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屑祁年低頭直直撞進了她那雙無辜又澄澈,還布滿戲謔的眸子裏,眸光陡然幽暗深邃了幾分。
不得不承認,權霜平素不笑,笑起來是真好看,特別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小麋鹿。
“走啦——”屑祁年真怕自己抵不住這樣的**,所以幹脆移開了話題,拽著她往小洋樓裏麵走。
在穿過了一條布滿花香的小徑後,兩人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門口,外麵是兩層**樓梯,刷著天藍色的底漆,就建在別墅的右牆一側,可以直接通向二樓。
工作人員從一長串鑰匙裏掏出一把刻有別墅編號的鑰匙,上前打開了銅色的大門,推開後恭敬地作了個請的手勢。
“走,進去看看。”屑祁年始終牽著權霜,仿佛害怕她從自己身邊溜走一般,後者感受到手裏的溫暖從掌心蔓延到心底,心裏搖擺了一下,但很快又堅定了。
屑祁年在外人麵前一直是一副顧家愛妻的絕世好男人形象,在這個圈子裏出了名的溫柔體貼,即便是從前對待霜知也是如此,從來都是琴瑟和鳴,不敢怠慢。
但就是這樣的溫柔,讓天真的霜知一頭陷了進去,義無反顧地豁出自己的所有,然後在絕望的囚牢裏枯萎,像院子裏的紅玫瑰一樣,凋零,埋葬進土裏。
既然換了一個新的身份,她勢必不會再掉進這樣溫柔的陷阱和圈套。
權霜神色微微閃爍,眼裏的一抹算計又化為烏有,嘴角重新掛起一個溫婉又甜美的笑意。
她私以為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殊不知高他一頭的屑祁年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她的表情,視線稍稍下移,便將她的神色變化目睹在內。
屑祁年重新抬頭,假裝沒注意到權霜的變化,跟一旁地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你就在這吧,我帶我太太單獨看看。”
能進來這小區的個個都是身份顯赫的人士,當然不用擔心會搞破壞毀損了什麽東西,於是工作人員不敢怠慢,露出一個禮貌的笑意點頭道好,隨即便退出了門外。
別墅是已經完成精裝的,隻安靜地坐落在這裏等著有富貴之家看上選中,權霜在客廳裏走了一圈,第一感覺就喜歡上了這個設計。
是她喜歡的北歐風格,落地窗簾和陽台,夏天的時候陽光透過外麵的綠蔭還能從窗前撒進來,就照在沙發的一角,地上還鋪了一層厚厚的歐式地毯,比現在這個家裏的更舒服。
包括中世紀風格的書房,還有現代化的酒店型浴室,智能廚房,空間不大,但兩個人生活足夠寬敞,也不至於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感到孤寂,就連別墅裏的擺設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當權霜往最裏麵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廊道盡頭的一個房間極具神秘感。
推開門一看,竟然是一個小型的實驗室,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機械器材,這個發現讓權霜心裏微顫。
……這怎麽越看越像是專門為自己設計的,準確而言,更像是為霜知設計的。
霜知是知名醫科大學博士後,著名教授的愛徒,甚至曾經跟著教授在國科所研究過一段時間。
醫藥是她的熱愛,也是她的天賦,而這所有的所有都為了和屑祁年結婚而拋棄了。
她曾經夢想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實驗室,而如今真真切切地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又感到難以置信,甚至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
如果屑祁年不是跟她一個專業,她真要以為對方知道了自己其實就是霜知。
好不容易在心裏消化了之後,屑祁年上前從後麵抱住她,開口解釋道:
“這棟別墅是之前一位老教授預定並親手設計的,隻是後來聽說那人出了點意外,房子就退了,但是開發商覺得這個設計不錯,又不想再費心把一切布置推倒重來,就留了下來。”
權霜不語,仿佛是在沉思屑祁年話裏的真假,屑祁年知道她的心思,頓了頓,又補充道:
“其實前兩天我就看過這棟別墅的設計,覺得你肯定會喜歡,所以才帶你來的。”
果不其然,聽到屑祁年這麽說,權霜的疑慮才放下來,看得出,他確實費心思了,早在婆婆回來之前,他就應該早有打算要搬出來了。
權霜在屑祁年的懷裏轉過身來,抬眸近距離地看著這個男人的眼睛,眸光格外溫柔,
“我很喜歡,等你忙完了,就搬過來吧。至於媽那邊,我就說是我非要出去住的,媽也不能說你什麽。”
