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送溫暖啦

阮眠歪在工位上,垮著臉扯了扯□□熊的兩隻毛絨耳朵,“擺明了是鴻門宴,吃不進去。”

耿灣灣開了一瓶涼茶塞給他下火,順便一唱一和,“就是就是,不知道哪個褲.襠子裏掉出來的人渣,誰愛接誰接。”

馮宇瞪她一眼,“小丫頭片子懂個屁,他們這是在逼你師父走人。”

耿灣灣嗬嗬幹笑了兩聲,“技不如人就搞下三濫的手段。”

趁著大家都在忙著談客戶四下無人的空當,馮宇湊在阮眠耳邊壓低了聲音,“我真是想不通,都這關頭了,你為什麽不把孟總搬出來?他一句話,誰還敢找你晦氣?”

這事當初是馮宇自己扒門縫偷聽來的,他耐不住好奇心作祟,私下去找阮眠證實,孜孜不倦一天十問,指天畫地的發誓絕不會透露出去,才終於得到了答案。

不過這麽些年也還真是說到做到,沒有走漏半點風聲。

除了他之外,滿公司上下也就一個心腹重臣耿灣灣知情。

阮眠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躲著耿灣灣,“三歲小孩子?挨欺負了回去找家長撐腰?”

馮宇對此觀點不敢苟同,“從一開始我就想不明白,好好的有靠山不用,非得自己硬撐,多吃了多少苦頭?”

阮眠一骨碌爬起來,十分費解的盯住馮宇,“宇哥哥,如果你是個辛辛苦苦混了好多年才混出頭的設計師,發現身邊突然空降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沒有經驗,沒有成績,就因為和老板的私交好,所以大家為了討好老板才把單子都堆給他,你會怎麽想?到時候萬一做得好了,那是因為他有關係資源好,做的不好就更刺激了,閑話白眼吐沫星子,脊梁骨戳成九節鞭。”

馮宇依舊搖了搖頭,“如果是我,我不會想這麽多,隻要日子好過就行了,錢掙到手,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

阮眠沉默了幾秒,眯起眼睛,“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我希望被人認可是因為我的能力,而不是因為我是誰誰誰,更何況,我總不能讓老師擔個偏心眼護犢子的罵名。”

在大是大非麵前,耿灣灣永遠和師父統一戰線,窩在椅子裏弱弱的插了句嘴,“我覺著,如果我師父從一開始就逮誰告訴誰他和師祖什麽關係,師祖也就不會那麽喜歡他了。”

馮宇噎了噎,隨後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是誇你有追求有抱負好呢,還是說你強的像頭驢?你就跟我說說接下來怎麽打算吧。”

阮眠咧咧嘴,一副不為威劫的模樣,“這有什麽好打算的,別人怎麽樣是別人的事,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完了,本職工作都鬧不明白還搞什麽職鬥,有那功夫,準備準備參賽作品,萬一我一炮而紅名揚四海呢?你若盛開,客戶自來。”

馮宇白楞他一眼,“行,說不過你,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反正還有宇哥哥疼你。”

也不知道是什麽導致了他有感而發,緊跟著又鄭重其事的添了一句,“不是因為討好孟總。”

阮眠掀起眼皮看他,突然間有點動容。

金三銀四,金九銀十,三月四月和九月十月是一年之中最適宜裝修的月份。

眼看著六月入夏,天氣炎熱,牆麵會形成水汽,膩子刮完不愛幹,等不及就刷油漆的話,日後會產生起鼓開裂的狀況,甚至脫落,包括地板之類的木作產品,也有可能因為熱脹冷縮而導致變形。

除非著急入住,一般選擇在夏天裝修的很少。

反正旺季已經過了,給不給小鞋穿阮眠也沒所謂,安安心心伺候好江頌,手裏有兩三個不大不小的單子,時不時還能來一發老客戶轉介紹,養家糊口總歸沒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頂多聽姚禿子幾句嘮叨,也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阮眠剛做完心理建設,正計劃著怎麽才能在通往美好未來的康莊大道上奔的更快一些,姚禿子那邊就東窗事發了,居然鐵青著臉親自出來揪人。

那一句寒氣逼人的“阮眠,跟我進來一下”,聽得人直想打哆嗦。

阮眠認命的起身跟在他身後,臨進辦公室門前,回頭看見馮宇和耿灣灣極有默契的同時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祝他平安。

姚原哲坐下之後也不客氣,挺著興師問罪的腰板,一隻手搭在桌子上敲了敲,直接開門見山,“聽說你把我給轉給你的那個客戶趕走了?”

