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潯下飛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給他家小豬打電話,可是卻率先接到了江麟的電話,江麟在電話那邊,似乎鼓足了勇氣,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般,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南潯,我回來了,回來幾天了,因為一直猶豫一件事情所以沒敢告訴你。”

他一愣,步伐僵住:“你回來了?不是讓你在那邊幫我照顧爺爺和初曉?”

“初曉我帶回來了,在我家呢,至於顧爺爺……”

他的呼吸一滯,心頭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恐懼令他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沉默地傾聽。

“顧爺爺小腦已經開始萎縮了,前幾天瑞士那邊的主治醫生也給我打了電話過來,說還有其他內髒也有了輕微的功能喪失的症狀,已經不適合再轉院或者送回國治療了。”江麟說出這一段話幾乎用了好幾天的思考時間,他甚至準備了好幾個版本,但是無論是哪個版本,哪種措辭,既定的事實都不會因為形式的變動而有所改變,他索性直白地告訴顧南潯一切。

顧南潯心裏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是他沒想到親耳聽到爺爺病情惡化的消息後還是像一記重拳直直擊在他的胸口上,撞出了一個填補不上的窟窿。

電話兩端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後,江麟聽見顧南潯盡量在平穩住自己的聲音:“手術呢?”

“那邊的人說必須直係親屬簽字,我打電話給你爸,他從德國飛回瑞士把字簽好了,現在還在等那邊新的病曆單。”江麟說道。

“好,麻煩了,初曉在幹什麽呢?”

“那小子倒是挺乖,我跟他說你這幾天忙,他就說等你忙完了再去找你,現在在我家吃過晚飯後睡著了。”

顧南潯的內心稍許有了安慰:“謝謝你了,明天我再去接他,不吵他睡覺了。”

“好。”

掛下電話後,他一個人在機場的休息室發呆,腦海裏明明是一片空白,卻覺得焦灼的思緒在腦海裏不停打轉,讓他頓感疲憊。

等了一會兒手機響了,他看到屏幕顯示:豬。心髒的一角就轟然坍塌了,不是軟弱而是找到了溫暖的地方,可以讓他暫且休息和依賴。

“小豬?”

林阡陌剛剛送走陸競驍,陸競驍本是要送她回家,卻不料又接到了工作電話趕著去解決了,她很懂事地連忙讓他去忙了,自己一個人在茶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給顧南潯打了通電話:“沒什麽,就是想你了,問問你幹什麽了,吃晚飯了嗎?”

顧南潯聽著電話那端滴滴答答的雨聲問道:“你在外麵?我回來了,我現在去接你。”

顧南潯的車子在門口停下來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連忙搓了搓胳膊就躥了進去。

幾天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但是身形依舊挺拔,她一上車就撲進他懷裏,膩乎了他一會兒,抬頭卻望見他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愁緒。

“怎麽了?生意沒談好?”林阡陌微微蹙眉擔心地問。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了他情緒不高,明明來的路上,他已經決定暫時對她隱瞞爺爺的病情了。

他微微勾唇雙臂摟著她,低頭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水靈的雙眼,搖了搖頭:“放心,你的事,我不會失敗,下個月你的雜誌社差不多也建好了,到時候可以策劃新刊了。”

她的眼睛眯成兩彎可愛的月牙,仰頭對著他傻笑:“辛苦啦,回家我給你做牛肉火鍋好不好?”

“好。”他寵溺地在她臉上一掐,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她還在笑著的唇上印上一吻。

兩個人回到林阡陌的租房裏,她一進家門立刻勤快地開始做火鍋料理,顧南潯在客廳看了一會兒工作郵件後,進廚房幫忙,剛一進去就看見她低垂著眼睛心不在焉地在那做調料。

“不高興?”

林阡陌一怔,扭身看見顧南潯正挽起袖子過來幫她的忙,她點點頭把梁好和陸競驍的事情簡單跟他說了說,最後她歎氣道:“陸競驍移民的事情,我到底應不應該跟梁好說呢?總覺得他們挺可惜的……”

聽到這裏,顧南潯的手僵在料理台上,那一絲愁緒又從心底最深處翻騰出來,他微微蹙眉,感覺心間的一個角落像一處漸漸荒蕪衰敗的廢墟,有沙礫在漸漸地、輕輕地剝落。

他頓了一會兒才道:“讓他們自己選擇吧。”

林阡陌側頭看見他英挺精致的側臉淡漠到沒有任何情緒,撇撇嘴沒再說話。

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溫馨地吃火鍋,到最後兩個人都撐得不行,顧南潯去樓下買了幾瓶酒,一瓶一瓶地喝了不少,林阡陌陪著他喝了一瓶後,發現他眉宇間仍掛著一絲愁容,擔憂地問他:“南潯,你是不是有心事?”

顧南潯側過頭來,一手拿著酒,一手隨意地搭在她的椅子背上對她笑了下:“沒什麽,好幾天不見你,開心。”她捏捏他的手背沒再說什麽。

吃完後他們坐在餐桌上聊天,顧南潯單手撐著頭,看著旁邊的女人小嘴嘰嘰喳喳的,一直說個不停,這隻豬似乎永遠有跟他說不完的話,大到公司的公事,小到一卷衛生紙。

內心沉甸甸的心事也被她的話語一掃而光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絲毫不覺得她聒噪,隻是覺得聽著她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麽的有趣生動。

很奇怪的是,這和他以前想過的未來伴侶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當時就決定了,一定不能找一個太吵鬧的女人,他喜靜自然也不希望對方太鬧,可是和林阡陌待在一起後,反而是他不習慣了太安靜,他喜歡聽她說話,聽她咯咯笑個不停。

看看時間,該離開了,林阡陌舍不得顧南潯走,坐在沙發上抱著他的大腿不撒手:“別走了嘛!”

