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酒吧鬧事打架後,江麟也自知自己的行為有些欠妥當,再加上他怕自己親爹真的不同意他和廖霏雨在一起,果斷收斂住隨心所欲的秉性,起了個大早,打扮得人模狗樣,還打了發蠟,去了公司。
江父剛掛了一通遠洋電話,麵容略顯焦慮,見江麟剛好走進來,麵容舒緩了一些,但很快又恢複嚴肅:“渾小子,倒是說話算話啊!”
江麟走過去,把一遝文件放在江父桌上:“我用了一個晚上,翻看了公司近幾年的銷售業績,發現問題出在兩點上:第一,同類產品市場競爭激烈,優勢趨漸低迷;第二,海外市場營銷據點單一。針對這兩個問題的策劃案我寫好發你郵箱了。”
江父愣了半天,一句話說不出來,僵著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發現有點不認識他了。他搓了搓手,不可思議地抬頭看江麟:“你是我兒子吧?”
江麟雙手撐住辦公桌道:“老江,我還不了解你嗎,我不來公司給你好好上班,你能有一百種方法刁難我和霏雨,所以,你給我打住,那些邪門歪道的事情,你想都別想。”
江父被說中心之所想,麵露尷尬,冷哼一聲:“我看那個姑娘氣質不錯,本來沒這麽打算的,你倒是提醒我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因為她不是什麽千金,就背著我給她施加什麽壓力,我……”
江麟話還沒說完,江父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你把你爸當成什麽人了,我不就希望你結婚生子嗎!就今天晚上,讓她來家裏吃飯!”
“我高中那三個女朋友都是被你拆散的吧?我對你一點都不信任了。”
江父拍桌子瞪眼:“你還好意思說!高中生談什麽戀愛!還三個!你真給爸長臉了你!”
江麟抿唇,有點尷尬,轉而道:“行,以前的事情不提了,但是自從我上大學後就隻喜歡霏雨一個人,她是我的真愛,你懂吧?”
“你個臭小子到底想說什麽!”江父氣樂了。
“我媽的思想工作……”
“……”
江父嫌惡地瞪了他一眼,歎了口氣:“知道了,隻要你別一天到晚不務正業,怎麽都行。”
“還有,很多事情我都沒跟你說過,我一直拖到這麽晚畢業不是因為不務正業成績不好,是我和南潯他外公在很多經濟論點上意見有分歧,他外公一直看不上我的論文,不過現在都解決了,你可以不用操心我了。”江麟認真地道。
江父皺皺眉:“把你博士論文拿來給我看看。”
“不了不了,都是德文,你肯定是看不懂的。”江麟擺手。
“臭小子!敢嫌棄你老子,你現在厲害了是吧?”江父氣得起身就要打人。
江麟沒理會他,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打算搬出去住了,你也知道我這個年齡的男人不自己住的話,太影響談戀愛了,你是男人你懂我吧?”
“快快快!給我滾出去,好好上班!”
江麟剛要走,江父又叫住他:“等一下,你顧叔叔剛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這,江麟的腳步一頓,扭過身:“顧叔叔?南潯他爸?”
“你說你顧叔叔好幾年不聯係我,在瑞士的小日子過得順風順水,要不是要緊的事情也犯不上聯係我吧?”江父問。
江麟聽出了江父話裏的意思,皺著眉頭問:“出什麽事了?”
“我聽說前些日子你顧叔叔在德國負責的展會上出現了劣質品,事情鬧得很大,他在德國開的分公司股票一路下跌,員工流動頻繁,現在整個公司都癱瘓了,著急變賣呢,他打來電話找我救援。”江父點上一支煙,露出愁容。
江麟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南潯知道這事兒嗎?”
江父忽然冷哼一聲:“我剛問了,老顧說南潯還不知道,你說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不跟自己兒子商量求救,找我這麽一個多年不聯係的外人,他們父子倆的關係得鬧成多僵?”
“那你怎麽想的?你打算收購?”江麟挑眉問。
“不是我不幫他這個忙,我跟你顧叔叔年輕時候的交情還是不錯的,不過他那醫療產品我一竅不通而且也沒有任何興趣。這擺明就是爛攤子誰敢接?這老顧也真好意思……”
江麟多少有些了解顧衛銘。
顧衛銘這個人好麵子又私心重,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可能主動聯係自己父親,求著他接下自己的爛攤子。既然自己父親已經拒絕了這件事,那麽……
他心中冒出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晚上,江麟接廖霏雨下班,跟她說起去自己家裏吃飯的事,廖霏雨扭頭就走。
他跑了兩步才追上她:“你就當幫我演場戲不行嗎?別讓我爸媽覺得我三十歲了還沒個女朋友,不知道的以為我哪有毛病呢!”
廖霏雨神情恍惚地抬頭看他,輕聲道:“江麟,等我把我們家的事情解決了,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再給我一段時間行嗎?”
江麟抓著她纖細的手腕,低頭對她說:“我都等了你多少年了,還差這點時間嗎?不過,你真得幫我,我爸媽因為我還不結婚的事情氣得心髒病都要犯了,你也知道我,我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將就的。”
廖霏雨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點疼惜,她歎了口氣道:“好吧。”
江家。
廖霏雨坐在餐桌前如坐針氈,江父已經給江母做好了思想準備,江母意外地這次沒太反對,打量了一下廖霏雨,淺淺笑了:“這個,小廖,你懷孕多長時間了?”
廖霏雨驚得睜大雙眸,不知所措,江麟正給她夾菜,插話道:“哦,沒有,我跟我爸逗著玩的,我們還在努力中。”
江父一瞪眼:“你個臭小子,你耍你爸是吧?”
“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嗎!”江麟道。
“好了好了,你們父子倆不要大吵大鬧的,小廖以後有時間多來家裏坐坐。”江母笑笑道。
吃過晚飯,江麟送廖霏雨回家,廖霏雨才問:“你怎麽又跟你媽坦白我沒懷孕?”
