑直地走了過來,看見我脖子上的白色花圈,笑了下說:“這……挺適合你的……”

這家夥想打架嗎?

小姨似乎也忍不住輕笑了下,把我脖子上的花圈摘了下來,微笑說:“那你們就先聊一會兒吧,我等會兒再來……”

宋雨澤笑著說:“看見你真讓人驚醒啊。”

“為什麽是‘驚醒’?”這男人絕對不可原諒!

安南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宋雨澤咳了下說:“正好有點事要跟你說。”

什麽叫正好,他難道不是因為有事才來找我嗎?

安南似乎誤會了什麽地說:“那你們兩個男人就先解決私事吧,我正好有點事也要走了。”說著向別處走開,在不遠處又停了下來,回頭說:“不過,你們兩個文明點,不要動手,有什麽事好好商量。”

她果然是誤會了什麽。

我覺得氣氛有點微妙尷尬,幹笑說:“那……找我有什麽事嗎?”

宋雨澤說:“之前應該跟你說過的吧。”

“什麽?”

“而且你也答應了。”

“改變……什麽的吧……”

宋雨澤輕輕點了點頭。

我略吸了口氣說:“我也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可你明明已經答應了。”宋雨澤語氣有了點著急。

“這種事任何人都幫不了你,即使是我或者……其他人也隻能給你指個方向,但終究還是要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宋雨澤低頭沉思著,過了一會兒說,“但我還是不明白。”

總覺得和他突然說這個話題氣氛很尷尬,他就不能正常一點地問嗎?比如先繞個圈子什麽的,把氣氛弄起來再說,突然就這樣問我,萬一被別人看見了說我跟他很熟怎麽辦。

我想了想說:“反正這種事情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做得到的,總得……有個,緩衝什麽的……”

宋雨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但我還是想要現在就知道。”

跟這個男人果然怎麽說都說不清楚的,他就不會感到尷尬嗎?問我這種問題,不過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也無法回避,我說:“如果你非要現在就知道的話,那麽我問你,你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麽?”

“打你算不算?”

這家夥還是去死吧。

我咳了下說:“雖然你的這個想法不太可取,但是從某一定的角度來說,你的內心裏,也……並不是那麽的,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宋雨澤疑惑地搖了搖頭。

“這樣說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擁有著好壞兩麵,即使心地再好的人也有著黑暗的一麵,而往往黑暗的那一麵就是他真實的一麵。”

宋雨澤摸了摸自己的心,說:“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真實一麵是黑暗的。”

“不是。”我說,“那隻是打個比喻而已,當兩麵中的其中一麵比較突出時,相對性的,另一麵就顯得比較真實……”停頓了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宋雨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概明白了,你是說我現在真實的一麵是趨向於黑暗的一麵吧。”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

“多謝了。”宋雨澤彎下腰向我道謝,“總之不管怎麽樣,先謝謝你了。”

他是日本人嗎,麻煩不要再這樣做了。還有,他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

“嘛……今天,那就先到這裏了,我有事走了……”說完後我迅速離開,先不管他明不明白,跟他說話總感覺太費勁了,這種東西,一般人不是都應該明白的嗎?

不過他都已經來問我了,也說明了事情應該要快點解決了。能改變他的人不是我,是韓雨萱,所以要找到韓雨萱,不管她有沒有原諒我之前說的話,反正我隻要死皮賴臉地求她就行了,然後,再來完成四年前未完成的計劃。

安南在不遠處看到了我,走過來笑著說:“這麽快就完了,有沒有動手啊?”

“啊哈……這個先不管了,韓雨萱在哪裏?”

安南悠悠地說:“看來是你贏了,還以為你會輸得一塌糊塗呢。”

先不管這女人誤會了什麽,還是先問清韓雨萱在哪裏的好,我說:“那她現在在哪裏?”

“小萱嘛……”安南想了下,“應該在家裏吧,不過很快就要走了。”

“去哪裏?”

