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佯攻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些嗎？我想他們是知道的，但他們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他們這麽做隻是為了證明一點：那就是中國人是不會屈服的，中*人是不會認輸的，我們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會戰鬥到底！
又是一個多小時的急行軍，當我們趕到海觀寺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接著我們就被安排在一個寬敞的會堂中休息，還沒等我們坐下來喘口氣，就有許多百姓迎了上來又是送水又是送飯。
“小兄弟！餓了！”一名滿臉皺紋頭戴鴨舌帽的老漢給我遞上來了一個飯盒，說道：“來！乘熱吃，吃飽了好打鬼子！”
我有些戰戰兢兢地接過了飯盒，疑惑的問了聲：“老鄉，你們……怎麽知道我們會來啊？”
“我們哪會知道你們要來啊！”老漢滿麵笑臉地看著我，就像看著他自己的兒子。
“那……那你們怎麽都備好飯了？”聞言我就更是疑惑。
“嗨！”老漢一邊慈祥地看著我，一邊蠻不在乎的應道：“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不是？你們忙著打仗殺鬼子，咱們老百姓還能讓你們餓著？小兄弟，打鬼子的事咱們不會，這後方就交給咱們了！你們放心，咱們就算自個餓著也不會讓你們沒飯吃……”
“就是！”身旁的一名小夥子接嘴道：“長官，知道你們打鬼子咱們天津的同胞們可是全力支持啊！工人、農民、司機……全都動員起來了，可以說是要人有人要車有車，咱們都是中國人嘛，當然要盡一份力！”
我知道他們說的話都是事實，因為在來時的路上我們都已經看在眼裏了，街上到處都是幫助抬傷員的市民，到處都是民用卡車和公共汽車，司機們冒著日本飛機的炸彈，搶著把彈藥和槍械等搬到自己車上送到前線！
想著想著我的心情很快又變得沉重了起來，因為我很清楚一點，北平一丟天津就成了一座無險可守的孤城，就算我們能夠拿下海光寺搗毀日軍的司令部，我們還是要撤出天津另尋戰機。不知道百姓們如果知道了這一點會怎麽想！
默默的打開飯盒，看到裏頭的飯菜不由一愣：香噴噴的白米飯上堆著一些青菜，裏頭還壓著幾塊雞肉……雖然這些菜對來自現代的我來說算不了什麽，但我卻知道這時代的人生活極其艱苦，試想這時的年輕人都到了要當兵靠軍餉生活的地步，可想而知他們生活有多困難。再加上這位老漢也是全身到處都是補丁一看就知道生活並不好，然而他送的菜裏竟然有雞肉……
“是俺家打鳴的公雞！”老漢一邊給我遞上一雙筷子一邊說道：“燉了一大鍋呢，湯都留給傷員補身子了，嚐嚐……”
“嗯！”我不敢再看老漢的眼神，接過筷子就低下頭一個勁地往嘴裏扒飯。
“弟兄們！”還沒等我把飯吃完，就見張自忠帶著幾個衛兵匆匆忙忙的從大門處走了進來，他一在會堂中央站定就朝我們高聲喊道：“小鬼子的司令部就在海光寺，忠不說能夠賞給弟兄們多少大洋，因為咱們當兵的就算有錢拿也沒命花！忠隻想對弟兄們說，咱們要對得起黨國對得起家人，對得起千千萬萬幫助過我們的百姓！小鬼子殺我百姓辱我妻兒，咱們跟他們拚了！”
“跟鬼子拚了！”
“跟鬼子拚了！”
……
戰士們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中的步槍高叫著，霎時整個會堂就響徹了戰士們的怒吼聲。
“不怕死的跟我走！”張自忠高喊一聲就帶著戰士們走出了會堂。
聽著張自忠的話看著戰士們的樣子，我也被刺激得一腔熱血直往腦門上竄，突然之間就感覺什麽都不怕了，心裏隻想著：“他娘的，死就死！與其讓小鬼子這樣欺負忍氣吞聲地活著，還不如轟轟烈烈地跟他們拚個痛快！”
想到這裏於是把步槍往肩上一靠，就帶著手下的戰士們跟著人流走去。
“小兄弟！”老漢追了上來把飯盒塞到我的背包裏，向告別自己的親人似的說道：“一定要活著回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隻是轉過身的時候淚水就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這些都是多麽淳樸多麽善良的百姓啊，一想到他們很快就要在小日本的鐵蹄之下掙紮呻吟我心裏就不是個滋味。更可悲的卻是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步一步走身深淵……
“轟轟……”一走出會堂槍聲和爆炸聲就變得清晰可聞。