顧南潯喝得有點多,重新坐回到沙發上一把將她摟進懷裏,低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道:“你媽允許我們同居嗎?”

她在他懷裏眨眨眼,不太能肯定這個答案,不過他們畢竟是結過婚的啊,沒必要這麽講究吧,再說,該發生都已經發生了……

“我說你有必要紳士風度保持到這個份上嗎?”林阡陌掀起眼皮看他的下巴。

“畢竟是長輩,還是尊重一下比較好。”顧南潯垂著眼睛看她,幫她撥開臉頰上的一絲碎發。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下巴上新長出來的一點點胡茬道:“要不改天我側麵問問我媽?”

“嗯,那我去洗澡了,你洗不洗?”顧南潯低聲問她。

“好啊。”

林阡陌在浴室外麵掙紮了一會兒,又怕顧南潯嫌棄她矯揉造作,一咬牙,脫個精光就躥進去跳進了浴缸。

顧南潯正好笑地看著林阡陌紅著臉撲通跳進浴缸裏,修長的手臂伸過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整個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林阡陌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顧南潯捏著她的下巴淺淺吻了一下,林阡陌眨眨眼看著他掛著水的英俊臉龐,覺得不夠過癮,索性雙手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吻了一會兒顧南潯就受不了了,他輕輕分開她,皺著眉頭道:“別點火,好好洗澡,轉過去,我給你洗頭發。”

她乖乖轉了過去。

他抹上洗發水慢慢給她揉搓著洗頭發,一邊幽幽道:“最近工作太多,高飛都累得夠嗆。”

“高助理啊?要不要再多請個助理幫忙?”她問道。

“不了,多一個助理還要重新教給他很多事情,很麻煩。”

“我我我!”林阡陌忽然高舉雙手毛遂自薦。

顧南潯一愣,在她腦後給了她一記爆栗,不滿地道:“你什麽你,自己公司的工作都忙不完,你雜誌社的攝影新刊名字起好了?專欄作家的稿子催到手了?旅拍項目和旅遊公司的人合約簽完了?”

天啊,顧南潯竟然對她公司的事情比她自己還清楚,她揉了揉腦袋搖了搖頭,隨即調皮地嘿嘿一笑道:“攝影新刊名字想好了啊!”

“叫什麽?”

“《我愛南潯》怎麽樣?”

後腦勺又是一記爆栗!

“你正經點。”顧南潯聲音異常嚴肅。

林阡陌微微側頭瞄了一眼身後的他,明明正笑得滿麵春風還在這假正經……這男人一點也不誠實!

她暗自腹誹了一聲,隨即聽到顧南潯道:“你有空的時候幫我理財好了。”

林阡陌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搓搓自己的臉頰道:“這麽信任我啊,不怕我卷跑你的家產啊?”

“嗯,你卷走吧,前提是你有那個智商。”

“……我終於知道你為何選我當伴侶了,就是因為我智商欠費不會對你的財產造成任何損失。”她很絕望。

“是啊,你終於想明白了啊。”顧南潯笑了笑。

她咬了咬下唇側目狠狠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問:“那我去考個會計證吧?”

“你願意上進我很高興,不過還是算了,專心忙你自己的事業為主。”

“嘁,有什麽了不起,不知道愛情是學習最大的動力嗎!”

顧南潯這會兒剛好幫她洗好頭,他從背後抱住她嬌小的身體,把頭擱在她白皙的肩窩上,低沉性感的聲音真實地劃過她的耳畔:“阡陌,別離開我,我很喜歡你。”

她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不僅僅是因為這句令人陶醉的情話,他從來不喜歡表達自己的感情,這是她了解的,她也從來不在意,畢竟這是他的性格,可是沒想到,今天竟能聽到他親口對她說出那份喜歡。

她伸出手抱住他強而有力的手臂,轉過頭吻住他薄薄的唇:“我才不要,趕我我都不走,我厚起臉皮來連我自己都怕。”

之後,兩個人從浴室裏一直折騰到臥室,林阡陌全程淩亂著,腦海裏的神經線早就一根根地崩開,在他近乎野蠻的吻裏迷失。

她似乎做了一個不算短的夢,夢裏她和顧南潯結了婚生了女兒,隻可惜女兒沒隨了她這麽活潑開朗迷人又可愛……

好吧,這是她自認為的性格。

女兒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隨了顧南潯,她很憤怒,自己懷胎十個月生下的寶貝女兒,沒有一點像她,她感到相當委屈,顧南潯涼涼地掃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憤怒繼續低頭陪女兒玩積木。

女兒也涼涼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奶聲奶氣地道:“媽媽……糖糖……”

然後就聽顧南潯嘲笑她:“貪吃這點不是隨了你?”

啊,她要被這個男人氣死了!

清晨,她睜開眼睛醒來,顧南潯還摟著她,大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腰上沒醒。她居然還記得剛剛做的夢,她調皮地用指尖輕輕戳顧南潯的鼻尖,哈,叫你天天喊我豬!隨即一絲喜悅和甜蜜在唇角綻放。

“阡陌啊,在不在家啊?”

