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脆弱眠趴在**輾轉反側,憋不住發了條朋……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晚上, 脆弱眠趴在**輾轉反側,憋不住發了條朋友圈——“太南了。”

配圖是一桌麻將, 牌麵全是南風。

有時候越累越睡不著, 大腦機械性運作,大大小小的事纏繞徘徊,趕不出去停不下來。

阮眠翻了個身盯住天花板, 扔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起。

半夜三更,阮媽媽居然還醒著。

“喂, 媽。”阮眠抬頭看了一眼掛鍾,“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阮媽媽說話時總是輕言細語,聽起來就像是落進最柔軟的羽絨墊裏, 舒適又和緩。

她待人向來溫柔和善,就算是對阮眠的那個渣男老爹, 也沒有說過半句不是,偶爾提起往事隻是追憶惋惜,不曾怨懟。

即使生活並不富足,即使疾病纏身, 可她依舊活的優雅從容,從不自怨自艾,那種帶著書香氣的風骨仿佛鐫刻在靈魂中, 永遠不會被塵世磨滅。

“已經睡了一會, 醒了,怎麽了兒子,睡不著?”

二十好幾的大老爺們, 在塵世間摸爬滾打百折不摧, 鬥得了客戶治得了工長搞得服廠家, 可是在媽媽麵前,隻消一句關心的問候,堅強碎落滿地。

這種孩子氣的軟弱就像小時候獨自摔疼了屁股,正委屈著呢,突然看見媽媽,所有情緒翻著倍奔湧而出。

阮眠嗓子一緊,鼻腔直發酸,他趕緊揉了一把,害怕情緒外露,隻短促的應了聲“嗯。”

阮媽媽還是從他濃濃的鼻音裏聽出了委屈,“遇到什麽事了?要不要跟媽媽說說?”

阮眠梗著嗓子一回想,好像真沒出什麽不得了的大事,鋪天蓋地的委屈似乎來的莫名其妙。

那些雞零狗碎的煩惱像一塊塊小石子,驟然砸一下沒什麽大不了,揉一揉扭頭就忘,可是一下扔過來一把,還是挺疼的。

思來想去,他決定挑一件最鬧心的說,畢竟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

“……我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蹭到柱子了,我就想著倒一下,誰知道直接把門擠掉了。”阮眠越想越覺得費解,一把捂住臉更加崩潰,“居然真的掉了,我塞在後備箱裏拉到4S店的,一路那個風,呼呼往裏灌……”

阮眠欲哭無淚,頭都要撓禿了,“開了這麽多年車,居然在陰溝……”

阮媽媽有些焦急的打斷他,“你呢?你有沒有事?傷到哪了嗎?”

親媽就是親媽,那幫子塑料兄弟情聽見這事的第一反應,全都是在片刻的沉默後爆出一陣狂笑。

世上隻有媽媽好。

阮眠怕她嚇到,連忙回答,“沒事沒事,我沒事……一點也沒碰著。”

“人沒碰著就好……”阮媽媽鬆了口氣,“不是一向開車很穩嗎?怎麽會碰著呢?是不是最近又累著了?”

怎麽會碰著呢?他也蠻想知道的。

阮眠頓了頓,答不上來。

反正打死他也不會承認是學江頌耍帥耍禿嚕了。

“媽,放心吧,最近沒有很累,我已經攢夠了錢,咱們等著遇到合適的機會就去做手術。”像小時候媽媽哄他一樣,阮眠耐心又溫柔的勸慰,“千萬不要省錢,乖乖吃藥,乖乖檢查,趕緊好起來,我還要帶你去周遊世界呢。”

“知道了,哎……成天嘮叨又怕你不耐煩,不說又不放心,千萬要注意身體,做這一行辛苦,車裏放點吃的,真沒有時間吃飯就拿出來墊墊,你胃不好,別總喝涼水……”

“你兒子現在身體倍兒棒……反正比棉花糖那個混球要棒。”

阮媽媽噗嗤一笑,“跟隻小狗崽子還較勁呢?”

棉花糖是阮眠很久之前撿的狗狗,一隻品種不純的比熊。

當時是在寒冬臘月裏,棉花糖髒的快和水泥地一個顏色,挺著大肚子在街上刨垃圾,那會阮眠沒有車,但是也擺脫了出門隻靠腿的悲慘生活,騎著小電驢,看見一個灰嗆嗆的影子一閃而過。

他用一根火腿腸把棉花糖騙回了家,燉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黃豆豬蹄湯喂它,怕它流浪太久營養不良,沒有力氣生小狗。

後來伺候它生產,再給小棉花糖們找到好人家,漸漸的,棉花糖也被養成了白白的一團,乖巧又懂事,他怎麽都不舍得送人,最後一狠心,咬著牙辦好全套托運手續,給狗子買了一張比他自己還貴的機票,送回了老家。

阮媽媽總是一個人呆著,有個小生靈陪著總是好的。

……後來,後來他發現棉花糖的家庭地位越來越高,成功越過了自己。

嫉妒使人麵目猙獰,阮眠和棉花糖的感情最終破裂,徹底淪為競爭對手,每次回家一人一狗劍拔弩張的爭寵,甚至還會互相告狀。

阮媽媽有一搭沒一搭的陪他聊著生活裏的瑣事,溫柔的聲音很快撫平了他心底的焦躁。

阮眠在安心落意中睡了過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掛的電話,也沒記得定鬧鍾。

他睡姿扭曲的趴在**,攥著手機,屏幕上的電量格閃了閃,最終整個熄滅。

*

江頌一早接到工程項目部的電話,沒多久,負責人許東強黑著臉,帶著助理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江頌一見這人就頭疼。