“我仔細想了想,這麽做容易被我媽懷疑你借孕上位,心機不純,那樣她肯定不會喜歡你了。”江麟認真道。
廖霏雨輕笑:“搞得跟宮鬥劇一樣。”
“好了,這關算是過了,以後我就暫時不會去煩你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吧。”江麟扭頭看了她一眼道。
廖霏雨微微一怔:“你……你要回瑞士嗎?”
江麟搖頭,語氣有點無奈:“我哪兒都不去,就在你身邊,隻不過最近逼得你太緊了,我不想看你那麽為難的樣子。”
廖霏雨看著他英挺的側臉,狠狠地咬了一下唇。
回到家後,江麟也是心煩意亂,頓覺追女人簡直比他的博士論文還要難,他打了一通電話給顧南潯:“老顧,煩著呢,聊聊唄!”
“沒空,在陪女朋友。”
“嘟嘟……”
江麟被無情地掛斷了電話。
此時,顧南潯正拉著林阡陌走進家門口的關東煮店裏,這家店生意很好,店主是個四十歲的大叔,熱情好客,見林阡陌總來都認得她了,她一來就能跟她聊好久。
周末晚上,初曉剛睡下,兩人就散步到樓下來吃關東煮。
今晚沒什麽客人,小店裏顯得有些冷清,林阡陌拉住顧南潯的大手,掀開門前的簾子,對著店裏麵喊了一嗓子:“大叔,我又來啦!”
大叔從廚房裏麵出來,一臉喜色:“好家夥,有你住在這附近,我不愁沒生意了!”
林阡陌一笑,拉著顧南潯在一個角落裏坐下。
大叔走過來一看,嗬,一個英俊的年輕小夥,八卦道:“這你老公啊?”
林阡陌點點頭,摟住顧南潯的胳膊:“帥吧?”
顧南潯低頭一笑,沒說話幫她倒茶。
“帥帥帥,你也美,倆人常來啊!”大叔嘴巴溜,每次都逗得林阡陌哈哈大笑。
“大叔,我們要兩碗咖喱烏冬麵,關東煮要雞蛋、魚丸、豆腐、牛筋,再來點芥末哈!”林阡陌道。
“好嘞!”
外麵呼嘯寒風,凍得她打了個哆嗦,正需要吃點熱乎的東西暖暖胃。
顧南潯把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順手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精巧的鼻尖:“這麽晚吃那麽多,還非要拉上我。”
“要胖一起胖啊,不能我一個人胖,到時你不要我了怎麽辦?”林阡陌振振有詞。
顧南潯側頭看她:“你這隻豬這麽能吃也不見長胖,真是白喂了,也賣不出去幾個價錢。”
她捧著茶杯,斜眼瞪他:“羨慕我能吃不長肉吧!我還不到一百斤呢!”
“哼,不是平胸就是矮。”某人冷哼道,姿態優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林阡陌不高興了,湊過去小聲對他道:“矮我承認,那條我堅決不承認!”
顧南潯麵無表情地看她,她緊張:“你難道不滿意!?”
他忍不住淺笑:“還行吧。”
“嘁,明明每次你一看見就……”顧南潯大手上來捏住她的小嘴,她的小嘴呈一個“O”形,然後眨眼看他,顧南潯挑眉提醒她:“你想說什麽?”
她眼睛一彎,立刻投降:“沒,沒事。”
他鬆開她,裝模作樣地繼續喝茶,林阡陌給了他一個白眼,還不讓人說……
烏冬麵和關東煮很快就上來了。
吃到一半,顧南潯道:“後天的演講別緊張,我就在下麵。”
“嗯,放心吧,我都背熟了,對了,如果順利的話,有沒有什麽獎勵啊?”她眼睛亮起來。
顧南潯當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有,晚上,你和我二人世界,燭光晚餐、玫瑰花,彌補上次生日答應你的。”
她咬著筷子甜甜地笑:“好呀!對了,有個事情能不能答應我,嘻嘻!”
“什麽?”
林阡陌湊到他的耳旁,壞壞一笑:“我實在太喜歡那款情侶**,就給買下來了,你今晚穿上男款,讓我拍張照片存手機裏,行不行?”
顧南潯一聽就愣了,他皺著眉頭:“誰讓你買了?我不穿。”
她嘟起嘴,顧南潯視而不見:“賣萌也沒用。”
“不是,你女朋友手機裏存一張你的豔照也很正常啊,你不要那麽排斥嘛!”
“重點在這裏嗎!”他怒。
“頂多我犧牲一下,也拍張豔照讓你放手機裏啊!”
顧南潯氣樂了:“你能有點廉恥之心嗎!”
某人嘴上說著不穿,但最終還是規規矩矩地從了她。
半夜十二點,一個**上半身,隻穿著一條凱蒂貓男性短褲的三十歲成年男子站在臥室裏,正瀕臨發飆……
林阡陌拿著手機笑得直在**打滾,她就料準顧南潯這個人最禁不住她軟磨硬泡,什麽無理要求最後他都會答應。
顧南潯背對著他,精壯的背脊異常性感,他皺著眉頭有點不耐煩:“你拍好了嗎?”
“再來最後一張,你放心,我一定把照片藏得好好的,絕不給第二個人看,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小秘密好吧?”林阡陌還在不正經地笑。
林阡陌的照相技術還是相當不錯的,她拿著手機給他看:“你看看我給你拍的!完美的男模身材!”
顧南潯瞟都沒瞟一眼:“我不想看。”
“嘁,回來我自己慢慢欣賞!”她收起手機下床去洗漱。
“慢著。”顧南潯站在那還沒換**,目光陰冷深沉。
這眼神讓她心裏一慌,她看見他拿著自己的手機對她道:“你最好兌現自己說過的話。”
……她剛剛就隨便說說啊。
顧南潯拍完她的豔照後,目光嚴肅地看了起來……這表情不搭調,剛剛還嫌棄她沒有廉恥之心,這會兒又拉著她拍照……這家夥,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麽心口不一啊……
後天,林阡陌和十幾位合作方的代表人約在公司裏演講。
長達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林阡陌坐在會議室裏發蒙,顧南潯走過去將她溫柔地擁抱在懷裏,她就勢摟住他的腰,他俯身吻著她額頭:“你很棒。”
她眯眯眼笑著:“還好,沒忘詞,快給我獎勵!”
