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音打破了宴席的平靜,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又熱鬧哄哄地招呼兩人落座。
屑祁年轉身關好包廂的門,然後牢牢地牽著權霜落了坐席。
邊走的過程中權霜還聽到屑祁年壓低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說:“別害怕,有我在。”
他的安慰還是給權霜的心裏起了些作用,至少在進門的那一刹那她還是有些許緊張的。
三年以來自己獨居國外,養成了較為孤僻的性子,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社交恐懼症。
以權霜的身份嫁給屑祁年那一次婚禮,是她首次克服自己麵對成千上百人帶來的恐懼,時隔兩個多月,站在大眾的視野裏,還是需要好一陣子來習慣適應的。
屑克勤身為屑家第二代的老大,為人向來嚴厲,平素不苟言笑,除了二兒媳剛給他生的三歲的小孫子能逗得他哈哈大笑之外,幾乎沒人能博得他和顏悅色。
屁股還沒坐熱,一旁的大伯就開始以長輩的身份美其名曰替自己的親弟弟屑禮安奚落侄兒屑祁年來。
“你還有臉來參加這個聚會,屑氏集團雖然是你父親創立的,但你大伯我當年為這個公司鞍前馬後,說句不中聽的,你前幾天任性妄為,真是把你父親的臉都丟盡了!”
大伯仗著自己在這個家族裏最為年長,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屑祁年的父親,為了公司夙興夜寐,不辭辛勞,落得如今英年早逝的結局,說起話來從不嘴軟。
這手代替親弟弟管教兒子的戲碼表現得淋漓盡致。
出於對長輩的尊重,屑祁年臉上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悅,也沒有反駁,隻當做了耳旁風,還時不時夾一筷子菜放進權霜的碗裏,耐心地叮囑她要多吃點。
對於屑祁年這波無視的操作,屑克勤也是無可奈何,隻在一旁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喋喋不休,最後還是旁邊的女兒看不過去製止了自己的父親。
雖然屑氏是家族企業,他們也都在屑氏占據了一席之地,但畢竟屑氏集團掌握在屑祁年的手裏,當初屑禮安創業,家裏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投資。
說到底,再怎麽樣,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數落一個已經成家的男人,還是屑氏的總裁,要懂得適可而止,哪怕都是一家人。
大伯的奚落聲停了下來,一方唱罷,另一方登場,二伯又開始唱起了自己的戲。
他先是問了問權霜的近況,在得知屑祁年竟然將權霜安排進公司的時候,順勢開口道:
“哦對了,侄媳怎麽還姓權,按照屑家的規矩,嫁進了屑家就該改夫姓。侄子你沒跟人家說嗎?”
屑忠奎又將話鋒轉向屑祁年,盯著他認真地問道。
聞言,屑祁年看了看權霜,眼底始終帶著溫潤笑意,搖了搖頭,“二伯,這都什麽年代了,這種陋習就該被當做糟粕去掉。”
“就是就是,姓名權是每個人享有的基本人格權利。”
一旁正在吃飯的二伯家嬌生慣養的獨子屑承乾是學法的,聽了屑祁年的話當即就認可地補充附和道。
話一出來就被自家父親給瞪了回去,一記爆栗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你懂什麽!將來你娶了媳婦,那也必須得給我改姓屑。”
屑承乾不置可否,略略了幾下便低頭顧自吃飯不再說話,顯然不把父親的話放在心裏。
自始至終,不管是麵對權霜的到來,還是麵對屑克勤對自己的兒子的奚落教訓,屑珍慧都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反應和情緒變化,這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二伯母開口說話了。
“弟媳怎麽今兒個這麽沉悶,這不像你啊。”
二伯母是個典型的長舌婦,沒讀過幾天書,一天到晚就喜歡在外頭跟街坊鄰居談天說地,平日裏無非是炫耀一下自家老公和兒子在公司當高管有多爭氣。
看到屑珍慧在席上沉默的反應,心裏猜出了大約有戲可看的苗頭,立刻將眾人的視線轉移到她身上。
屑珍慧是個高級知識分子,雖然平日裏在家對待兒媳嚴厲刻薄,但在外麵是不屑同這些無腦宵小登對的,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冷聲道:
“要我開口像在公司裏罵下屬一樣在飯局上唾沫星子橫飛你才肯舒心不成?”