阮眠飽含歉意的微低下頭,“不是不是,隻是他喜歡的東西我不擅長,這麽重要的客戶不能黃在我手裏,或許換個設計師會比較好。”

姚原哲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那行,我是想幫你一把,你自己不要就算了,這個月的業績目標你也知道,自己想辦法吧,反正還有原來的單子可以消化,是不是?”

阮眠臉色一沉。

像他這種極為善於察言觀色的人,隻消一眼就能看出那抹笑裏參雜著隱晦的陰險。

公司每周會要求設計師整理手頭客戶的跟進表格,然後交到中心經理處匯總。

這麽做雖然耗費時間,但是好處多多,一方麵是在做表格的過程中可以自我疏理,對接下來的工作效率有益,另一方麵是為了讓領導心裏有數。

阮眠忙起來時總是記不住,耿灣灣又不靠譜,不交表格每次罰一百,他還因此去找姚禿子打過商量,能不能包月八折。

他不是個要人操心的人,上麵也算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交就不交吧,什麽時候得空就連罰款一起補上,也沒人揪著不放。

所以他明明已經兩個禮拜沒交過表格了,為什麽姚原哲的表情卻這麽像是心裏有數,正在落井下石?

阮眠扶了扶眼鏡,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他一看是江頌,趕緊指了指屏幕對姚原哲表示歉意,“客戶的消息,我回一下。”

江頌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問問阮眠吃沒吃晚飯,他正好路過,沒吃就等他下班一起去吃點。

阮眠摸摸肚子,這才想起來從早到晚隻吃了半拉麵包。

他辛酸的吸了吸鼻子,“那你得等我一會,等我挨完罵的。”

*

阮眠一邊接電話一邊出的門,怕電梯沒有信號,隻好走樓梯。

電話那頭是個老太太,一見阮眠就稀罕的不得了,非要張羅著要給他介紹對象,人是個大好人,就是有點磨嘰,斷斷續續的跟了大半年還沒有決定什麽時候開工。

昨天晚上阮眠給她打過電話,沒人接,還以為也成了涼涼軍團裏的一員。

老太太義憤填膺,“前幾天有別的公司找我,一通說你們不好,我知道你是實在人,哪會聽他們胡說八道?嘿,還告訴我說能便宜多少多少,這種人不為了賺錢會費這勁?這錢從哪摳,偷工減料唄!老太婆我明白著呐!也不知道哪來的電話號碼,再騷擾我我就報警!小阮你放心啊,我可不會信他們的鬼話!”

阮眠扶著樓梯哭笑不得,“謝謝阿姨這麽信任我,您也先別生氣,現在行業競爭激烈,難免有這種狀況,下次這種電話您不想接直接掛了就好。”

老太太還在家長裏短絮絮叨叨,阮眠也插不上嘴,隻好耐心的聽著,大步邁出寫字樓,找到江頌的車,上副駕駛已然上的行雲流水。

等掛了電話,他仰倒在座椅上長噓了一口氣,與此同時,空空如也的肚子也發出一聲悠長的哀鳴。

這一天真是過的精疲力盡。

阮眠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捂著額頭不住的歎息,“討個生活容易嗎?工作之餘還得陪聊。”

江頌看著他,微微蹙了蹙眉,注意力還停留在剛才那一聲咕嚕上,“又一天沒吃飯?”

阮眠動作遲緩的拉出安全帶給自己扣上,“半個麵包算不算?”

江頌沒說話,回身從後座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盒,塞到阮眠手上,“本來是買給叮當的,你先墊一墊,回頭記得還給她。”

阮眠盯著蛋糕,頓時眼放綠光,“那我可不客氣了。”

江頌笑了笑,發動車子,“就不問你想吃什麽了,問也沒結果。”

阮眠沉醉在蛋糕的香甜中,附和著點了點頭,“從現在起就把我自己交給你了,給什麽吃什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