客廳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林阡陌瞬間整個人都嚇傻了眼,這個聲音是韓冬美大人啊!

她驚得立刻坐起身來,顧南潯被她的動靜吵醒,皺著眉頭半睜著眼:“怎麽了?”

“壞了,壞了,我媽來查房了!”

顧南潯眨了兩下眼睛,頭腦清醒了,坐起身,頓覺不妙。

林阡陌趕忙匆匆穿好衣服,捏了捏他的手背道:“你先鑽進被窩假裝睡覺,我去應付。”

林阡陌剛推門出去正好看到韓冬美要進來,她心髒都被嚇出來了,一陣後怕,趕忙一把帶上臥室的門尷尬地笑了笑:“媽,媽,咱來之前提前打聲招呼行嗎?這大早上怪嚇人的……”

韓冬美是什麽人,年輕的時候也是曾經在花叢中滾打摸爬過來的人,這小年輕的一舉一動別想逃過她的法眼,她一見自己女兒那副掩著臥室門的緊張樣子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韓冬美瞄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故意放大聲音道:“小顧,穿好衣服出來吃早點。”

……

自己的媽太強悍了吧!!!

此時,韓冬美正在廚房裏給他們倆做營養早餐,顧南潯雙手交叉疊在一起,撐在桌子上擋著半張臉,隻露出堅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目光,對旁邊的林阡陌小聲道:“你媽……不太好應付。”

林阡陌噘嘴雙手圍在他的腰上,將頭枕在他的背上,點頭表示自己二十二年來深受韓冬梅的荼毒,精神片刻不得鬆懈。

韓冬美煎了荷包蛋還有香腸給他們,做好後從廚房出來見兩個人正偷偷咬耳朵呢,輕咳了一聲端著兩盤營養早餐過去道:“快吃吧,這臭丫頭自己住就生活不規律,總不吃早飯,遲早得胃病,我不盯著你行嗎!小顧,你平常替我多念叨著她。”

顧南潯點頭應了一聲,他覺得不自在,是因為原來承諾過,自己從德國忙完後,便來看望韓冬美的,但是沒想到今天不巧撞上了,所以覺得有失禮貌。

韓冬美一眼看穿他,隨即道:“我聽臭丫頭說了,你從德國回來之後沒多久就被她派到外省拉攏客戶了,一時間抽不出空來看我我也能理解。”

顧南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伯母,我服了您了。”

韓冬美哈哈一笑,拍拍顧南潯的肩膀道:“今天你倆不忙吧?陪伯母逛逛街,晚上來我家吃飯,伯母給你做拿手好菜。”

林阡陌第一個反對,當下就護著自己男朋友,瞪著韓冬美表示抗議:“媽,他好不容易今天不工作,你就不能讓他休息一天,要逛街我陪你就好了啊!”

韓冬美恨得牙癢癢的,這臭丫頭片子,胳膊肘一天到晚往外拐,不知道她這是在試探未來女婿啊!

顧南潯握住她的小手抿唇笑笑:“沒事,我也很久沒逛街了。”

冬日的街道上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幾片枯黃的葉子悠然飄落,在地麵上被路人不小心踩到,發出輕聲脆響。

韓冬美走在前麵,忙著看哪家商店在打折促銷,顧南潯穿著筆挺的休閑褐色風衣,一手提著韓冬美的戰利品,一手摟住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手的林阡陌,漫步在後麵。

久違了,這種享受生活的感覺,這些年來,他覺得自己的生活節奏在不停地加快,自己似乎成了工作奴隸,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外麵蝕骨的寒風不停地吹來,他的心卻一片溫熱。

捕捉到他臉上一絲舒心的笑意,林阡陌抬頭問他:“笑什麽?”

“伯母做的荷包蛋很好吃,我很喜歡。”他淡淡道。

“荷包蛋那麽簡單的東西有什麽好稱讚的,下回我做給你吃。”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顧南潯收住本來就極淡的笑容,有些自嘲地低聲道:“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媽媽給我做的荷包蛋的味道了,記憶裏她隻給我做過兩三次早餐。”

林阡陌能明顯感受到他情緒的起伏,她小聲問他:“你跟你媽媽……關係不太好嗎?”

他眼神無光地看著遠方很平靜地道:“她是‘鐵丁’,不想要我,也不喜歡小孩子。”

林阡陌僵住麵容,用很深沉的目光看著他,卻無法言語,轉而看到他對著她淺笑了一聲,大手摸了摸她的頭:“所以,阡陌,你很幸福。”

“來來來,把衣服穿好,你爸剛才來電話了,他現在在陪你林阿姨逛街,說讓你別分心好好去上學,放學後他和林阿姨一塊來接你。”

江家,江麟一邊給初曉穿衣服一邊對他說道。

初曉一聽馬上就能見到林阡陌和顧南潯了,高興得在他家亂蹦亂跳,可把江麟愁壞了,追著這小屁孩滿處跑。

初曉重新轉回學校的手續還都是江麟代辦的,這幾天他快累成狗了也不見顧南潯請他出來喝酒,把他氣得不行。

剛送完初曉回學校,他坐在車裏生悶氣,這個見色忘義的顧南潯啊,早一點的時候他怎麽一點也沒發現啊?

正要給顧南潯打個電話罵過去,手機卻響了起來,是他女神的。

電話裏廖霏雨的聲音有些顫抖:“江麟,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趟?”