“嗯。”
下午的時候,顧南潯去見了一個生意夥伴,在被生意夥伴拉著打算晚上去喝酒的時候,他果斷拒絕了:“不行,今晚對於我來說很重要。”
之後,他又交代江麟去接初曉,照顧他一晚,江麟雖然單身,懂的卻不少,立刻答應下來。顧南潯翻出口袋裏早就準備好的戒指,唇角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暈開。
晚上,林阡陌和顧南潯麵對麵坐著,桌子邊上放著顧南潯送給她的一大束玫瑰花,燭火發出柔和的光,照在兩個人的臉上,顧南潯拉著林阡陌白嫩細滑的小手,慢慢揉搓著她的指骨。
林阡陌早就買好了今天約會要穿的禮服,她選了一條淡紫色的抹胸裙,搭配一條白色披肩,雖然有些冷,不過心裏卻是火燒的溫暖。
她看著對麵男人瞳孔裏幽深的光澤,已經猜到了什麽,內心的喜悅和期待快要蹦出來了,卻又不得不生生壓下去。
那股微妙且不可言說的情緒纏繞在一起,讓她的臉頰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在燭光下顯得異常柔美。
顧南潯看著她溫柔地笑:“你傻笑什麽?”
林阡陌輕輕搖頭:“有,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他笑著挑眉看她。
他明知故問,她害羞地低垂眉眼,用力捏了一下他寬厚的手掌,然後拿起叉子,胡亂地叉著麵前的牛排,嘟囔道:“先吃,一會兒涼了不好吃了。”
顧南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勾起唇角暗想,這隻豬也不算太笨。
就在這時,顧南潯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柔和的神情在看到手機屏幕的那一瞬間全部被收回,他微微蹙眉,對林阡陌道:“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林阡陌笑著點點頭。
顧南潯走到餐廳門口,接起電話,對麵卻是一個女人哭泣的聲音:“南潯……媽媽真的走投無路了,不然媽媽是不會來煩你的……”
顧南潯的心微微震顫又迅速恢複冷靜:“你先別哭,到底出什麽事了?”
“德國展會那事過後接連又出了很多事,公司股票一路跌著……”
顧南潯默然傾聽。
任若晞泣不成聲:“你爸說,再這樣下去,還不完債,我們隻能去自殺了!”
顧南潯腦子一蒙。
任若晞繼續道:“你爸爸已經找了很多老朋友了,沒人願意接管這個爛攤子,南潯,現在隻有讓你回來解決公司的問題了,你就當幫幫你爸行嗎?”
顧南潯在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我先問你一件事情,你們以後是不是打算把爺爺丟給醫院,撒手不管了?”
任若晞一愣,語氣變得有些不穩:“你爸爸上次飛回瑞士,給爺爺簽字做了手術。”
“不要避重就輕!你們回去簽字的事情我知道,我想問問你們之後的計劃!”顧南潯怒道。
“爺爺根本不理我和你爸,你讓我們怎麽做,他清醒的時候一直念著你的名字,連看都不看我跟你爸一眼……”任若晞委屈地道。
他連呼吸都感到一陣疼,那種疼直生生地鑽進了胸口。
“我知道了。”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前幾年的時候,顧衛銘在德國開了一家分公司代理銷售醫療器械,隻是當時公司裏曾出過金融票據造假的重大事件。當時事情一曝光顧衛銘就立刻明哲保身將那幾個造假的人趕出公司,隻可惜消息不脛而走,還是被當地媒體知道了,公司股市曾一度下滑,顧衛銘動用了所有能用的關係和金錢保住了公司名譽,費了好幾年的工夫將公司重振,挽回名聲,現如今展會上又出現了劣質品,幾年前的破事兒又被媒體借機翻騰了出來。眼看著手上最新的項目剛要準備啟動,一些投資人臨到關頭紛紛都撤了資,導致資金缺口大得他都不知道拿什麽去填,也許真如顧衛銘說的那樣,資金無法填補的話,他和任若晞隻能選擇自殺。
顧南潯很疲憊,想到這裏後,他才感覺到顧衛銘根本不是在跟他開玩笑,這通電話也是他們走投無路的最後一招,顧衛銘最怕在兒子麵前丟臉,又怎麽可能輕易讓他知道自己經營失敗即將宣告破產。
顧南潯冷靜了幾分鍾後,才將手機放回口袋。
他走回去的時候看著林阡陌正調皮地半咬著叉子,表情溫柔,笑意橫流地看著窗外璀璨的星空,一時間,那股疼又鑽入了心間,他的心髒裏似長出密布的藤枝,瞬間戳破他的五髒六腑,讓他呼吸一滯。
林阡陌聽到動靜,回過神來,見顧南潯麵無表情地拿起刀叉繼續吃牛排,她緊張不安地搓搓桌布小聲問他:“那個,你怎麽打電話那麽久啊?”