“東京。”

“什麽?她也要出國?”女人還真是喜歡出國啊。

“小萱去東京是因為那邊有點事要處理,大概要十幾天才能回來。”

“先帶我去那裏再說吧。”

安南說:“看你的樣子挺在意的嘛,不過不行。”

“為什麽?”

“因為你之前對我那樣說話讓我很不高興。”安南轉過頭說。

原來她沒有忘記,女人真是小氣,我連忙說:“那……對不起了……”

“什麽?”安南輕笑說,“你大點聲,我聽不到。”

“對不起了!”我又說了一聲,真是討厭啊。

“什麽對不起啊?”安南轉過身子說。

“之前,對你說的話太過分了,對不起了……我在這裏向你道歉了……”我彎下腰,真是的為什麽我會學宋雨澤那一套呢。

安南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

“那快走吧。”

“什麽?”

TM的,這女人想反悔嗎?

“開玩笑的。”安南笑了一聲,然後拉起我的手離開。

到了韓雨萱家裏時,卻看見大門緊閉著。我連忙撥打她的手機,很快那邊傳來了她的聲音,“喂。”

“嘛,我是徐官釗……”然後那邊就直接了斷地掛了手機。真是的這女人也未免太小氣了吧,讓我連死皮賴臉求她的機會都沒有給我,不行真的是太傷自尊了。

我又打個幾次她的手機,但都是嘟嘟的忙音和外國友人的聲音。就在我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安南拿出了手機說:“我的吧。”

於是我用安南的手機打她的手機,剛接通我就連忙說:“韓雨萱如果你敢再掛了我的電話我就立即在你家門前挖一個大坑然後跳下去讓你們祖墳冒青煙,最後我變成惡鬼也要一輩子纏著你!”在我氣喘籲籲地一口氣說完後,那邊淡淡地說:“說完了沒有?”

“嘛……完了……”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韓雨萱果然立即掛了手機。這個女人真是超級可惡,居然一點麵子都沒有給我留。

安南笑著說:“看來小萱對你那時說的話還很在意,你還是快點道歉吧。”

“嗬嗬,可是那女人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給我。”我說著去找鐵鏟。

“你在找什麽?”安南問。

“找東西挖個坑然後把自己給埋了。”

安南搖頭說:“小萱的個性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你就算是把自己千刀萬剮了她也不會理你的。”

“她就算殺了我也得先讓我見她一麵吧。”

“你自殺她也不會見你的。”

“她還真是絕情啊。”

安南嘟囔說:“誰叫你當初要那樣對她說話的。”

看來我隻能出絕招了,我忍痛說:“你打電話給她,如果她不肯見我的話,我……我就給她跪下了……”

安南歎息說:“你還不如自殺呢,你的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這女人的話真是太讓人討厭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男子漢,雖然渣了一點,可是俗話說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都給她跪下了她還要求什麽?所以說女人都是不知足的動物。

“那我現在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拿炸藥把她家門給炸了。”

“到時候她肯定出來見你,還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沉默了下,我說:“如果我現在喝酒會怎麽樣?”

“必死無疑!”

“那我去喝酒吧。”我說,然後離開。

安南拉住我的手說:“你想幹什麽?”

“喝酒。”

“你想找死嗎!”

我掙脫她的手,“她不見我的話我還是死了吧,反正隻要能夠讓她來見我一麵就算是死也沒有什麽的。”

“我不準你這樣做!”安南看著我的眼睛說,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濕潤而朦朧,仿佛時光倒流一樣,回到了四年前。在姨夫的事件後,表姐就是用那種目光看我的。

我心裏觸然一動,真的有種想要喝酒的衝動。即使無論我用什麽辦法,那些時光也已經逝去了,那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實。這樣的話,剩下的隻有悔恨了。

這一切,我仍是無法接受。

我不理會安南的話,朝街上走去。

安南在我身後大喊:“徐官釗,你立即給我回來,否則的話,我也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我無法回頭,雖然很卑鄙,可我不想再失去,既然韓雨萱還對我存有愧疚,那我隻能這樣做了。

……

來到一家酒吧裏,我說:“有沒有酒?”