“你等我。”江麟的眼神頃刻變得嚴肅尖銳起來。

廖霏雨站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終究是讓一通電話暴露了自己深藏的軟弱。

她今天是來要債的,她的父親借了她幾萬塊錢,今天是當初說好的要還錢的日子,但是她的父親遲遲沒有聯絡她,她就知道,今天必定是要戳破很久以來那層窗戶紙了。

江麟的車子開得飛快,路上闖了兩個紅燈也滿不在乎,他的心慌亂得不行,從小到大能讓他真正緊張慌亂的事情沒有幾件。

一陣急刹車後,江麟匆匆趕到,廖霏雨側目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估計今天要撕破臉,我叔叔也在了,我怕真要打起來,我一個女人太吃虧。”

“我知道,上去。”

江麟今天意外地沒有跟廖霏雨逗趣,反而一臉嚴肅地拽著她的手腕就往上走。

廖霏雨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怔。

老式的單元房裏,廖父抽著煙和他的弟弟坐在一塊看著廖霏雨,語氣沒有絲毫溫度:“霏雨,你也知道現在養個小孩子到處都需要錢,我怎麽可能這麽快還上你錢?你就不能再通融一個月?”

廖霏雨冷若冰霜的麵容上浮起一絲冷笑,她對視著自己的父親道:“我已經通融過了,本來說好上個月還清不是嗎,我現在手裏還捏著你寫給我的借條,我不想跟你鬧僵。”

江麟雙手抱著胸,麵無表情地看著沙發上的兩個男人,沉默不語,廖父的弟弟皺了皺眉頭,斜眼瞪江麟轉而問廖霏雨:“怎麽著,還帶著你男朋友來要債?怕我們不給,要動手來硬的啊?”

這話說出來就帶著火藥味,江麟挑挑眉毛,冷哼一聲:“大叔,我跆拳道的黑帶要給你看看嗎?”

“你!”

廖霏雨用手覆蓋住江麟青筋微微突起的手背,提醒他冷靜:“江麟。”

江麟沒再說話,皺著眉保持沉默。

廖霏雨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即露出一個冷豔的笑容對她父親道:“我上次來的時候,那個角落裏還沒有那台電腦,你大兒子是個電腦迷,你剛一拿到我借你的錢就給你大兒子買了新電腦不是嗎?”

廖父一下子整張臉變得窘迫不安,他顫抖了一下嘴唇,頓然了一下才胡攪蠻纏道:“這,這是你紅姨用單位補貼的錢買的,再說了,你現在不是混得挺好嗎?什麽……什麽室內設計師,一張設計圖紙好幾千,你爸找你借幾萬塊你都舍不得?”

江麟忽然低笑一聲,那聲音裏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廖霏雨卻冰冷著麵容一板一眼地道:“我憑自己的本事開的公司,每個月自己的房租錢、公司的租賃費,還有手下員工的工資錢,都是我一個人在賺,我手裏並不富裕,而且我沒有向你和我媽要過一分錢,現在你想起來你是我爸了?你有盡過一天作為父親的責任嗎?”

廖父被這一番話氣得夠嗆,扔了手裏剛點上的煙,作勢就要扇她耳光,胳膊還沒掄圓,就被江麟一個閃身躲過,然後死死鉗住他的手臂。江麟緊鎖雙眉,冰冷憤怒的瞳孔裏仿佛正燃著火焰,他低聲道:“伯父,我在這裏,您就別想傷到她一根汗毛。”

廖父氣得臉紅,一把甩開江麟的手,指著他的鼻尖跳腳:“你是什麽東西!霏雨,你哪裏給我找了這麽個野男人!”

他叔叔隨聲附和:“霏雨,你們父女一場,你好意思跟你爸天天要賬嗎!我們廖家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吃裏爬外的!”

“你天天找我要錢,有沒有想過我很可能活不下去!”廖父氣急敗壞地接話。

廖霏雨內心的溫度早就驟降,呼吸的時候都能感到一股寒氣從四麵八方湧來,直直撞擊著自己的心髒。

“從小你和我媽從來就沒有關心過我,到現在反而質問我是否想過你能不能活下去?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廖霏雨笑著,那笑容卻透著最深的痛心和絕望。

“你,你這臭丫頭!我是為了我自己嗎!你兩個弟弟要上學,要穿名牌,要旅遊,我作為父親能不滿足他們嗎!他們最起碼也是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你怎麽能見死不救!”廖父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看著她。

江麟氣得胸口疼,他咬緊牙根,攥緊雙拳,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們是你的兒子,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既然活不下去還要穿名牌、要旅遊?你這是給的他們什麽教育?貧窮不知道自己勤奮,總想著靠父母靠別人救濟嗎!你根本就是養了兩個廢物!”

