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話,我看您身子骨比我還要硬朗幾分。”葉副市長也賠著笑意隨即落下一子,倆人心照不宣,棋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裘老爺子算是個急性子的人,子兒剛拈到手就不假思索放了下去,一邊開口陳述道:“我家那丫頭父母走得早,算是被我一手拉扯大的,平日裏嬌縱得很。”
“這您放心,進了我葉家,我必然是要當親閨女寵著的,那小子怕我,不敢對菲菲怎麽樣。”葉副市長立馬接了話,又跟著落了一顆子,戰局一顯平穩之態。
其實在這場棋局裏,作為先手的裘老爺子始終穩穩地占了上風,他有財力,有地位,寧海市這麽多權貴,跟誰合作不是合作?
隻是方才在客廳,裘老爺子何等眼力見兒,一眼就能看出來自家寶貝孫女喜歡葉家小子,挑夫婿,同等條件下自然還是要選最喜歡的。
所以裘老爺子雖然作為先手,但權衡之下還是讓了幾分,葉副市長心裏沒底,七上八下的,在裘老爺子落下最後一顆勝子的時候,才終於開口:
“隻是現在競選到了關鍵時候,我怕是暫時抽不出太多空上門……”
裘老爺子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和藹的笑意,聞言當即哈哈大笑,十分爽朗:“親家的事兒就是我裘政績的事兒!”
裘老爺子的人脈圈上至省裏的達官顯貴,下至業界的知名企業,給誰助一把力推波一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有了裘老爺子的保證,葉副市長喜笑顏開,連連道謝,一場商政聯姻在棋局中無形達成,而此時的當事人裘菲菲還尚且不知道,但葉念棠何等聰明,多少也猜出了個一二。
兩大人物下樓的時候餐廳裏的夜宵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裘老爺子拄著拐杖過來,裘菲菲立馬起身去扶。
“爺爺,您慢點。”
“你爺爺我身體好著呢,放心,傻丫頭。”裘老爺子看著上前來扶自己的孫女,樂嗬嗬的說著,旋即又看向在座的幾個年輕人。
“裘某招待不周,各位多多體諒。”
自謙的話沒有幾個會真的放在心上,大家又客氣了幾番,婉拒了裘老爺子的留客,紛紛送完給裘菲菲的生日禮之後就離開了。
權霜沒想到,夏覓安竟然還會主動找上門來,像個怎麽也擺脫不了的狗皮膏藥。
彼時屑祁年去停車場開車,她一個人站在裘家大門口等,夏覓安拎著包從她麵前經過,停住了腳步。
權霜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不懂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也沒上前打招呼。
誰知夏覓安用那種冷嘲熱諷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從挎包裏拿出來幾張照片在權霜麵前顯擺,明顯的不懷好意。
權霜的無動於衷終於惹惱了她,夏覓安主動走上前,就站在離權霜不到一米的距離,“你就不想知道這是什麽嗎?”
“沒興趣。”權霜打了個慵懶的哈欠,一副困倦不堪的樣子。
夏覓安不肯罷休,又道:“掩耳盜鈴成你這樣子的,也是少見。自己的丈夫找了別的女人還裝聾作啞,這份氣量我實在佩服。”
她的話成功讓權霜起了點興趣,或者說先前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明顯就是為了激怒夏覓安。
果不其然對方如她所料,急不可耐地把照片丟進她手裏,又是一陣得意洋洋的冷嘲熱諷。
權霜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照片,是幾張屑祁年和夏覓安在別墅外的親密照,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小區門口撞見的報社記者,還有屑祁年慌忙從外麵回家的模樣。
照片裏屑祁年沒有太多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潤,他的薄唇緊緊貼著女人的嘴角,而照片裏的女人還是夏覓安。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也談不上不舒服,就像是三年前那一幕重現,婆婆拿著屑祁年在國外跟女人約會的照片丟在她麵前,本就敏感脆弱的霜知不堪一擊在重重壓力下選擇了自殺。
權霜暗地裏攥緊了拳頭,麵色表現得凝重起來,再抬眼時望進夏覓安充滿了諷刺的眸子,隻是微微勾唇,清亮的聲音從口中傳出:
“那你是什麽?小三嗎?我竟不知,現在這世道小三都敢明目張膽地跑到我原配麵前耀武揚威了?”
“你!”
夏覓安被這句帶著羞辱語氣的小三給氣的說不出話來,又無法反駁,語塞了一陣幹脆甩手。
“你等著!我一定會讓祈年師兄休了你的!”
“好啊!”權霜迅速接上了話,加重了說話的力道,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
“那我等著看,是你先被甩還是我先被踹?”
權霜的臉上始終笑意不減,那模樣看在夏覓安的眼裏十分刺目,不遠處汽車的前燈往這邊照來,夏覓安隻好先走一步,留下權霜在原地等著屑祁年的車過來。
因為已經過了十二點,街上沒什麽人,權霜坐在副駕駛,看著屑祁年認真地打著方向盤穩穩地開車。
似乎是注意到權霜打量的目光,屑祁年偏頭看了一眼,關切地出聲詢問:“怎麽了?”