顧南潯甚至不敢抬頭看她,他怕眼神裏會流露出無奈和無望,讓她看出端倪。
他勉強自己擠出一絲絲笑容,對她道:“沒什麽,高飛跟我匯報工作。”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唇角的笑意猶存。
用餐結束,見顧南潯慢慢用紙巾擦嘴的時候,林阡陌跳動不安的心終於迎上了一個爆發的臨界點,她紅著臉,低著頭:“那個,你剛才不是說吃過飯後,有話跟我說嗎?你說吧。”
她滿臉的期待,他不必看也知道,可是這個時候他除了苦笑,什麽都說不出口。
顧南潯低垂著眼,目光無神地看著前麵空空的盤子,起身拿起外套,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沒什麽,我們走吧。”
林阡陌臉上的表情瞬間凍結了。
到了酒店後,顧南潯在浴室裏洗澡,林阡陌坐在**雙手抱著腿,心裏的失落和無措感交織在一起。
有的時候,她真的摸不透顧南潯心裏在想些什麽。
他比起初次相識的那段時間時變了很多,他變得愛笑了,至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都是在微笑著的。
他知道他一直疼她、寵她,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是她一直明白。
可是如今,她對自己沒有自信了,也許她對他的了解還是不夠多。
顧南潯洗好澡後,看到她把頭埋在膝間,坐在**縮成一團,像一隻受了委屈的貓。
他怎麽會不知道,讓一個女人期望又讓她失望的那種挫敗感和失落感。可是,他沒有辦法,他隻能站在這個角落裏,用疼惜的目光偷偷看她。
“阡陌。”他小聲叫她。
她抬頭,見他站在黑暗和光交接的地方,表情模糊不清,看不出喜怒哀樂。
顧南潯扔了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兩步走過來將她壓在**,低頭瘋狂地吻上她的唇。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她擁入懷中,她死死閉上眼睛,皺著眉頭,雙手抓住他強壯有力的雙臂吃痛道:“南潯,我有點疼。”
顧南潯被她這一聲叫回了一絲理智,他伏在她耳邊放慢動作,聲音輕柔:“對不起。”
她慢慢睜開眼,捧著他的臉,動情地看著他搖頭。
顧南潯伏在她的耳邊,嗓音低沉,對她道:“阡陌,我要你記住,不管我走到哪裏,我的心永遠不離開。”
她的神誌有些模糊,蒙矓間看見他英挺的鼻梁上那對深情的眼,似一扇通往天堂的窗戶,她點頭,主動吻上他。
林阡陌再醒過來的時候,顧南潯已經穿戴整齊,身姿挺拔地站在窗口看遠處的朝陽,神情落寞,她將被子拉到胸口,坐起身來,有氣無力地問:“你醒那麽早?”
顧南潯側過臉來看她,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輪廓顯得更加精致:“餓了嗎?”
她噘嘴搖頭:“真拿我當頭豬似的。”
他淺笑:“那也不能不吃早飯,餓壞了胃怎麽辦?”
她跟著他一起笑:“那我洗漱一下,咱們出去吃。”
她牙刷到一半,顧南潯從背後摟住她,他聞她身上的味道,輕聲道:“阡陌,我訂了最快的機票飛德國,陪你吃完早餐我就走。”
她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僵住了,趕忙快速刷了幾下,漱完口擦幹淨嘴,扭身看他:“出什麽事了?”
“我爸公司的事情,我要去處理一下,別擔心。”他摸了摸她的臉頰。
原來是他爸公司出事了,難怪她覺得昨晚他怪怪的,她隻能乖乖地點了點頭:“那你小心點,我送你。”
高助理的車子停在門口,兩個人上了車,一路奔往機場。路上,顧南潯一直拉著林阡陌的手,一句話不說。她任他拉著,躺進他的懷裏。
“行李和證件都幫你準備好了。”機場裏,高助理對顧南潯道。
顧南潯點了點頭,對高助理小聲道:“你把國內的事處理好之後,訂機票一起過來,事情比較嚴重。”
高助理眼神一深,點頭:“我知道了。”
“南潯,換登機牌在那邊。”林阡陌對他指了一個方向。
他點頭,拉著行李走過去,摟上她的肩膀。
林阡陌一直依偎在他懷裏叮囑他:“到了那邊沒人給你做飯怎麽辦?”
“有中國阿姨。”他回。
她點點頭放下心來,又說:“你記得多穿衣服,別凍感冒了。”
他內心的絞痛因為她的關心而更甚,他握緊她的小手:“放心。”
顧南潯在走進安檢口的時候,回頭深深望了她一眼。
因為這一眼,她忽然紅了眼圈,那眼神似乎在告訴她,他不回來了,要她保重。
她使勁兒地搖搖頭,衝著他的背影揮手。
……
得知顧南潯要回來的消息後,顧衛銘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麵對著窗外抽煙。
他正想著自己的一生是否要走到盡頭了,就接到了任若晞的電話,說顧南潯很快到機場。
他第一時間撥通漢娜的電話,不一會兒,辦公室進來一個五官豔麗的德籍華裔:“顧叔叔,您找我?”
顧衛銘轉過身來麵對著漢娜,笑了一下:“漢娜來了,其實顧叔叔這幾年來一直都拿你當幹女兒,隻不過,顧叔叔懂得這經商之道卻不懂得如何經營自己的家庭,搞得現在兒子跟我不親,我倆除了那點血緣關係以外就像個陌生人一樣,所以,就算是我勸他,他也不會因為我改變主意的,這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是要靠你自己努力啊。”
說著,顧衛銘陰惻惻地看著她笑了一下,漢娜一愣:“您的意思是?”
顧衛銘站起身來走過去,大手拍拍她平直漂亮的肩膀:“你不是喜歡南潯嗎?而且你也不想看著顧叔叔的公司破產對不對,現在隻能靠你來救顧叔叔了,南潯馬上到機場,他不願意住在我那兒,自己訂好了酒店,你去幫顧叔叔接一下?”