廖霏雨丟掉以往高貴冷豔的形象,扯著嗓子絕望地呐喊。

她的心被那陣寒風吹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每吹一下,邊緣的棱角都在不停地折磨她。

廖父和她叔叔終於被點燃了所有的怒火,一個拉著她的胳膊固定住她,一個揮手過來就是一個巴掌,那個巴掌聲帶著憤恨的力度,似要劈開斬斷了那孽障般的血緣關係。

廖霏雨閉著眼睛,悲哀與憤怒的交織情感,讓她情不自禁緊抿住的雙唇都開始顫抖。“啪”一聲響,但她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再睜開眼睛,卻看見江麟正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右臉上一個明顯的紅印和微微破開的嘴角。

她睜大眼睛,全身僵住。

江麟滿不在乎地舔了一下嘴角,扭正被打偏的臉,雖是麵無表情,眼神裏卻傳遞著堅定而強悍的力量,他的聲音出奇平靜:“伯父,您和叔叔是長輩我不會動手,但也請你們拿出點做長輩的樣子,霏雨的錢請你們盡快還上,我父親的私人律師幾乎百戰百勝,我們手裏也有你們的借據,如果你們希望鬧到法庭上,我隨時奉陪,錢也好,時間也罷,我有的是。”

“你!”廖父顫抖著,用食指來回指著他們兩個人,最後憤怒地道,“都給我滾出這個家門,從此以後這裏不歡迎你們!”

江麟把廖霏雨送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著,廖霏雨低垂著眉眼,冰冷,沒有溫暖的童年在她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她雙手抱著頭,把手指嵌進頭發中,想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

直到他們上了電梯到了廖霏雨的家門口,旁邊的鄰居似乎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打開大門看到了廖霏雨後,不好意思地衝她笑笑道:“那個,廖小姐你回來了啊,房東剛才打你電話你沒接,她讓我轉告你,這個月的房租明天是最後的時限了,再不交的話……”

“一會兒就去交,謝謝轉告。”江麟忽然搶話道。

那鄰居點點頭關門進去了。

廖霏雨麵容蒼白而狼狽,一雙平日裏靈氣動人的美目略顯疲憊和憔悴,她抬頭撞上江麟深邃的瞳孔:“你瞎答應什麽?我現在哪有錢,你知道當個女老板有多困難嗎?我手底下那些人吃什麽、穿什麽,我不想拖欠他們工資。”

“所以你為了發薪水給你員工,自己的房租沒交?”江麟挑眉。

廖霏雨咬咬下唇,麵容略有尷尬:“我公司剛起步是有點困難,現在也是用人階段,過了這段時間,多接一些大單子就能緩過來。”

“廖霏雨!一個女人,承認自己一時的軟弱,對於你來說有那麽困難嗎!明明自己過得那麽辛苦,卻總想在別人麵前偽裝成一副強大自傲的樣子,何必呢?一定要逞強到呼吸都困難的份上嗎!”江麟低聲對她吼了起來,帶著他心底對她最深切的疼惜。

廖霏雨忽然怔然看著他,語塞。

“我知道你從小就自強,就因為爹不疼娘不愛,所以才更想讓自己活得比誰都好,告訴別人你是女強人,你有才有貌有錢,你不靠任何人,沒有父母的關愛也一樣能活得好。可是,霏雨,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獨活的,我們都需要陪伴,都需要傾訴,都需要一個下班回家後能聊聊天、說說心裏話的人,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任何人有特例,既然我了解你,你就不要在我麵前再戴著麵具了好嗎?”

一句話,廖霏雨的眼眶就紅了起來,她趕忙低下頭,拚命抑製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一言不發。

江麟繼續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說你現在不想談戀愛了,我也明白,你覺得自己的家裏人總是處處找你麻煩,你不想連累你的另一半陪你一起過上每天上門討債的生活……這些你不說我都已明了,可是我現在沒在追你啊,我是你的朋友隻是想幫你,你不要一個人硬扛著那麽多壓力好吧?”

廖霏雨的眼淚終於滑了出來,她單手捂著嘴,皺著眉頭,開始厭惡今天這個喜歡哭泣的自己。

江麟拍拍她的肩膀,聲音變得很溫柔:“好了,剛才不是著急嗎,我不該跟你說話聲音那麽大,以後我保持跟你說話的聲音永遠在柔和頻道,不超過10分貝行不?”

“還有,”江麟從口袋裏翻出錢包硬塞進廖霏雨的手裏,“這裏麵有一千塊現金還有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你先用,不夠再找我要聽見沒?”

廖霏雨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他:“你個快三十歲沒工作的老男人,哪來這麽多錢?”

江麟被戳到痛處,臉上一陣僵硬,開口就道:“大姐,我這麽多年不工作是在國外讀博好不好,我又不是遊手好閑!再說了,我拿過學校獎學金,還幫我爸的公司寫過策劃案,搞過工程拿過分紅,你真以為我是什麽都不幹,就知道花家裏錢的紈絝子弟啊?”

廖霏雨對於江麟其實根本算不上了解,到現在她才明白江麟其實並不是她一直以為的那樣。

“對不起,我,我承認我最近經濟條件是不太好,這些錢我會還給你的。”廖霏雨終於願意卸下堅硬的殼,真誠地道。

這就好,接受對於江麟來說是他們關係的一大步跨越。

他笑了笑,顯得很開心,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臉蛋,然後手僵在一邊又迅速放下來,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臉頰:“我錯了我錯了,我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過話說回來,你都看過我身體了,我摸你臉一下也沒什麽吧?”

廖霏雨怔怔看著他帶著點尷尬的笑容,眯著眼睛笑出了聲:“像個白癡一樣。”

江麟瞬間黑線,這年頭好人難做,好男人更難做啊……

晴空萬裏的周末,在一家料理店裏,林阡陌單手托著腮幫子,看著窗外偶爾飛過的麻雀發呆,梁好還在和海龜哥哥秦燁聊微信,見對麵的女人發呆,回過神來問:“發什麽呆啊?點菜啊!”

