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是不是和江家有什麽斬不斷的恩怨情仇
一個小時後, 江頌出現在離公司不遠的咖啡廳內,又過了十多分鍾, 耿灣灣出現在門口, 推開玻璃門。
自從被迫當了設計師,耿灣灣的個人形象逐漸開始回暖,收拾利索化上淡妝, 在最好的年紀裏亭亭玉立……如果她能站在那裏不動的話。
耿灣灣大大咧咧的拉開椅子,露出白牙粲然一笑, “怎麽了,突然喊我出來?”
江頌微垂著眼,攪了攪麵前的咖啡,銀匙撞在陶瓷杯壁上, 發出的叮當聲短暫而清脆,“找不到你師父, 打電話一直關機。”
耿灣灣的眉毛都快挑到發際線上了,驚愕中夾雜著費解,“——就這事?”
一大早著急忙慌的把人喊出來,就因為另一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電話關機了?
她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飲品單, 審視的目光一直掃射著江頌,“他經常不記得充電,大概睡過了, 最晚下午就會出現, 有急事的話,幹嘛不去家裏找他,反正……”
反正你倆同居過, 師父喝多了酒, 門鎖密碼不還是打電話問你的?
說著說著, 耿灣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大眼睛眨巴一下,毫無預兆的閉了嘴。
縱使她驍勇彪悍,好歹還是有一點少女的細膩心思,不是察覺不到這倆人之間微妙的變化。
江頌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把麵前的手機掉了個個,推到她麵前,“你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耿灣灣疑惑的接過手機,翻了兩下後,臉瞬間垮了,開始毫無形象的口吐芬芳。
“這臭老娘們,放她的驚天巨屁!我師父上輩子是刨她家祖墳了吧!這顛倒是非的話都是人能說出來的?!”
耿灣灣呼呼喘了兩口氣,義憤填膺的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越說越激動,情至濃時,桌子拍的梆梆響。
她端起咖啡咕咚一口,一抹嘴,“這人是不是有病?這麽鬧有什麽好處?”
江頌安靜的聽著,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表情,見她終於有收尾的架勢,才小小的笑了一下,“舉著巴掌去扇人,被人躲開了,還扇到了仙人掌上,能咽得下這口氣?就算要不回醫藥費,也要把人一起送進醫院才能舒坦吧。”
這比攢足了勁跟人打一架打輸了還憋屈,你摩拳擦掌,人揮揮衣袖心平氣和,三言兩語給你嗆的心肌梗塞。
“也是。”耿灣灣點了點頭,嘀嘀咕咕的又罵了兩句,眉心突然一緊,“不對,這事不對勁。”
江頌,“嗯?”
“簽這個單的時候,我還是師父的助理,一直在旁邊,趙雲霞…就是這個業主哈,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她老公算是白手起家,可能是早些年吃過苦,有錢了也還是摳摳索索,她沒讀過多少書,當了一輩子家庭主婦,除了帶孩子就是家長裏短,怎麽會玩微博這一套?”
福爾摩灣拿出自己的手機,搜索關鍵詞,找到那一條,開始推理分析。
“直接艾特各大藍V,找人還找的這麽準,明顯知道在這一行誰能激起水花,換個非業內人士,誰知道這大V是誰?”
“而且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師父的名字,又處處指向他,就算是現在造謠犯法,也揪不到她的小尾巴,真是惡毒又高明。”
“這絕對是行家裏手。”
江頌思索了片刻,“你覺得是有人在教她?”
“親戚朋友,這都保不齊,但是……”耿灣灣再度口吐芬芳,聲音很低,看口型像是頂級國罵,“我懷疑就是畢戎希那個王八蛋,趙雲霞身邊但凡有一個稍微懂行帶腦子的,也不至於被坑成這樣,如果沒有,還是那個問題,她不可能知道找誰好使。”
說到底,這算不得什麽大事,一個普通人可能會被輿論壓垮一蹶不振,但對於一個人脈、背景、手段要什麽有什麽的人來說,收拾起來容易得很。
可江頌就是說不出的煩躁。
耿灣灣盯了他半天,試試探探的問,“你是不是在生氣?”