漢娜頓時了然,低著頭淺笑。
……
顧南潯在法蘭克福國際機場下了飛機後,就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等那人充滿笑意地衝他揮揮手後,他才想起來這人是誰,是上次在杜塞爾多夫展會遇到過的漢娜。
唇角的肌肉僵硬,這個時候,他無法露出任何一個違心的笑容,隻好麵無表情地走過去禮貌性地打招呼:“你好。”
漢娜的眸子裏盛滿笑意:“顧叔叔讓我接待你一下,順便跟你匯報一下現在公司的事情,我送你去酒店吧,我開車來的。”
將近十個小時的飛行,此刻的顧南潯心身俱疲,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再去叫車,於是點頭表示感謝。
一路上,漢娜安靜地開著車子,顧南潯亦安靜地坐在一邊看窗外的風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手機給林阡陌發了一條微信:我到德國了,勿擔心。
林阡陌很快回複:照顧好自己,你忙我不打擾你,有空找我。
顧南潯低頭看著屏幕,捏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內心世界崩塌碎裂,卻碎裂得無聲無息,他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林阡陌,從他接到任若晞的那通電話後他所能想到的未來是個什麽模樣,他和她的未來。
“在和朋友聊天嗎?”漢娜忽然問他。
他回過神來,收起手機悶悶地應了一聲,漢娜無奈地一笑:“你爸說你不愛說話,有點內向,今天一見果真如此。”
顧南潯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索性沉默,漢娜看著他精致的側臉和沉靜的雙眸,內心的熱情卻毫無聲息地漲滿。從她見到他第一麵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動了心,他身上的氣質讓她迷戀得無法自拔,盡管在展會過後她有發過電子郵件給他,隻可惜他一封沒回,不過沒關係,她就喜歡有挑戰的事情。
快到酒店的時候,他們才正式聊起了工作,顧南潯隻覺得胸口有些悶,這個時候他倒是很想喝酒,他從不抽煙,甚至討厭煙的味道,心情不好的時候跟林阡陌一樣多喝點會好受很多。
到了酒店後,顧南潯辦理入住手續,漢娜跟隨著他一起坐電梯到了房間門口,顧南潯側身看了她一眼:“謝謝,你回去吧。”
漢娜微笑著的表情僵了僵,隨即又笑道:“喂,我把你從機場接到酒店,我還是個女孩子呢,你就這麽道謝?”
顧南潯皺著眉頭一臉嚴肅:“我該怎麽謝你?”
“請我吃頓晚飯可以吧?”她眉眼生動地笑。
顧南潯思忖了一會兒,語氣冷淡地道:“門口等我,我把行李拿進去。”
門關上後,漢娜偷偷地笑,就喜歡你這個調調的男人!
兩個人到了樓下一層的餐廳,顧南潯麵露疲色,也沒什麽胃口,隻是隨便點了點濃湯和沙拉,漢娜邊吃煎得火候十足的牛排,邊抬頭偷偷看他冷峻的麵容。
他端起紅酒慢慢品嚐,從英挺的鼻梁到薄涼的唇,連帶著滾動的喉嚨,都藏著一縷的性感,她看得愣神。
晚飯過後,顧南潯跟她簡單地道了別,坐電梯回了房間。
漢娜拎著早就準備好的德國黑啤,在門口按響了他房間的門鈴。
顧南潯剛洗好澡,他穿著浴袍坐在房間的沙發角落,隻留了附近的一盞落地燈,他用拇指輕輕劃過手機屏幕,思緒飛向國內,一個傻丫頭那裏。
門鈴響起,他微微抬起眼皮。
漢娜拿著德國黑啤衝著他晃了晃,唇角染著笑意:“Salvator,你的最愛。”
顧南潯在房間裏安靜地喝酒,漢娜坐在他旁邊陪著他,見他一瓶子快要見底,她放下手裏的酒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去洗個澡。”
顧南潯停下手裏的酒,目光犀利地看向她,聲音冷冷響起:“漢娜,別讓我看不起你。”
漢娜瞬間僵在原地,她所有的自信和驕傲都被他這句話擊得粉碎,她顫抖著閉上眼,咬了下唇,強擠出笑容,回身對他一笑:“對於你們男人來說,這不是很平常的事?為何不接受呢?”
顧南潯目光延伸向前,卻沒有焦點:“回去告訴我爸,謝謝他的用心良苦,不過企圖用這種方式讓我對你負責,娶了你,再拿到你父親的讚助的話,還是算了,我的個人資產,足以幫他渡過危機。”
漢娜站在那裏,心情複雜。
自己那點心思被這個男人無情地揭穿,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羞恥感讓她的臉火辣辣的疼,可她偏偏又被他的冷靜、睿智和處變不驚所吸引。
他還真是一個足以讓任何女人為之著迷、發瘋的男人。
她低聲冷笑:“一點機會都沒有?對你,我是真心的,你不試著接觸我,怎麽會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上我呢?”
“沒必要,我有未婚妻。”他冷淡道。
“原來如此,打擾了。”她笑得平靜,內心的潮水卻將她最後的那點期望淹沒。
她拎著她未喝光的半瓶酒走了出去,自嘲地一笑甩頭走人。
顧南潯坐在房間裏,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他的雙眼,他低聲自言自語:“豬,我們該怎麽辦呢?”
顧南潯離開中國後沒多久,林阡陌開始感到一絲絲的不安。起初他們還在微信上簡單聊天,打打視頻電話,後來顧南潯幾乎不回複她的微信了,打電話過去也一直是關機或者不在服務區。
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席卷而來,她的心不停顫動著,根本無法靜止下來。
上次也是這樣,他忽然離開,消失在遠方,就剩下她一個人獨自想念著他,這種感覺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她隻能去找江麟。
江麟揉著眼睛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雙哭紅的雙眼,他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小弟妹,他趕忙將她拉進公寓:“不是,阡陌妹子,我的小弟妹啊,你來也提前說一聲啊!讓哥哥好好收拾一下屋子不是?”
林阡陌麵無表情,低著頭不說話。
“來來,坐沙發上,哥哥給你倒杯果汁。”
江麟把飲料端到她麵前,坐在她旁邊皺皺眉:“怎麽了這是?”
林阡陌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江麟大哥,南潯是不是出事了?你跟他那麽要好,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江麟表情僵住。
他前些日子接到顧南潯的電話,隻知道正如他猜測的那般,顧衛銘的公司危機急需顧南潯回去救助,隻是他沒想到事情嚴重到這個地步,連自己的女朋友都顧不上了。
江麟沉默了一會兒,林阡陌隨著他沉默的表情心微妙地一顫,有不好的預感似濃霧籠罩在心頭,她皺著眉頭,抿住唇盡量保持平靜。
“他是不是出事了?”