林阡陌低聲悠悠道:“我媽不讓我和南潯結婚。”

梁好手機沒拿穩,差點掉在地上。

沒等她問,林阡陌就道:“哎呀,你不知道上周啊,我倆……不重要,反正就是被我媽撞見都在家呢,然後我媽非要拖著南潯陪她逛街,晚上又把他拉到家裏吃飯,家長裏短東西南北問了一通,最後你猜我媽說啥,‘你們先不要結婚。’有她這樣的嗎!”

“不是,阿姨為什麽不讓你們結婚啊?”梁好問。

“她說因為我結了兩次婚了,而且南潯的父母都在瑞士彼此還沒見過麵,又怕從小的生活背景差得太多,讓我們交往一段時間,確認彼此是終身伴侶之後再結婚,不然萬一鬧矛盾再離婚……我就不用出嫁了,直接出家吧,這是我媽的原話!”林阡陌氣得直咬筷子。

“別著急了,我覺得阿姨考慮的是對的,晚點結婚也沒什麽,安啦!”梁好勸道。

見梁好這麽說,林阡陌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沉了下來,好在韓冬美女士對顧南潯的印象還不錯,而且,韓冬美還挺喜歡初曉。那天他們去學校接了初曉回來後,直接去韓冬美家吃飯,韓冬美自然是知道初曉的由來,也沒有太介意,隻要自己女兒不介意她怎麽都高興。

想到這裏,她忽然扯扯嘴角想到某吉祥物某晚喝多了,在浴室裏對她說過的情話。

悲哀的是,之後林阡陌想讓顧南潯再說一次的時候,大爺正坐在她的書桌邊疊著腿,皺著眉頭看晨報,隨後麵不改色地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地反問:“我有說過嗎?”

……

他居然矢口否認他曾經對她表白過!

是的,矢口否認!

林阡陌不甘心,軟磨硬泡了他三天,苦肉計,激將法,軟硬兼施愣是沒能讓這廝再開口。

林阡陌不開心,想盡辦法。

這天,林阡陌拽著他去看電影,顧南潯正在前台幫她買爆米花,她黏在他身側,小聲問:“這麽浪漫的場景,你不想再說點什麽好聽的嗎?”

顧南潯雙手撐住台子,皺著眉頭扭過臉看她,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說什麽?”

“就跟那天差不多的啊!”她急忙提醒。

“那天我喝多了,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了。”他道。

林阡陌瞬間拉下臉來,隨即從包裏翻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捂住眼睛,當著服務員和排隊等著買爆米花的客人麵,哭哭啼啼地道:“你再不跟你老婆公開我的身份的話,我就鬧到你公司去!”

林阡陌本以為顧南潯還會像以前一般,僵住一張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沒想到他隻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隨即付錢給張大嘴不敢說話的服務員,淡淡道:“當小三還不老實點,今晚不去你那了。”

天!這男人什麽時候開始跟著她一起胡咧咧了!一點也不好玩!

當天,她氣鼓鼓地看完了一場喜劇電影。

看完電影,兩個人一起逛超市,林阡陌拉住他的胳膊,討論起了同居的問題:“那個,我婉轉地跟我媽提了一下,她什麽都沒說,根據我跟我媽多年暗鬥的經驗來看,她是同意的意思。”

顧南潯挑眉:“你確定?”

林阡陌嚴肅認真地點了下頭。

“嗯,明天我幫你搬家。”說罷,顧南潯推著車自顧自地逛了起來。

林阡陌跑過去,睜大眼睛看著他:“你就不能表現得更愉悅一些嗎!你嬌俏、美麗、可愛、迷人的女朋友就要拎包入住你的家了嘿!”

顧南潯拿起一包上好的茶葉端詳了一下掃了她一眼:“怎麽?”

林阡陌大怒:“喂!”

之後,她單手扶在貨架上,叉腰倚在旁邊擺出了一個**妖嬈的姿態,衝著顧南潯的冰塊臉挑了挑眉,曖昧地對他道:“想象一下,一個妙齡女子……”

顧南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視線掃向後方對她道:“你擋著後麵的人了。”

林阡陌一愣,臉一紅扭過頭一看,一個大爺正要從後麵過來,卻看見她在這發神經,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經過顧南潯的時候低聲問了句:“這你女朋友啊?”

顧南潯很鎮靜地繼續低頭研究茶葉:“不認識。”

……

跟顧南潯在一起久了,林阡陌終於摸透了吉祥物的心理活動了,當她反複提起他深情告白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覺得不好意思,就收斂了自己泛濫出去的感情,又變回了那個悶騷高冷的反人類。

林阡陌正式搬到顧南潯的家後,顧南潯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什麽情緒上的變化,但是她眼尖地發現了他眼底的笑意,這是他怎麽掩飾都無法掩飾得住的,她偷偷笑了起來。

晚上,顧南潯剛接完初曉回家,就看見林阡陌正在家裏準備晚餐,初曉可能是很長時間沒見到林阡陌了。

最近一段時間特別黏她,晚上都要跟她一起睡覺,害得某吉祥物有苦難言……

進了家門,初曉換好鞋子,跑進廚房一把抱住林阡陌的大腿:“阿姨!你做什麽好吃的啦!”

“乖乖,馬上就好啦,有牛排哦!”林阡陌摸了摸初曉的頭道。

“好耶!我去洗手!”