如果是在以往，我在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都會心驚肉跳，然後這一回卻沒有絲毫的害怕，甚至還可以說有些向往，向往著快一些到達戰場快一些看到敵人……
“做好戰鬥準備！”
“做好戰鬥準備！”
……
不一會兒我們就跟著張自忠來到了一條不知名的街道前，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和血腥味，黑暗中到處都是子彈在空中飛行時劃出的一道道亮光，還有那一發發炮彈在附近炸開的火花。當然，這些炮彈絕大多數都是小日本打的……
二十九的素質雖說不錯但卻是雜牌軍，其裝備遠遠不如蔣介石的嫡係部隊，所以就別說有什麽重炮了，有幾門迫擊炮重機槍讓我們打打就算不錯了！
“一連！給我上……”
隨著張自忠一聲令下，一個連隊的戰士挺著刺刀大吼一聲就朝對麵的黑暗中衝了上去……
“崩！”的一聲，一顆照明彈緩緩升上天空，霎時就將整個街道照得宛如白晝，同時也照亮了街道上姿態各異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於是我們就看清楚了，這分明就是一條由屍體鋪成的街道，由鮮血染紅的血路！
然而戰士們卻並沒有被眼前的這慘景給嚇住，他們沒有片刻的停頓一個接著一個的迎著照明彈的亮光挺著刺刀朝前衝去！
“噠噠噠……”隨著一陣槍響，對麵的房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接著就是一排排密集的子彈像雨點般的傾瀉而至，隨著一道道血花從戰士們身上爆出，一排接著一排的戰士就這樣倒在了敵人的槍口之下……
雖然戰士們一個個都悍不畏死的往前衝，但那彈雨就像是密不透風的鐵牆似的擋在麵前，無情地阻擋住了戰士衝鋒的浪潮，緊接著小日本又用擲彈筒朝街道打來幾枚手榴彈……隨著一陣轟響，街道裏就再也沒有能夠站著的戰士！
然而他們卻並沒有放棄，幾名受傷的戰士依舊在地上往前爬著、叫著，他們似乎是想拚著最後一口氣衝到敵人麵前殺幾個夠本……然而他們的努力顯然是白費力氣，因為直到這時我們甚至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些嗎？我想他們是知道的，但他們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他們這麽做隻是想證明一點：那就是中國人是不會屈服的，中*人是不會認輸的，我們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會戰鬥到底！
日軍好像也被他們的這種精神震憾了，盡管幾個探照燈將這幾名戰士照得清清楚楚，但卻沒有人開槍……在這一刻，不管是敵人還是我們，全都靜靜地看著那幾名戰士，看著他們爬過一具又一具屍體，看著他們在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路，再看著他們動作越來越慢，最後終於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弟兄們！殺呀！為兄弟們報仇！”
隨著一聲嘶吼，另一個連隊的戰士又高喊著衝了上去，但結局卻與上次一樣沒有區別，所不同的是這一回因為戰士們速度更快，使得鮮血和屍體更往前鋪了一些而已！
這樣打可不行！見此我不由大皺眉頭，人海戰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馬克泌機槍發明出來的時候就被證明是沒有用的，然而我們現在卻還在用這種戰術跟小日本打。這除了增加我軍傷亡浪費戰士們的生命外不會有任何意義……
“二連的！跟我來！”這時許連長朝我們一招手就隱入了側麵的一條小巷。我們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用意，但還是一個跟著一個跟了上去。
“弟兄們！”等我們差不多到齊的時候，許連長就轉過身來對我們說道：“師座的命令下來了，兄弟部隊在正麵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我們連隊從側麵偷襲……”
說著就指著身旁的一棟幾乎被炸成廢墟的房子說道：“穿過這棟房子，後麵會有一堵兩米多高的圍牆，再穿過一條十幾米寬的街道就是小鬼子防守的房！我們的任務就是殺進房裏應外合配合大部隊打開突破口，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戰士們異口的回答著。
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一批批倒在敵人槍口下的戰士不過是欺騙小鬼子的佯攻。隻是……這佯攻的代價似乎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