江麟抬頭,迎上她認真的目光:“我隻知道他父親的公司麵臨破產,他回去幫忙,但是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別著急,我給他打電話。”
江麟打了電話過去,林阡陌豎著耳朵聽電話裏的聲音,嘟嘟聲一直持續著,無人接聽,江麟趕忙安慰她:“可能是時差原因,他那邊睡下了吧?”
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門,江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幹什麽去?”
“我現在就去辦簽證,去德國找他。”她的表情嚴肅認真,並不是說說而已。
江麟沒鬆開她:“你先別急,我再打電話問問別人。”
“你先打,有消息了告訴我。”林阡陌說完離開了。
江麟看著她倔強的背影,歎了口氣,開始給德國那邊認識顧南潯的親戚朋友打電話。
德國這邊,顧衛銘在百忙之中接到了蘇黎世醫院那邊的電話。
顧中天病情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曾有過一次企圖自殺的行為。
顧衛銘腦海裏嗡嗡作響,很久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問醫生:“你們看好他!還有,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一個護士卻多事地給顧南潯打了電話,把顧中天自殺的事情說了出去。
顧南潯衝到顧衛銘的辦公室,帶著怒氣跨門而入:“不是護士偷偷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顧衛銘頭疼地坐在那裏揉著太陽穴道:“我怕你著急,沒敢告訴你,爺爺現在不是好好的?”
“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你要是不告訴我實話,你公司的事,我保證從今天起什麽都不管。”顧南潯繼續看著自己的父親,表情嚴峻冷漠。
顧衛銘歎了口氣,無奈地道:“你爺爺清醒的時候跟醫院提出了安樂死的申請,那邊詢問我的意見,我沒同意,所以他就要自殺。”
顧南潯愣在那裏,臉色疲憊,心疼難耐。
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有渴望的東西,也有害怕失去的東西。
他紅了眼圈,唇角都微微輕顫,他拚命地忍住心底的酸澀,扭頭就要離開,顧衛銘趕忙叫住他:“你幹什麽去?”
顧南潯背對著他,聲色還有些不穩:“我回蘇黎世,照顧爺爺。”
顧衛銘立刻慌了神:“那我公司的事……”
顧衛銘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兒子用這種眼神看向他,那眼底居然透露出了殺意。
顧南潯扭頭看他。
“如果你和爺爺的生命隻能保一個,你覺得我會選誰?”
他扭頭就走。
……
顧南潯音信全無,林阡陌在國內的日子度日如年,江麟也跟著擔心。
在一家安靜的小酒館裏,江麟對著廖霏雨說了半天,廖霏雨也著急了起來:“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誰能想到顧衛銘能做出這種事?為了自己的公司,為了什麽破讚助,把讚助商的女兒往兒子房裏送!他到底把顧南潯當成什麽了!這是親生父親嗎!”江麟當時給顧衛銘打電話聽到這事的時候,差點氣得把電話摔了。
“你先別氣了,我們現在先不要告訴阡陌,趕忙想想辦法。”廖霏雨皺著眉頭道。
正說著,顧南潯的電話打了過來,江麟趕忙接起來:“顧南潯!我打你電話你不接是吧?”
顧南潯聲音低沉:“剛剛在開會,手機靜音,什麽事?”
“你為什麽最近都不接弟妹電話了?你真跟那個漢娜好上了?”江麟急切地問。
顧南潯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江麟一下子就急了,對著電話對他吼:“我告訴你顧南潯,你要是真跟那個漢娜好上了,你就沒我這個兄弟了,我說話算話!”
“沒有,我不會喜歡除了阡陌之外的女人。”他語氣堅定,聲音卻透著疲憊。
江麟冷靜下來:“那你是怎麽回事?”
“我自己跟她說吧。”說完,顧南潯就把電話掛了。
“怎麽樣?”廖霏雨湊過來焦急地問。
江麟搖頭:“他說他要自己去跟阡陌說。”
廖霏雨:“我們先靜觀其變吧。”
江麟點頭隨即跟服務員要了一瓶白酒:“今天陪哥哥喝,別回去了。”
廖霏雨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是不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我是那種人嗎?你自己說,咱倆認識那麽多年了,這種機會要說沒有上千也有一百了吧?”
“有那麽誇張?”廖霏雨冷笑。
“好了,女強人,是時候該決定了,你自己想想,每天回家連個給你暖被窩的男人都沒有,多可憐,你也三十了吧?”江麟苦口婆心。
廖霏雨抬頭麵容不悅地瞪他:“不用你提醒我的年齡。”
江麟自知說錯了話,趕忙一笑:“你在我心裏永遠十八,不過,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女人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需要男人的,比如家裏的燈泡壞了的時候。”
“我都是自己換。”廖霏雨冷語。
江麟被噎住轉而又道:“比如換煤氣罐的時候。”
“我用電磁爐。”
“那再比如,搬家的時候……”
“有搬家公司。”
“你就是傳說中的話題終結者嗎!”江麟怒視她。
廖霏雨看著他認真生氣的臉驀地低頭一笑。
……
此時,林阡陌坐在梁好家的沙發上,雙手抱膝,低著頭,有氣無力:“江麟大哥跟我說,顧南潯那邊事情多,手機開了靜音,接不到我的電話。”
梁好端著一杯熱可可,對著她皺眉:“不管再怎麽忙,一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你覺得呢?”