“那不行,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她兒子她不能把我怎麽樣,放心吧。”
屑祁年拍了拍胸脯打著包票,看著權霜的眼睛,低頭閉眼想要吻下去,卻不料離她唇瓣還有幾厘米的距離時被兩根手指堵住。
屑祁年睜了睜眼與權霜四目相對,雖然知道不該拒絕,但權霜還是沒有卸下心防,下意識地伸了手婉拒。
就在氣氛靜默時,恰巧屑祁年兜裏的電話響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屑祁年掏出手機走向窗台那邊。
權霜見狀也迅速從“魔爪”下逃了出來,就在屑祁年站到不遠處窗台前背對著權霜時,權霜包裏也彈出一條微信消息,聲音不大,剛好能被她聽到。
權霜拿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備注名為“二哥”的人發來的,看到這個名字,她驟然收緊了呼吸,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屑祁年站的方向,見他沒有關注到這邊,迅速打開微信對話框。
微信背景是一張純黑的圖片,顯眼的對話框裏隻有一行字:“有時間回我一個電話。”
看到消息的權霜心裏七上八下的,就連呼吸也緊張起來,備注名為二哥的人不是她的親哥,而是權氏集團的二公子——權凜。
記憶倒回三年前那個晚上,她在屑祁年的別墅裏自殺,就躺在浴缸裏,等到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冷峻如霜的臉,對方告訴她自己是權氏集團的少爺,想跟她談合作。
對於權氏集團,霜知並不陌生,屑祁年偶爾和她談到生意場上的事情時也或多或少說到過,全國龍頭企業,也坐落在寧海市。
用一句簡單明了的話來說,如果沒有屑氏與它分庭抗禮、平分秋色,整個商界恐怕就是權氏一家獨大,隻手遮天。
所以真要算起來,權氏和屑氏可以算得上是既合作又對抗的關係。
彼時的霜知雖然患了抑鬱,從鬼門關裏爬出來,手腕上沒一處好地方,但腦子可不笨,對方救她跟她合作必然是有利可圖。
在和對方談完之後,他們達成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合作——權凜說服家族給她權家千金的身份和地位,幫助她改頭換麵,而她則幫助權氏潛伏在屑祁年身邊,伺機報複,擊垮屑氏集團。
兩個人的合作可謂是一拍即合、互利共贏,至於權凜是怎麽把她從屑家帶出來的,又是怎麽蒙騙過所有人,讓他們都誤以為霜知已經死去的,她沒有問,也懶得過問。
想要做成一件事,無論是瞞天過海還是什麽,隻要有手段,總是能辦成的。
之後的三年重塑,能支撐霜知活下去的,也正是曾經積累的仇恨怨念,和這個擊垮屑祁年、為自己複仇的信念。
思緒飄遠,權霜眼神閃爍過一絲複雜,回過神來正好看屑祁年打完電話放下手機,遂立刻按了按手機一側的息屏按鍵,然後迅速把手機放回包裏。
兩人各懷心思,但總體來說對這棟別墅都很滿意,當然,主要是權霜對這棟小別墅的設計和周圍的環境感到十分滿意。
當天下午屑祁年就打電話給助理過來簽訂合同,辦理登記。
因為有了助理的幫忙,事情進展的順利,不需要耗費屑祁年太多心思,難得一個悠閑的下午,用完午餐後屑祁年上了車,權霜坐在副駕駛上,他問權霜還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權霜仔細想了想,好像她的人生現在除了報複屑祁年這一個終極目標之外,確實無事可做。
剛想搖頭,又突然想起來四年前嫁給屑祁年的時候,霜知滿心滿意地盼望著屑祁年下班,每一個周六是她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屑祁年周一到周六都忙於工作抽不開身,隻有周末才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於是權霜靠在車窗上開始想,想當年霜知還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還有什麽想做卻沒有做完的事情。
想著想著,就在屑祁年即將開口的前一秒,她拍了拍腦袋。
是了,她想和他一起爬上寧海市的最高峰,想靠在他肩膀上看日出。
權霜突然心神一凜,從久遠的記憶裏想到這個被蒙了灰塵的願望。
霜知沒完成的“遺願”,就讓重獲新生的權霜來完成吧。
這麽想著,她果斷地開口道:“想爬山,寧海市周邊最高的那座山。”
屑祁年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神情微僵,笑意又很快浮現在嘴角,他往旁邊看了一眼,開口說道:“都依你。”
話音剛落,就見屑祁年在前方的虛線處迅速調轉車頭,動作之快著實嚇了權霜一跳,一向沉穩的男人開起車來也是不要命似的。
“你慢點開。”權霜忍不住開口叮囑。
她可不想還沒複仇就葬身車禍,陪這個男人一起殉情,死後還要一起上個新聞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