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坦白吧
這些天全身心的放鬆下來, 阮眠的睡眠都好了許多。
晚上十點準時上床,一覺睡到大天亮, 再加上阮媽媽天天好吃好喝的喂養著, 肉眼可見的氣色紅潤,人也肉乎了一圈。
老小區的綠化非常好,阮眠的窗外是一棵大樹, 入秋天氣涼爽,他喜歡開著窗戶睡覺, 清晨總有小鳥站在上麵嘰嘰喳喳,而他,就著大自然的清香和清脆鳥語舒舒服服的醒過來。
阮媽媽剛做完早飯準備出門,她報的老年大學除了攝影, 還有交誼舞、樂器、唱歌之類的,她一般早上吃完飯就會去上上課。
見阮眠趿著拖鞋睡眼惺忪的從臥室出來, 阮媽媽穿著舞蹈服,一邊換鞋一邊衝他笑了笑,“早飯做好了,自己端出來吃, 我去上課了。”
阮眠乖巧的點點頭,“中午別急著回來做飯了,快下課的時候我去接你, 咱出去吃大餐。”
整整一上午, 他也沒什麽事幹,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看了部電影。
在看電影方麵,阮眠這個人特別討厭, 幾乎沒什麽人願意和他一起。
一會讚歎玻璃磚砌的弧形牆得老貴了, 一會盯著人家地板拚花瘋狂研究, 職業病嚴重到永遠找不到重點。
電影不咋好看,劇情平淡如水,阮眠看的直打哈欠,沒忍住給江頌發了條消息,等了好一會都沒有收到回複。
阮眠不高興了,他平時都回的很快的。
想了想,打算加一劑猛藥勾引他一下。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今天特別想你。”
等了半天,還是沒有回,阮眠氣吼吼的把手機一扔,心說,我靠,始亂終棄。
*
阮媽媽是個念舊的人,倒不是說什麽破爛都愛屯著,但是很多有意義的老物件都保存的很好。
阮眠那間臥室的書架上,還放著一些他初高中時期的課本。
隨手翻了幾頁,上麵塗鴉著許多在那個年紀喜歡的中二句子,還有被塗的亂七八糟的曆史人物肖像。
最妙的,當屬英語課本第二頁上的那張“老王巡邏圖”。
老王是他初中班主任,教英語,是一個不苟言笑的禿頭中年男性,平時喜歡背著手,滴溜溜的小眼睛四處掃射,看見誰在偷懶摸魚,上去就是一個腦瓜崩。
這張巡視圖畫的惟妙惟肖,無論是麵部相似度還是體態步伐,都絕了,阮眠現在看見還是會洋洋自得———我果然是個藝術小天才。
除了當年的教材,書架上還有一副用膠帶纏著鏡架的舊眼鏡。
那是他的第一副眼鏡,印象中,是從初二一直用到高三畢業,期間鏡架不小心摔壞了,拿膠帶細細一裹,就湊合著繼續使了。
他可不想給老媽增加什麽經濟負擔。
因為這副寒酸的眼鏡,他還受到過校園霸淩。
小孩子的世界有時真的很奇怪,或許在枯燥的學業中,欺負弱者和異類是少數能獲取快樂的渠道吧。
當時阮眠初三,正值中考前夕,他們拿著那副眼鏡在講台上展示,說他是窮鬼家的孩子,撿破爛的。
阮眠趴在桌子上哭了整整一節英語課,等下課老王來拍他時,一雙眼腫的跟核桃似的。
後來老王把他帶回辦公室,對他說了一段幾乎可以說是一生受益的話。
“窮不可怕,重要的是這裏窮...”老王先是拍拍小阮眠的校服口袋,又拍了拍他自己腦門,“還是這裏窮。”
因為老王的教導,阮眠在青春期的路走的筆筆直,也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要做什麽,成為什麽樣的人。
阮眠又隨手拿了幾個本子,居然還有初中時的日記本,他仰靠在椅子上瞎翻,心想著,其實自己可真是個幸運的人,命中總有貴人。
*
老年大學十一點半下課,阮眠十一點二十準時抵達校門口。
小的時候媽媽每天都來接他,現在掉了個個,終於輪到他來接老媽了。
大約十一點四十的時候,阮媽媽從大門裏走出來,身邊跟著一個比她年齡稍長的大叔,兩個人正有說有笑並肩而行。
看見阮眠,她高興的揮了揮手,加快了步伐。
阮媽媽向大叔介紹阮眠,神色間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驕傲和寵愛,“老許,這就是我兒子,阮眠。”