林阡陌也不傻,隻是她不願意去相信,也不願意去猜測。
明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麽好,他可能是在這個世界上最適合她,也是她最愛的男人了,她怎麽能輕易放手。
“梁好,你知道嗎,他走之前是打算跟我求婚的,當時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可是,我一直等到最後他都沒有把戒指拿出來。”林阡陌神情落寞,無力地道。
梁好靜靜地聽著,心裏一陣絞痛。
“應該是他家裏那邊出了什麽變故吧,我相信顧南潯是愛你的。”梁好平靜地道。
她知道,他愛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了。
可是有的時候,愛的方式有很多種,她害怕顧南潯是最隱忍的那種,她不喜歡也不需要。
正憂思著,林阡陌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猛地抬起頭來抓起來看屏幕,這個名字總是能給她千萬種情緒,每一種都讓她的心狂跳一下。
“南潯!”她接起來喊他的名字。
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他的耳郭,也同時鑽進他的心裏,那裏又是一疼。
他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安靜地坐著,跟她說話的聲音異常溫柔:“阡陌。”
聽到他聲音的一刹那,她的眼淚便滑落了下來:“還好……我以為你出車禍了,或者別的什麽事情,這幾天我擔心你一直都沒怎麽睡覺你知不知道?”
他聽著她的聲音,此時此刻好想把她擁入懷中,給她安心給她溫暖,給她他能給她的一切。
“我沒事,別擔心我,你過得好嗎?”顧南潯溫柔地輕聲問她。
“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麽好啊,你快點回來啊,初曉也想你了。”林阡陌抹了一把淚水。
顧南潯卻沉默了,林阡陌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連忙問道:“南潯,你在嗎?”
“阡陌,我不回去了。”
一句話,晴天霹靂。
她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所有的血液都被抽幹,她的腿幾乎一下子便軟了下來,她抬起手按住自己不停顫抖的腿,很久以後才找回呼吸的頻率:“你別逗我,我不喜歡你用這種事情來逗我。”
顧南潯忍住內心蝕骨的疼痛,細細地聽著她小心翼翼卻紛亂的呼吸頻率,下定決心:“阡陌,我真的回不去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行嗎?”林阡陌的眼淚劈裏啪啦往下墜。
“爺爺現在情況很不穩定,我父母的公司資金鏈短缺,一時間無法回到正常的軌道去,他們這個節骨眼是不可能回到瑞士去照顧爺爺的,隻有我在這邊照顧爺爺才行,如果我不在……我不敢想象後果。”顧南潯說著,聲音有點沙啞。
“那沒關係啊,我等你啊,等爺爺病情穩定了,你就回來好不好,我做好吃的給你好不好?”她還在哭,哭得嗓子也沙啞起來了。
聽著她的哭聲,他的心也跟著碎成細片,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挫敗感,自己的女人在電話裏哭得厲害,他卻無能為力。
“阡陌,爺爺在**要躺幾年,你和我都不知道,你還不明白嗎!”顧南潯忽然放大聲音,想要她明白他的無奈和酸楚,還有他百般衡量後做下的痛苦決定。
林阡陌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控製不住地全身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她聲音很小,小到自己都聽不見,耳邊隻能聽到她不穩的呼吸聲和哭泣聲:“我不要!”
他閉著眼,皺著眉頭,聲音也在顫抖:“阡陌,我有多愛你,你清楚,做出這個決定,我有多痛苦,你更清楚,可是我沒有辦法,你懂嗎?對於我來說,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隻有爺爺,我不想耽誤你,你還年輕。”
她拚命地搖頭,眼淚不聽使喚地砸落在她的膝蓋上,她哭得呼吸困難,好久才哽咽著對他道:“顧南潯,你不能這樣!分手也是兩個人的事情,憑什麽你一個人做決定!”
“這是對你最負責的選擇,我不想讓你苦等。”他低聲道。
“顧南潯,你不能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信心,就算是異地戀我也願意等你,你……”
她的世界灰白一片,在聽到對方掛斷電話後的那一刻。
那晚,她哭得聲嘶力竭,哭到最後全身疲軟得沒有任何力氣,梁好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看著她和顧南潯的愛情似乎又想到了自己,她跟著她一起流淚一起哭喊,最後兩個人相擁入眠,她們摟著對方給彼此自己僅存的溫暖。
林阡陌渾然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自己是怎麽過來的,一開始她還拚命地給顧南潯發微信、打電話,可是在沒有等到他任何回應的時候,她也就明白了。
男人有的時候狠起心來,是真的很絕。
漸漸的,她也就不再聯係他了,心冷了,也就什麽話都不想再說出口了。
初曉也大概明白了詳情,在顧南潯跟他進行遠洋視頻,說要接他去瑞士上學的時候,他拒絕了。
他搖搖頭對著視頻裏的顧南潯道:“爸爸,你走了以後,阿姨天天哭,一定是你的錯,我不要原諒你,我不跟你去瑞士。”
顧南潯盯著屏幕,企圖看一眼林阡陌,隻可惜連她的影子都抓不到。
“初曉,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他很無奈。
“我不要了解,我就知道你跟我說過,你會讓阿姨幸福,不會讓她流一滴眼淚,你現在身為男人卻食言。”初曉聲音平靜,臉上寫滿了小孩子的不滿。
顧南潯聽了這句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親手**出來的臭小鬼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可是這個時候卻不跟他親了,他低著頭無奈地一笑:“我尊重你的選擇,學費、生活費我都打給江麟叔叔了,什麽時候你想回瑞士了,就告訴我,可以嗎?”
初曉抬頭,終於肯看顧南潯一眼,他看著顧南潯憔悴的麵容,終究是心軟了一絲:“好吧,反正我現在要陪著阿姨。”
然後這臭小鬼就關了視頻。
顧南潯麵對著黑黢黢的屏幕,看著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心裏被什麽人狠狠戳了一下,一夜之間,他最親近的人、最愛的人都離他遠去了,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不是嗎,他低頭冷笑。
林阡陌也並不好受。
每天都在忙,忙著工作,忙著照顧初曉,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忘記分手的悲痛。
江麟有些心疼她:“阡陌妹子,我有點事跟你說。”
林阡陌哄著初曉去臥室裏做功課,出來見江麟把幾份文件攤在客廳的茶幾上,她走過去坐在旁邊疑惑地問:“這些是什麽?”
