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以為過不去的坎,都會跨過去的。

餘笙高三畢業的時候填完誌願,家裏還是那個樣子。父親成天酗酒,繼母魏霞成天出去打麻將,能將一個星期的生活費都給輸在桌牌上,成天罵罵咧咧的,覺得自她嫁進餘家,運氣就不好,餘笙父親也是不上進的,下了工就是喝酒抽煙,身體愈發的不行,隻會導致更加接不到工活。

餘笙待在家裏也是礙眼,而且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是一個困擾她的問題,學費的話她打算助學貸款,但是生活費……家裏絕對是不給錢的,錢都在魏霞那裏,魏霞說了:“不如聽我一句勸,你讀一個二本三本,花那些錢出來和高中畢業有什麽區別,跟你說現在大學生還不如專科生呢,專科生不如高中畢業的,出來早點工作,那些工作經驗比什麽都吃香的,你就上省城打工幾年,每個月寄點生活費給我們還差不多。”

餘笙冷笑一聲,就出門在埃縣找了兩天的工作,但是畢竟是小縣城,哪裏有什麽工作,除了工地裝修工清潔工,就是些辦公室小文員——那都還得三個月起用,況且一聽是高中畢業生,更是不屑:“不收不收。”

於是餘笙上網看了省城的一些工作,有包吃住的服務員,餘笙覺得在合適不過了,便收拾行李就去了。

魏霞還以為她是想通了,破天荒地的給她煮了雞蛋讓她帶走吃。

那個餐飲店是一個火鍋店,一個月包吃住兩千五,餘笙決定幹兩個月,就可以掙夠一個學期的生活費了。店裏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從上午十點開始,中午休息半個小時吃飯,餘笙整天就是連軸轉,沒有空隙思考其他。

幹了一個月,宿舍裏的一個女生辭職了,大家問她下一家去哪,她說去一家酒吧幹夜班,一天就幹六個小時,工資卻是這裏的兩倍,她看向餘笙,餘笙尚且稚氣的臉很是清秀好看,她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那裏也包住宿的。”

餘笙猶豫了,她確實心動了。

“這麽高的工資,沒什麽要求嗎?”

“有啊,要長得好看的,還要普通話標準的,記憶力要好的,要去培訓學酒知識……反正你來麵試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他的女生表示懷疑:“酒吧的話,還是有些亂吧……”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酒吧也是合法營業好不好?人家都是白領下了班喝一杯,哪有你想的那樣?”

餘笙覺得她說得對,況且兩個人還是一個伴,於是她便跟著去了。

“結果去了以後才發現,那個酒吧不幹淨,淨做一些上不得台麵的生意,我後知後覺的,一開始想著小心點,掙著錢就跑,結果還是被一個客人給揪住不放,我就報警鬧到了警察局,是我爸來接的我,回到家裏不知道怎麽就被傳成了我去做小姐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餘笙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有點困了。

沈獻溪安靜的聽著,順著餘笙的頭發,道:“你比我想象中……”他頓住了,在大腦中搜索什麽詞比較適合。

餘笙笑:“是不是發現我是個寶藏女孩,挖一挖就能挖出來讓你想不到的事——哦,還有今天飯局上他們說的,打老師的那件事,那倒不是一個誤會,我真打老師了。”

教她的那個姚老師,對待學生是按照家長給塞得紅包來看待的,另外就是學生的成績。學習不拔尖的,要想得到老師的幫助提點都得靠家長給紅包。餘笙的父母哪裏是舍得給孩子花錢的,從高一到高三就沒出過什麽麵。

餘笙雖然讀書努力,可是數學就是很差勁,班主任姚老師正好就是教數學的,餘笙去問問題,總是借口走開或者有事不搭理她。高三的時候調座位,還將開始近視的餘笙調到了倒數第二排,餘笙近視程度本來不高的,也沒配眼鏡,結果坐在後麵,天天眯著眼,程度逐漸加深了。

她對姚老師的恨意和怨氣越來越深,但是作為一個學生,她除了期盼著高中趕緊結束沒有任何能力。

直到那次餘笙宿舍裏有一個女生說自己的錢被偷了,就放在褲子口袋裏,睡覺前放在床邊,第二天早上起來就不見了,肯定是半夜裏誰起來偷的。餘笙是不操心這種事情的,結果四人寢裏麵另外的兩個人也開始說自己有東西被偷了,那隻剩下餘笙沒被偷,肯定就是她了。

餘笙覺得可笑,東西有沒有被偷看來是假,急於撇清關係,把自己往受害者那一方靠才是真。但是姚老師得知此事,直接在開班會的時候,交代完一些班級事情,話鋒一轉,就用鄙夷犀利的眼神刺向餘笙,說道:“餘笙,上講台來,向全班同學認錯。”

同學們齊齊將視線投向她,目光複雜。

餘笙隻覺得當時的委屈及不上羞惱,她迎對著姚老師的目光,說道:“你有什麽證據?”

“和你一個宿舍的另外三個同學東西都被偷了,都說是你幹的,你問我要證據?”

“她們胡說八道!誰偷誰心裏清楚,甩鍋給我,我才不背!”

“叫你上來道歉認錯,把偷了的錢還給同學,聽到沒有?”

餘笙十八歲時的脾氣真的不算好,在家和魏霞吵架到動手也是經常的事。她甩了甩馬尾辮,大步上了講台,衝著底下的同學說道:“我沒有偷,愛信不信。”

姚老師看餘笙早就不順眼了,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收拾下她,讓她父母來學校,還能撈點。於是按著餘笙的頭往下做鞠躬狀,嘴上說道:“道歉認錯——”

餘笙大力抓住姚老師的“白骨爪”,甩開以後,直接給了姚老師一耳光,她的臉通紅,不客氣的還罵了髒話:“認你媽的錯!”

沈獻溪的胸膛起伏著,他在悶聲的笑,餘笙道:“是不是覺得不像我幹的事?”

沈獻溪垂眸看她:“確實不像。”

“其實現在想一想,我覺得還是年輕的時候好,什麽都不顧及,什麽都不用考慮,反正按著性子來,得一個自在。”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不年輕?那我算什麽了?在你心中已經算是中年人了嗎?”

他今年二十九,真的算不得年輕,但至少,離中年人還是有點距離的。

餘笙眯著眼笑,調侃他:“看你的‘戰鬥力’,不像中年人,像……初生牛犢……”

剛說完,她便察覺到沈獻溪的眼中的深沉又滾濃了許多,被子底下的手開始移動,他唇角的笑帶了些曖昧:“是嗎?那再感受一次嗎?”

她嬉笑著躲開:“不要了,明天得早起趕高鐵……”

但是她不該撩撥他,他沒放過她,觸摸到她的嘴唇,低聲說道:“明早我會叫你起來的。”

沉淪中,她的腦袋裏還在想著青春時候的自己,但要比起現在,雖說為人性子沉澱下來,生活上多是沉默不計較隻為生存,縮在角落小心翼翼……可還是現在好,她手裏攥著的,足以讓六年前的自己羨慕到跳腳。

正是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才憑著感覺來,無畏卻又可憐。

“那你呢?獻溪……”她輕哼著,身體在他的掌控中,迷糊著還在問,“你年輕時……什麽樣呢?”

因著郝煙的事情,餘笙了解了他的一段過去,可是對於完整的他,還是很模糊。

沈獻溪喘著氣摸了下餘笙的臉,視線有些飄,他在回憶。

“是一個……絕對不會成為教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