阮眠非常有眼力價,連忙笑眯眯的喊了一聲,“許叔好。”
許叔的年紀看起來大概正拽著五十多歲的尾巴,快要夠上六十,個子不高,但是麵容慈祥,步伐也矯健的很,平時應該沒少鍛煉,是個非常利索清爽的小老頭。
許叔衝阮眠點點頭,神情非常讚許,“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
阮眠笑嗬嗬的看著他,偷偷揣摩著他看向自己老媽的眼神,心裏中已有了幾分明白。
告別了許叔,母子二人找了個茶餐廳,等坐下之後,阮眠才衝老媽挑了挑眉,表情耐人尋味,“剛剛那個許叔......?”
阮媽媽頓時就明白了,假裝板著臉斜了他一眼,“別瞎想,就是舞伴。”
阮眠點點頭,表示了然,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不相信,“如果遇到合適的,可以發展發展喲,你天天自己在家不也無聊嘛~”
阮媽媽沒有接他的茬,把問題給拋了回去,“這還操上大人的心了,你呢?二十多年就沒遇到過一個喜歡的人嗎?”
阮眠夾起一個水晶蝦餃正要往嘴裏塞,聽見這話動作頓了頓,有點心虛的連眨了幾下眼,才成功的把餃子塞進嘴裏,假裝大嚼著,不說話,低垂著眼睫也不敢和媽媽對視。
阮媽媽夾了一顆青菜放進兒子碗裏,“怎麽突然這麽低落?是人家不喜歡你嗎?”
阮眠低著頭輕聲嘀咕,“那倒不是。”
話一出口,立馬反應過來想給自己一耳刮子,糟了,居然這麽輕易就被老媽套了話。
阮媽媽不解,“既然是互相喜歡,那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阮眠久久的沉默之後,突然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當初所有人都反對你和阮國成在一起,但你還是放棄了那麽多和他結婚,卻換來這種結果......你後悔過嗎?”
阮媽媽笑了,搖了搖頭,“或許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對於我來說,努力過總比回想起來淨是遺憾要好,如果讓我回到當時,我還是會那樣選擇,感情這種事怎麽說得清呢?人這一生,有那麽一兩次義無反顧,也不壞......要說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對不起父母吧。”
阮眠心亂如麻,好幾次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說出口,悶悶的把青菜一股腦塞進嘴裏,腮幫子頂的老高。
阮媽媽看著他鼓鼓囊囊的臉,遞了張紙巾給他,有點無奈,“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快擦擦嘴。”
阮眠有一瞬間的衝動,想坦白從寬。
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的選擇媽媽都是無條件支持的,育兒觀念隻有一條,阮眠活的健康快樂就好。
可是......帶著把的兒子找了個也帶把的男朋友,這種違背大多數人世俗觀念的事,她能接受嗎?她真的不會震驚失望,傷心難過麽。
阮眠真的沒有把握,不敢貿然嚐試。
阮媽媽見他心神不寧,滿臉寫著掙紮和焦慮,連忙安慰他,“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了,咱們呢,還像你小時候一樣,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了再說,好嗎?”
阮媽媽溫柔的凝視著他,“無論什麽時候,什麽事情,你隨時都可以向媽媽傾訴,哪怕我沒法給你什麽建議,當個傾聽者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