江麟猶豫了一下才道:“本來這些都是南潯的律師的工作,他怕律師打電話給你,你會拒絕,所以讓我來跟你說,這是他留給你的兩套房產和一輛車,你在這裏簽個字……”
林阡陌抓起來那遝文件,抬手就撕了個粉碎。江麟就知道她是這個反應,單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地道:“你撕了我還能複印,妹子,你聽我說,這房子一套是給你媽媽的,她年紀大了,住沒電梯的老房子不方便,剩下那套房他說……當作送你的嫁妝,讓你以後如果遇到合適的男人就嫁了……”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有些底氣不足。
他分明看到身邊的女孩逐漸泛紅的雙眼,她定定地坐在那裏,卻沒哭出來。
“你說完了?”
江麟歎了口氣:“妹子,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是南潯真的回不來了,你覺得異地戀靠譜嗎?”
“沒事的話我回家收拾行李了,還有,我從他的老宅搬出來回我自己的地方了,鑰匙給你。”她從包裏翻出鑰匙,扔在茶幾上,轉頭就離開了。
從老宅出來,她去了附近的那家關東煮,老板看見她笑得合不攏嘴:“丫頭你又來啦!哎?你老公沒跟你一起?”
她心裏一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老板見她臉色不太好,可能是和老公吵架了,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檸檬汁憨笑道:“得了,準是小兩口吵架,不打緊,我跟我老伴到現在還天天拌嘴呢!別難過啊,大叔今天請客,你慢慢吃!”
林阡陌抬頭笑了笑:“謝謝您。”
點的東西很快就上來了,她拎起一根玉米棒大口咬下去,一邊啃一邊眼淚嘩啦啦往下掉:“誰要的你破房子破車!老娘才不稀罕呢!你以為你是誰啊?”
眼淚劈裏啪啦打在玉米上,她一口咬下去。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梁好:“出來喝酒,我請客。”
她二話不說答應了。
晚上十點,兩個人在一間僻靜的小酒館落座,台上有人在自彈自唱,她們在吧台前看調酒小哥現場秀表演,一杯一杯地喝酒。
“我想過了,你還是把影樓盤出去,跟顧南潯去瑞士結婚,然後就在那裏生活,不也可以嗎?”梁好看著她目光認真。
林阡陌微微仰著下顎,仰脖喝下一口:“梁好,你明知道影樓是我爸一手創建的。當年,如果不是我那麽任性地跟他要禮物,他就不會走,更不會遇到危險。這幾年來我常常做噩夢,夢到我爸……躺在醫院裏的樣子,我不能這麽自私的,影樓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別人的。”
說著說著,她單手捂著臉,無聲地哭。
梁好拍拍她的肩膀搖搖頭:“對不起,我又想得簡單了,別說你了,就是我,你說要讓我放棄國內的事業和家庭去加拿大找陸競驍?我做不到,林阡陌,我很自私。”
林阡陌微微一怔:“你知道了?”
梁好偏頭看她:“你早就知道?”
她抹了一把眼淚低聲:“對不起,陸競驍走之前讓我好好照顧你,我怕你難過,想一直瞞下去的。”
梁好無奈地一笑搖了搖頭:“沒事,我不怪你,怪隻怪我們有緣無分。好了,不提男人了,來,幹杯!今天就是喝酒,什麽都不想!”
兩個人喝到神誌不清,林阡陌的手機響了很久她都沒聽見。
服務員要收工了,看到他們兩個這樣子,隻能幫她接起電話。
“對不起,您的朋友在我們酒館喝多了,您能不能過來接一下?”
路征一愣,答道:“好,我馬上來,把你們酒館地址發給我。”
……
隔天醒來,林阡陌發現旁邊躺著梁好,她一蒙,趕忙推醒她:“喂喂!醒醒。”
梁好被她吵醒,坐起身來揉揉眼睛:“啊?我在哪啊?”
這時,房外有人敲門:“我說二位,醒了?”
“你們倆昨天在酒館喝多了,我剛好給阡陌打電話問修片的事情,服務員跟我念叨,我就送你倆來我家了。”路征在外麵解釋道。
兩個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互看一眼,下床洗漱。
“放心好了,我可是什麽都沒做,扶你倆躺下後就跑到客廳沙發睡了。”餐桌上,路征一邊幫她們倒牛奶一邊笑笑道。
“哥們兒,你的人品我放心的,昨晚謝謝了啊。”梁好不好意思一笑。
林阡陌低頭吃早餐,也有點不好意思:“昨晚有點失態。”
“沒事,幸好我打了電話,不然你倆可咋辦,碰上壞人就麻煩了,吃好早飯我送你倆上班。”路征道。
梁好直擺手:“我有手有腳,我自己走!”
林阡陌哪會不知道梁好的心思,趕忙偷偷瞪她,她裝作沒看見,拎上包就要走:“那個什麽,你送她吧,我今早有早會,不等她了,先走了。”
大門一關,空氣一沉,林阡陌頓覺尷尬,也趕忙起身道:“那個什麽,我一會兒趕飛機去別的省做跟拍,我自己走就行了,謝謝你的早餐。”
路征抿唇一笑,眸子溫和:“我送你吧,這個點高峰,你打不上車的。”
林阡陌怕趕不上飛機,隻好讓路征送她,到了機場,路征囑咐她:“自己小心點。”
她回頭望著他,幹淨秀氣的臉龐掛著淡然的笑,她道謝:“謝謝。”
“不用,以後我還打算繼續和你合作呢,你拍的照片我很滿意。”他微笑。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路征忽然叫住她:“對了,過幾天是你的生日吧?有安排嗎?”
她愣住,搖搖頭。
路征:“不是我的主意,是梁好說的讓我幫你辦個生日party,我倒是沒什麽,就怕你沒時間。”
她輕鬆一笑:“我有時間,那我就不客氣了。”
坐在飛機上的時候,她倚靠在玻璃窗上心裏很複雜,她知道很有可能是梁好告訴路征她已經和顧南潯分手了,梁好沒有壞意,她心存感激。隻是她仍舊做不到那麽快地迅速抽離。
明明前幾個月她剛剛給顧南潯過完生日,他們曾那麽親密地整天膩在一起。
想著想著,她早已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