許東強生了一雙三角眼,長得挺橫,上了歲數之後眼皮耷拉下來,顯得更加凶神惡煞。

他剛來晉元集團的時候江頌還是個小娃娃,如今小娃娃長大了,突然冒出來壓他一頭,自然有點憤憤不平,他平時和人相處就喜歡端架子賣資曆,用略帶教訓的口氣說話,挺招人煩。

因為情商不夠高,格局也不夠大,混了這麽多年還是個工程部負責人,確實挺憋屈,大概也是想以此給自己找回點氣勢。

許東強使了個眼色,助理把懷裏抱著的電腦放在江頌麵前。

“我記得天域遠景的設計公司是你親自挑的,主案還是那個剛拿了築宅獎的新銳設計師,是吧?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電腦頁麵上顯示的是一條關於Y·H的微博,某業內大V昨天夜裏轉發的,現在熱度已經過萬。

好長的一條,圖文並貌。

圖片上是數條走的縱橫交錯張牙舞爪的電線,暗槽還沒有回填,整麵牆像是被燒裂的龜殼,慘不忍睹。

下麵配著幾行文字,江頌粗略掃了一眼,大概是說某大牌公司沒有職業操守,為了偷工減料點對點開槽走線,業主當初表示質疑,可工長告訴她這樣沒有問題。

緊接著就是幾張油工完成後的牆麵照片,幾道深深的裂痕,明顯不隻是單純的牆皮開裂,而是內部結構出現問題。

與此同時,博主還PO出了收據和設計合同,打了點基本等於沒有的馬賽克,把公司和設計師簽名遮的更加惹人遐想。

為了更具指向性,她隱晦的點出設計師剛拿過築宅獎某獎項,並且艾特築宅獎官微,陰陽怪氣的要求他們下次頒獎之前做好調查,別一不留神給沒有職業道德的敗類助紂為虐。

評論區大多數是室內設計的圈內人,很快就從合同Logo的模糊配色猜出Y·H,再加上那位剛拿了獎的最年輕新銳設計師,阮眠被實錘扒皮,指名道姓的拎了出來,

有人自稱以前也當過Y·H的員工,說公司施工質量還可以,不然也做不了這麽多年,出這種狀況肯定是設計師為了壓低報價好簽單,私自做的決定。

大家品了一品,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所有戰火頓時集中轟向阮眠。

設計這種事原本就沒有標準答案,設計師和設計師之間因為理念不同,還有鄙視鏈,他年紀輕輕拿下獎項,酸了吧唧的人不在少數,一時間群情激昂,越往後翻,那些義憤填膺的話越是難聽。

江頌隻稍皺了一下眉,很快恢複了那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抬起頭問許東強,“我看完了,所以呢?”

許東強拉開椅子,毫不客氣的在他對麵坐下,“用這樣的公司和設計師,會對我們晉元集團產生負麵影響,而且就這個品行來看,以後肯定得出問題啊,反正我第一個不同意。”

“且不說這事是真是假。”江頌輕笑了一聲,微垂下的眼角隱隱帶著不屑,“這是工程部該管的事麽?”

許東強噎了一下,再次祭出那張三朝元老的嘴臉,“以我在這這麽多年的資曆,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哦?那您說說看,有什麽想法?”

“當然是換個公司合作!”

“嗯…您覺得換誰比較合適?”

“……這個,這個我不太懂,不過聽說有一家瑞源裝飾還不錯。”

江頌又笑了,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單手搭在寬大的辦公桌上,“聽誰說的?是不是瑞源裝飾的老板……您那個弟弟?”

自從許東強的弟弟自己開了個小裝修公司,許東強本人就沒少在晉元地產給他拉皮條,買通售樓處獲取客戶信息。

小來小去的,平日裏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覺得沒必要斷人財路,就隨他去了,可如今這節奏是要蹬鼻子上臉。

“想給自家人攬活沒問題,也得看是什麽活。”江頌合上電腦,不怎麽客氣的推回許東強麵前,“多說一句,在其位謀其事,您平時工作辛苦,不用再額外給自己增加負擔。”

言外之意,少管閑事。

許東強的那點小心思被人一眼看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許久才磕磕巴巴的重新措好辭,“不管用誰家,反正YH不行,你總得為公司著想,用這種沒人品的設計師……”

“那是我的事。”江頌眸光微垂,食指不耐的在桌麵敲了一下,“還有其他的事嗎?沒的話您就先回去忙吧。”

許東強吃了個大癟,啞口無言的被請了出去。

人前腳剛走,江頌立馬拿起手機給阮眠打電話。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並不知道,但是無論懷疑什麽,他都絕不會懷疑阮眠的人品和職業道德。

這人根本就是個偉光正的典範,三觀筆筆直。

他也沒來得及想太多,甚至沒想好打電話要說什麽,隻是下意識的擔心阮眠,怕他看見這些消息難受。

片刻後,冰冷的女聲從話筒裏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江頌放下手機,眉心攏成一團,再次煩躁的敲了敲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