顧南潯見初曉歡快地跑來跑去,微微笑了起來,舊時光在腦海裏映出畫麵。他很小的時候也曾在這個家裏跑來跑去,隻不過不是等爸爸媽媽做好晚餐給他,而是等爺爺來看他的時候。

曾經童年裏缺失的那一部分溫暖,就像一張拚圖,少了一塊終究是不完美的作品。

可是,現在他靜靜地看著歡樂奔跑的初曉和安靜做飯的林阡陌,隻感覺那塊拚圖被他找到了。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江麟:“哪呢!出來喝酒啊,霏雨也在呢,咱們老同學聚聚吧,算是給我回國來接風洗塵,別忘了我照顧你兒子多久啦!你還沒請客呢,你跑不了!”

顧南潯看著林阡陌做好了一道道菜,正往餐桌上端,幹脆道:“你倆上我家來吧,我女朋友快做好飯了。”

江麟一愣,哎呀,小弟妹的廬山真麵目終於舍得露出來了啊!

林阡陌帶著隔熱手套,端著一盤炸蝦出來,正好聽到顧南潯的話,問道:“誰要來?”

“我的朋友還有霏雨,待會兒介紹你們認識。”

顧衛銘和江麟的父親是老同學,曾來往密切,一來二去兩家的兒子就成了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兒。

當年顧南潯要去蘇黎世讀大學,江麟也跟著一起去了。後來兩個人在一個班讀經濟學,認識了廖霏雨,當時經濟學的女生少之又少,所以像廖霏雨這樣女神級別的女生進入教室的一刹那幾乎成了所有男生的首選目標,當然除了顧南潯這個異類,當時江麟幾度認為顧南潯性取向不正常,還時常擔憂自己的安危……

他曾小心翼翼地問他:“顧南潯,你這麽多年來不交女朋友……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一本書直直飛向江麟的鼻梁,他捂住鼻子瞪他:“靠,我不會說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告訴你啊,大爺不從,大爺喜歡的是女人!你想都別想!”

顧南潯埋頭看書,看都懶得看他:“我有喜歡的人,醫學係的一個女生,你大可放心。”

江麟一愣又湊了過去:“誰啊誰啊?長得漂亮嗎?”

可是顧南潯卻懶得再說下去,拿著書走了。

“要說,那個醫學係的姑娘應該算是你顧南潯懵懂的初戀了吧?不過你這初戀……也太晚了吧,哈哈!”客廳裏,江麟打趣顧南潯。

顧南潯皺著眉看他:“我能跟你一樣?從幼兒園就偷親女生。”

江麟臉上的笑容僵住:“咱倆不是說好的,幼兒園的事不許再提了嗎!”

顧南潯冷哼。

江麟往廚房那處看了看,廖霏雨正在廚房裏幫林阡陌打下手,然後他就看到了林阡陌的背影,壞兮兮地湊上去八卦道:“南潯啊,不是我說,弟妹長得還是挺可愛的,你這次挑的女人不錯,比你那個初戀好多了。哦,對了,你那個初戀前一陣子聯係到我了,讓我幫忙約你出來見一麵,我當時沒答應,你怎麽想?”

顧南潯一愣,那個女孩的臉他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晚餐,四個大人加上一個小屁孩說說笑笑聊了很久,江麟話最多,忙著問他倆什麽時候結婚,林阡陌一提起這事兒就鬱悶,隻好笑笑道:“那個,先,先交往一段時間。”

“還來這套,你倆不是結過一次婚了都,要我說明天就去領證,多好!”

顧南潯一邊幫江麟倒酒一邊道:“我總得尊重一下伯母的意思吧。”

江麟一邊看著廖霏雨的反應一邊道:“這樣啊,也好也好。”

林阡陌在廚房裏洗碗的時候,廖霏雨進來幫忙,她連忙攔住她:“不用不用,我來就好。”

廖霏雨笑笑沒說話,接過她手裏的碗還是幫她洗了起來。

“那個,你不生我的氣吧?”林阡陌忽然問。

廖霏雨看著她驀地笑出聲:“你怕江麟在跟你們探討你們結婚的事,我會發火?”

林阡陌沒說話,低頭沉默。

“阡陌,你不用每次看見我都那麽大的壓力,我和南潯的大學時光已經過去很久了,就算我對他有過感情,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我關心他的情緒、關心他的生活,是因為我們仍是真摯的朋友。”廖霏雨道。

林阡陌這才卸下心裏沉重的負罪感,她淡淡笑著然後道:“我看江麟大哥好像挺喜歡你的,每次都會情不自禁地看你兩眼。”

廖霏雨慢慢擦拭著碗道:“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他陽光、自信、樂觀,而我,我虛偽、自卑、強勢,這麽多缺點的我怎麽配得上那麽美好的他呢?”

林阡陌看著廖霏雨眼底的悲傷,也跟著一起悲傷了起來。

那陣子,她剛剛失去了父親,單親家庭給她帶來的自卑感別人無法體會,她像一隻受驚的鳥,每每聽到別人說起自己的父親,都會立刻縮緊身體,敏感地躲到一邊,她不願想起,不願回憶,不願觸碰,或許誰都曾因為一件事情變成一隻蝸牛,縮在殼裏。

上了大學後,她喜歡上柏非,喜歡得那麽卑微,因為她是單親家庭,而柏非卻是在良好的家庭條件下成長的天之驕子。

她喜歡著,卻又抗拒著,每天都在和自己鬥爭,仿佛她化身成一抹灰色,不想沾染柏非彩色的世界,因而那種糾結的感情,多少她能體會一些。

晚上,送走江麟和廖霏雨後,初曉在自己的房間裏做作業。

林阡陌在顧南潯的房間裏玩電腦,顧南潯洗了個澡出來後,看見她托著腮幫子,正在他的電腦上玩消消樂,邊擦著頭發邊走了過去:“還不睡?”