此話一出,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在場所有人,包括年紀大點的大伯和二伯,都不敢輕易地跟這位縱橫商場幾十年的女強人對上。
甚至二伯還刻意推了推自己妻子的手肘,示意她少說點,不要輕易招惹了這位“女閻王”。
其實說到底屑珍慧心裏對自己兒子和兒媳是有怨氣的,要換作以往,早在大伯屑克勤開口說教屑祁年的時候就黑下臉來回懟了。
她雖然個性嚴苛,做事雷厲風行,但大家夥都知道,她護起犢子來絕對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龍有逆鱗,觸之即怒,屑祁年就是她唯一的逆鱗。
所以這次宴席上兩個長輩聯起夥來對屑祁年的家事說三道四,屑珍慧卻並沒有開口,隻是坐在一邊靜靜地吃著自己碗裏的飯。
一頓飯吃得並不歡快,屑祁年帶著權霜兩個人像置身事外一樣,對這些親戚的隻言片語充耳不聞,也就讓那些有心想要說道的人沒法開口。
權霜對這家人也是全無好感的,她可沒有忘記,幾年前自己待在屑家的時候,這群人是如何合夥炮轟她的,嘴裏的話說出來,像刀子般剜心的疼。
可偏偏,那個時候的屑祁年還沒有那個實力,足以支撐他在所有人麵前維護她,為她撐起一片天。
整場宴席過程中,最讓權霜感到不舒服的是大伯家大兒子的目光時不時就在她身上流連忘返,那種**裸的垂涎讓她有種針芒在背、如坐針氈的感覺。
屑祁年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這個堂兄的目光,堂兄屑之廷三年前妻子難產去世,隻留了這麽個小兒子在他身邊。
這幾年來,屑之廷雖然出於自己三歲的兒子考慮沒有娶妻,但卻是風月場所的常客了,經常將兒子丟在家裏給保姆看管,自己跑出去花天酒地徹夜不歸。
好色本是男人的通病,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把自己色眯眯的目光落到權霜身上!
屑祁年麵上不動聲色,一口一個堂哥地笑著回應他的敬酒,暗地裏已經給助理發了條消息,讓人事部找個借口把屑之廷調到北邊去管事。
等第二天接到人事部調任電話的時候,屑之廷人都是傻的,不可思議地聽著電話裏的聲音,下一秒就掛了電話打給屑祁年。
後者早有準備,讓曉峰安排了一整天滿滿的行程,就連自己的手機都放在助理手裏,屑之廷一打電話,那頭無一例外都傳來屑祁年助理的聲音:
“很抱歉,小屑總去出差了,小屑總正在跟xx先生會談,小屑總……”
屑之廷大概已經能夠猜到了屑祁年的意思,他隻是沒想到自己這位堂弟看著溫文爾雅,下手竟然這麽狠,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屑祁年。
等到即將登機飛往北方城市的前一秒,屑之廷才收到屑祁年發來的微信消息,上麵簡簡單單的就一句話。
“堂哥安心待在北邊,小侄子我會替你照顧好的,還有……以後可千萬不要在女人身上犯錯。”
這個時候屑之廷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讀懂了屑祁年話裏的意思,此時已經懊悔不及了。
不管他怎麽求情,屑祁年都是那句話,讓他好好待在北邊幹一番事業。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的規則,對方比你級別高,你就隻能認命地聽從指令。
單純地依靠別人,那麽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施舍。
處理完這件事之後,屑祁年還是將屑之廷三歲的小兒子給接到了家裏,也借此跟母親說上了幾句話,賠了幾句不是才讓後者心裏的火氣消了些。
於是隔天權霜下班回到家裏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三歲的小娃娃光著腳坐在沙發上有滋有味地玩著麵前的一堆積木。
小孩看到權霜回來,倒也不認生地從沙發上爬下來,赤腳跑過去抱著她的大腿奶聲奶氣地喊著漂亮姐姐。
盡管心裏感到詫異,權霜還是怕小孩著涼,溫柔地將小家夥抱起來放回沙發上,陪他玩起了積木。
等屑祁年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頗為認真地擺弄起手裏的積木,和諧有愛的畫麵讓他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一層。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倆人還沒有注意到腳步聲的時候從後麵探出個腦袋來,頂著一張溫潤俊逸的臉笑眯眯地開口問道:
“這是在拚積木?”
權霜被突然出現的屑祁年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輕輕錘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道:“回來也不說一聲,跟個幽靈似的,都嚇到我了。”
屑祁年俊臉一揚,指著自己開口反問,語氣裏帶了幾分驕傲自豪,“有我這麽帥的幽靈嗎?”
不得不說,屑祁年很有自戀的天賦,他一開口,權霜對著這張臉都沒有辦法搖頭說個“不”字,就在她語塞的時候,一邊的小娃娃咯咯地笑了起來,
“哥哥……哥哥帥,帥哥哥!”
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