“你要什麽酒?”酒保問。

“其實我也不懂什麽酒,就是那種很烈的酒,喝一口神誌不清,兩口倒下癱瘓,三口立即死翹翹。”

酒保大驚:“我靠!你要的這是毒藥吧,我們這裏不賣毒藥的。”

“那給我來……兩箱伏特加吧。”

“兩瓶……麽?”

“是兩箱!”我敲了敲桌台。

“你有錢嗎?”酒保小心翼翼地問。

“你TM的,瞧不起老子是吧!”我掏出了一疊一塊錢,“這夠了嗎?剩下的算小費吧。”

酒保數了數說:“連買兩瓶都不夠。”

我又將鞋子衣服全脫下來,放在桌台上,“給我來五箱!”

酒保看了看說:“還是連兩瓶都不夠,而且我們酒吧是也不是當鋪,不當東西的。”

“你找抽是吧!”我猛一拍桌子說,然後從別處走來兩個手臂上紋著青龍白虎的染著黃色頭發的人到吧台上,“是我找抽。”我連忙說。

酒保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說:“其實……我這麽跟你說吧,你給我來兩箱酒也是為了你好。你聽啊,你給我兩箱酒,我就會非常感激你,然後替你們宣傳,你們酒吧裏的名氣也會大增。到時候別說兩箱酒的錢了,就是兩百箱都賺了回來。而且從大的角度來講,你是在為社會主義特色經濟的發展做出偉大貢獻,調節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力地支持了國家宏觀調控政策大力推動社會主義共產化,然後早日實現共產主義。使中國國富民強,整個中國和所有的中國人都會記住你們祖宗十八代的!”

酒保茫然地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可還是不行。”

“為什麽?”

“因為這酒吧不是我的,我這樣做會被扣工資的。”

“算了,能買什麽酒就來什麽酒吧。”我說。

很快酒保就拿來了五支啤酒。

我喝了一口說:“你這酒有沒有摻水?”

“什麽?”

“為什麽我喝不醉啊?”

酒保說:“廢話!啤酒你想喝一口酒醉啊。”

“那要喝多少才能醉?”

“這就要看你的酒量有多大了?”

於是我喝了兩支,話說這酒絕對摻水的!

我喝了兩支才感覺頭有點沉,眼前的人影有點模糊。

酒保問我:“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想睡覺。”

“那就是醉了。”

“這種……感覺,真不爽啊……”我說,“為什麽你變成了兩個人了呢?是你的雙胞胎弟弟嗎?”

“我沒有弟弟。”

“是你哥哥?”

“我也沒有哥哥。”

“那,一定是你爸爸了。”

“你醉了,快開車回家吧,”

“不是說酒後不能開車嗎?”

“你他.媽的真麻煩!”

我正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打開,傳來了小姨的聲音,“你在哪裏?”

“我在……圖書館……”

“你騙我。”

“沒有,我發誓,我沒有騙你!我怎麽可能騙你啊?”

“為什麽這麽吵?”

“哦,是因為這樣的……圖書館管理員的老婆跟別人跑了,女兒被糟蹋了,老爸死了,老媽瘋了,他自己變成太監了……”

“那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啊,剛剛他來圖書館想找他老婆,安放老爸的遺體,照顧他女兒,找心理醫生醫治他媽……然後,就有很多人看熱鬧,所以就很吵了。”

“你說話怎麽怪怪的?”

“沒有,隻是剛才吃多了東西,肚子很撐。”

“你到底在哪裏?”

“圖書館。”

“具體。”

“啊……哈?信……號不好……好,我……掛了……”然後我就掛了手機。

酒吧豎起大拇指說:“哥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人,撒謊都不打草稿的,謊話連篇,佩服!”