“我等初曉寫完作業去他房裏睡。”林阡陌道。

顧南潯尷尬地站在原地,後麵一長串兒的話都被她這句話給截住了,他輕咳了一聲:“你可以半夜等他睡了再過來。”

林阡陌驀地扭頭看他,他額前的發絲淩亂,有水珠滑落下來,性感的鎖骨從浴袍領子裏露出來,她眯起眼睛,擋住嘴,小聲地道:“某人在想色色的事情。”

顧南潯一臉窘迫立刻否認:“我沒有。”

“狡辯!”

“算了,你別過來了,我鎖門。”

“……”

她嘟起嘴巴,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掀開被子躺進去,開始翻開手邊的書,問道:“我真不過來了?”

“嗯。”他淡淡回應。

“哦,那我就再陪初曉多睡幾天。”

顧南潯立刻放下書,看她,沉默不語,眼神裏卻透著一股憤恨與……不滿,惹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顧南潯氣壞了,語氣冷得嚇人:“你給我過來。”

林阡陌才不受他的脅迫,起身就要出去,門剛開一半,就見顧南潯迅速起身下床,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咿呀亂叫,下一秒就被顧南潯按在了**。

顧南潯的碎發鋪陳在眼間,幽深的眸子裏映著淡淡的光,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看你最近越來越囂張了。”

“你還說我!讓你再說一次情話你都吝嗇,還裝喝醉酒不承認,嘁!”林阡陌白了他一眼,撇過頭。

“你怎麽又來了?”顧南潯挑眉。

“南潯,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故作委屈,趕緊拿手指沾了口水,抹在眼角上,又開始演戲。

顧南潯氣得唇角直抽搐:“你惡不惡心啊?”

“你說,你說!”她繼續淚光閃爍地看著他。

顧南潯冷笑:“我愛不愛你跟你的智商成正比。”

她大駭:“那你豈不是恨死我了!”

一句話逗得顧南潯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將額頭抵在旁邊的枕頭上悶聲笑,身子都在顫抖。

林阡陌不滿,拍了他的後背一下:“不許笑!”

“說真的,你挺有表演天賦,不如我替你報個表演班?”顧南潯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眼。

林阡陌一臉哀怨地望著天花板:“想當年,我的夢想也是當上一位演員的,後來這個夢想被韓冬美大人扼殺在搖籃裏。我要是當上演員,那說不定天天一群導演追我,我就拋棄你,跟人家跑了呢,害不害怕?”

顧南潯冷笑:“那簡單,打斷你一條腿,我看你還往哪跑?”

這男人怎麽這麽惡毒啊!

正鬧著,林阡陌雙手摸上他英俊的臉龐,聲色柔和地問道:“南潯,你要去見她嗎?”

顧南潯麵容沉下來:“你聽到了?”

林阡陌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和江麟大哥談話的,就是不小心……”

顧南潯的手慢慢劃過她白嫩細滑的皮膚,唇角微微勾起:“你擔心?”

她搖搖頭:“就是好奇,你去見吧,我沒事的,很多年沒見,估計你們要說很多話吧。”

“你不吃醋?”

她被問住了,沒說話。見她神色黯然,顧南潯俯身在她的唇角上,蜻蜓點水般印上一個吻:“放心吧,我不會去見她的,我和她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見麵沒有任何意義。”

林阡陌伸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眼睛瑩瑩地看著他:“南潯,我知道你不喜歡表達自己的感情,不過沒關係,我願意,我愛你,很愛你。”

顧南潯看著她的眼睛裏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內心的熱潮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動情地俯身狠狠吻住她說愛他的唇,像要把剛剛那句話吞進自己的心裏一般,用力地,唇齒纏綿地輾轉在她的唇上。

他其實是自製力很強的人,卻因為這句話變得失去理智,他從未有過這樣渴望到失態的樣子,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塞進自己的胸膛裏般,抱著她,摟著她,吻著她,在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烙下自己的吻。

他正粗蠻地扯開她的衣服,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他一愣,所有動作僵住,隨即趕忙替林阡陌整理好衣服,翻過身子鑽進被窩裏,拿起書,隨便翻了一頁,一臉鎮定……

林阡陌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吉祥物先生隻用了三秒……

初曉敲了兩下後推開門,顧南潯在一本正經地低頭看書,林阡陌紅著一張臉躲在被窩裏發呆。

“阿姨,我作業做好啦,你說好今晚陪我睡覺的!”初曉認真道。

“哦哦,好。”林阡陌起身就要走出去。

初曉對顧南潯道:“爸爸晚安!”

然後蹦躂兩下就率先出去了,林阡陌扭頭一看,某人才是真正的影帝啊!麵不改色地還在看書,書拿反了哥們兒……

她憋著笑剛要出去,顧南潯忽然小聲喊住她:“林阡陌!”

她一愣扭頭:“幹嗎?”

顧南潯一臉窘迫,最後索性道:“等初曉睡著了,過來!”

“噗!”她沒忍住,笑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