他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臉冠冕堂皇問心無愧的樣子,權霜在心裏冷笑,隻覺得自己身邊這個男人的麵目有些過於偽善了。
因為還沒有想好怎麽開口,況且現在屑祁年對自己的態度也算不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充分暴露的前提下他應該還會繼續偽裝一個好丈夫,所以權霜不打算現在就跟他攤牌。
權霜搖搖頭,有些疲倦地開口:“沒什麽,隻是有點累了,你開快點吧。”
聞言,屑祁年隻是看了她一眼,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他看不懂,罷了,就等她願意說出來的時候吧。
屑祁年收好思緒一腳踩下油門,車速飆到了城市限速,以此同時,另一邊的葉念棠是坐他老子的車回去的,原本他還想出去鶯歌燕舞一番,卻被葉副市長勒令回家。
前麵司機在開著車,葉副市長和葉念棠坐在後座,車窗半開著,吹得葉念棠額前的金黃色碎發都往上翻卷了起來。
他嘴裏叼了一根煙,煙頭沒點燃,就叼在嘴角肆意玩耍,轉頭看著葉副市長那張端方穩重的臉,哼哼出聲:
“喂,你是不是把你兒子賣了?”
葉副市長還在理思路,就聽到自己兒子輕佻的話在耳邊響起,心裏默歎了一聲,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他這顆聰明伶俐的小腦瓜子。
於是也就全盤托出,大方承認:“裘小姐千金名媛,家世優渥,又長得漂亮大方,性格開朗,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葉念棠那雙淡藍色眸子微眯,直接一語就堵住了葉副市長接下來的話。
“我不喜歡,我不娶,要娶你去。”
葉念棠一副散漫慣了的樣子直接把葉副市長氣得不輕,平日裏也就算了,他出去瀟灑玩樂自己從來沒說過,可現在是什麽時候?是他競選市長的關鍵時候!
葉副市長臉上一陣薄怒,指著自己不爭氣的兒子破口大罵一聲:
“混賬!”
前麵的司機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倆父子之間平日裏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從來都是火藥味相衝,很少有和平共處的時候。
也正因此,葉念棠很少回家,就連大學都選擇了在國外,一年到頭難得回家兩次,和他老子葉副市長一個倔驢脾氣,誰也不肯讓誰。
葉念棠對這句混賬早就免疫了,左耳進右耳出,無所謂聳聳肩道:“您就省點心吧,說破了天我都不可能娶裘家那位。”
葉副市長也不顧是不是在車裏,當著前麵司機的麵揚手一巴掌就要落下去,葉念棠習慣了躲也不躲,就這麽直愣愣的坐著,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個帶著力道的巴掌到底是停在了半空中沒有落到他臉上,也沒有以往傳來的火辣辣的疼,葉念棠淡藍色眸子微閃,略微詫異。
“怎麽,不打了?”
葉副市長硬生生收回了那個巴掌,一下子癱坐在座椅上,臉上的怒氣也漸漸消退,這種不同以往突如其來的變化倒叫葉念棠有些不適應起來。
車裏一陣靜默,誰都沒有說話,良久,葉副市長才開口勸慰道:“念棠啊,市長這個位置我惦記了一輩子,眼看就唾手可得,我怎麽甘心。”
“那您也不能拿我的婚姻大事去交換吧?”葉念棠也放輕了語氣,沒有先前的硬氣。
出生在這樣的權貴家庭,是幸運,也是不幸,幸運的是他從小衣食無憂,仗著這樣的身份地位呼風喚雨,不幸的是他一心隻想要安逸,一份普通人家的父愛。
葉副市低垂著臉,神情陷入了緬懷,壓低了聲音道:“璐璐走的時候讓我照顧好你,我為了你在政界爭得頭破血流,至今沒再娶,你說說,我哪裏對不起你?”
璐璐是葉念棠母親的閨名,在葉念棠小學的時候就因病去世,葉念棠聽到他提到自己的母親,那副玩世不恭的臉終於起了一絲變化。
“你還有臉提我母親?”
葉念棠如瑪瑙石般的眸子定定地鎖著旁邊的男人,眼裏的晶體像被火焰點燃一樣熠熠,他一直都覺得,如果不是那個時候父親忙得顧不著家,母親就不會因為送醫不及時而去世。
這才是兩父子根本的矛盾所在,這個心結壓在葉念棠的心底十幾年,從來沒有在明麵上被提起。
“我不忙,我不忙你們喝西北風嗎?!這麽多年了,你還在怪我,那我去怪誰?!”葉副市長反瞪回去,看著自己這個已經年近三十還不諳世事的兒子,隻覺得是自己太過縱容,把他慣的無法無天。
是啊,人人都需要被理解,人人都渴望被理解,葉副市長操勞一生,忙碌了大半輩子,絕對不是為了那點名和利,他在為自己的兒子鋪路,誰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過得比自己更好?
可惜葉念棠不懂,也不想懂,任憑葉副市長怎麽說,就是不肯鬆口,無奈,葉副市長隻好丟下一句狠話:
“你不把菲菲娶回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葉副市長是個直性子的人,一句話說完,車子就穩穩地停在了路邊,然後一個金黃色卷發的英俊男人被踹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