以他們桌為中心,江頌幾乎導致方圓五米內冰凍三尺,然而本尊卻輕飄飄的否認,“沒有。”
耿灣灣嫌棄的往凳子後麵挪了挪屁股,暗戳戳的,“才怪嘞…”
江頌的食指輕點了兩下桌麵,嘴角幾不可見的揚了一下,睫毛垂下又抬起,看起來輕蔑的很,”這事我來處理就行。”
耿灣灣還沒答話,就見變臉家族太子爺抬手看了看表,重新換上和煦的神色,“忙嗎?不忙的話一起吃午飯。”
耿灣灣嘬著奶茶,微眯起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江頌笑了笑,“是,有求於人。”
*
春困,秋乏。
這種天氣原本就容易打瞌睡,多日來阮眠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的趕項目,繃緊的神經一鬆開,直接睡了個不知今夕何夕。
做設計師有一個好處,偶爾可以收一點來自廠家的小賄賂,日常家居用品大多有人上趕著白送,阮眠家的窗簾就是“贓物”之一。
絲綿的窗簾疊上厚重的遮光底襯,窗外的光線哪怕是在正午也一絲都透不進來,如果不拉開,一整天連時間觀念都會模糊。
阮眠呈大字型趴在**,整個人頹廢落拓的如同一攤沒烙好的煎餅,被子像擰麻花一樣在床沿堆成一個鼓包,他的左腿和右胳膊露在外麵,結結實實的感受到了秋意的涼爽。
阮眠蹬了蹬腿,試圖把被子理順,懷裏抱著柔軟的羽絨枕頭去夠手機,摁了兩下,突然間心裏一驚,靈魂瞬間歸位。
“臥槽!我說今天怎麽這麽消停!”
阮眠連忙插上充電器,屏幕上的紅色小電池亮了好半天,緩緩浮現出開機畫麵……和當前時間。
16:48
一覺睡了十六個小時,他在驚慌失措中才剛一坐起,猛地抱住了頭。
睡眠不足會導致頭疼,睡眠過度也一樣,腦袋沉甸甸綴在脖子上,甚至能感覺到血管在不斷鼓脹,就像有個小人呆在裏麵,一下一下的拿小錘子敲打腦仁,有節奏的那種。
阮眠從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止疼藥,摳了兩顆正要往嘴裏扔,想了想,終於還是舍棄了一顆。
常年的神經性頭痛宛如揮之不去的詛咒,而止疼藥就是他破咒的唯一法門,可是什麽藥吃多了都有耐藥性,他倒騰來倒騰去,各種種類都試過了,最後隻能考慮增加劑量。
有一次他疼的格外厲害,崩潰之下一口吞了兩顆,沒過多久,藥效伴隨著心慌氣短手腳發涼一起湧了上來,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跳躍,他沒有辦法,隻好躺在**活生生的看了一下午天花板蹦迪。
阮眠吃了藥,靠在床頭緩了一會,剛想處理一下堆積如山的微信消息,孟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完蛋,不聲不響的消失了一整天,估計是興師問罪來了。
“怎麽一整天都關機?出什麽事了嗎?”孟周的聲音沉穩而關切,聽的人心頭一暖。
阮眠這一輩子基本沒有感受過來自父親的關愛,而孟周,恰恰填補了那一片空白。
如師如父。
他撓了撓頭,吱唔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說,“……忘記充電了,這破手機沒電鬧鍾就不響,就、就睡過了……”
“……沒事就好。”孟周鬆了口氣,似乎還有些無語,停頓了半晌,“睡到現在,吃飯了嗎?”
“還沒呢。”
“哦,那趕緊起來吃點飯,有一頓沒一頓的,胃餓壞了。”
阮眠咂摸出了點不對頭。
孟周平時是很關心他,但是從來不在生活瑣事上婆婆媽媽,而且設計師這個職業和朝九晚五的白領不同,偶爾翹班也挺正常,如果沒什麽事不至於特地打電話來問。
阮眠,“……那什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孟周,“沒什麽,一點小事,明天能來上班嗎?”
阮眠,“能,還有一屁股事情沒幹呢…”
孟周,“嗯,那就明天再說。”
這一句明天再說簡直吊足了胃口,阮眠張了張嘴,想爭取一下,話還沒出口就被孟周打斷了,“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對了,記得給江頌回個電話。”
阮眠,“???”
這個電話,思來想去他到底還是沒回。
畢竟這悠長的一覺帶來了悠長的一夢,悠長的一夢裏江頌的戲份稍微有點多,偶爾有些情節還有點……讓人難以啟齒。
可阮眠哪會承認是因為自己慫包,不敢打。
他找了半天理由,成功說服了自己,江頌八成是來催方案的,不是催天域遠景就是催清都別苑,肯定沒啥好事,絕對不能回。
一想到清都別苑他就頭疼,這都已經拖了好幾個月,江爺爺和江奶奶你來我往的拉鋸戰還是沒個結果,方案隻能跟著改來改去,方案一動,效果圖就得改。
好在老江家富甲天下,不在乎多少錢,換個計較點的客戶,報價還得一項一項的隨著方案走,頭早就改禿了。
這是阮眠職業生涯裏最卑微的一次,一個項目搞出二十多個文件夾,文件名已經標到“這次再改真的真的掐死江頌版”,還沒看見盡頭。
他懷疑上輩子是不是和江家有什麽斬不斷的恩怨情仇,這輩子是再續前緣來了。
?
作者有話說:
躺平任打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