我淡淡一笑說:“這沒什麽的,練多了就熟練了。”

酒吧說:“今天我們,一見如故,我請你喝酒吧,隨便你點。”

“伏特加,有二鍋頭就來兩瓶。”

他說:“好,你等著。”然後他就給我拿來了兩瓶伏特加。

我喝完後感覺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這酒真他.媽的烈啊!

過了不久,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打開後見是安南。她大吼起來,“徐官釗,你別作賤你自己了!快點給我出來!”

“嗬嗬,不就是喝了點酒嗎?至於嗎?哪個男人不喝酒的。”

“你算什麽男人?你這個人渣!你以為你這樣做就隻有你一個人不好受嗎?快給我停下來。”

“你叫韓雨萱來跟我說話。”我說。

“快給我出來!”

“讓她來和我說話。”

接著那邊“嘟”一聲掛了。

酒吧說:“哥們,失戀了?”

“沒有,我還沒有女朋友。”

酒吧搖頭說:“無論怎麽樣也不能對待自己,話是別人的,命是自己的,跟自己過不去有什麽意義。”

我笑了笑說:“我遇到了一個敵人。”

“什麽敵人?”

“那個……敵人,我以前碰到過,本來以為我再也不會再遇到……他了,可是……我還是再次和他相遇了,我……可以輸給全世界,可我就是不能輸給他……”

“哥們,你醉了。”

“我……沒醉……隻是,頭有點暈而已……咦!你弟弟又來找你了。”

“你真的醉了。”他說

“我沒有。”剛說完,手機又響了起來,我接了後,傳來安南帶著哭一樣的聲音說,“你……出來呀……”

“叫韓雨萱和我說話。”我說。

“別再耍流氓了。”她似乎哭著說,“隻要……你出來了,她就答應……快出來,不然,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心裏一陣揪心的痛,明明這不是我說希望的,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現在的我像什麽樣子,死皮賴臉地哭著求別人答應自己,這算什麽?即使我人渣,姐控,懦弱,虛偽……但我也有我希望守護的東西,不想它再次失去,無論要用什麽辦法,或者完成了也是畸形的,可我還是想守護著。

可是這樣的我,究竟能不能守護住那些東西,不讓它再次失去?我應該怎麽做?

手機沉默了許久,然後突然傳來了韓雨萱冷漠的聲音,“給你三分鍾的時間,有什麽話就快點說。”

我站了起來,向外麵走去,倚在酒吧門口上,輕笑了下說:“你終於肯聽我解釋了……那個……對不起……”

“什麽?”

“之前……在醫院裏對你說的那些話……對不起……”

“你就是想說這些嗎?”

“那你呢?”

“好,我原諒你了。”

“你沒有原諒我。”我說,“你心裏一點不是這樣想的。”

“那你想怎麽樣?”

“我……想見你。”

沉默了一秒鍾,那邊說:“你現在在哪裏?”

我走出門口,看著酒吧的名字說:“好像是……叫做,流星酒吧。”

韓雨萱沒有說話,手機也忽然間掛了。過了十幾分鍾,她出現在了街道的對麵,看見了我之後,徑直地向我走來。

仿佛經曆了許久的時光,眼前的人越來越近,還是那麽地熟悉,但又似乎很模糊,一切都沒有變。對此,我心中的答案,又是什麽呢?在麵具下隱藏的真實的我,那個樣子,究竟是什麽樣的?

韓雨萱微微皺眉看著我說:“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點點。”

她沒有說話,沉默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那麽……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雙手抓住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

韓雨萱似乎也吃了一驚,但沒有動。

已經失去的東西,隔了四年後再次浮現出來,我所追尋的答案,為了守護那已經失去了的東西,無論要用什麽辦法,我都要留住它。即使是虛偽的,隻是一層表麵的東西,我也仍要去守護它。

“做……做我的女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