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陳皮確定自己是被這麽多錢給驚訝到了,他震驚地問:
“你……你不是侍衛嗎?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這些……是我進宮之前攢下的,你就收下吧。”
路遠星苦笑著解釋道,他說謊了,其實這些錢都是安國公府給他的,但被褚棣荊搜刮走了大半,就隻剩下這麽多銀票了。
陳皮看著那些銀錢遲疑了許久,才搖著頭拒絕道:
“黎言本就對我有恩,我幫他是應該的,你不用拿這些銀錢來,況且,我也不能收你的錢。”
“陳皮,你就收下吧,這幾日你為冒著風險來為我治傷已經幫了我許多了,而且,你若是不收的話,這些銀錢我拿著也沒用處,往後我們出宮之後,也用不了這麽多,帶著反而是累贅。”
路遠星無奈地道。
路遠星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陳皮雖然有錢,但是他的錢也是這幾年攢下來的,他平日裏也需要用錢,而路遠星的錢以後也大概率用不上。
所以陳皮思慮了片刻,還是鬆口道:
“好吧,那我就暫時收下了,隻是,你們出宮之後也要用錢,我隻拿一半,再加上我自己的錢應該就差不多了。”
陳皮從那些銀票裏麵拿走了一半,路遠星這才欣慰地笑了笑,道:
“好,多謝你了,陳皮。”
陳皮將那些銀票好好地收進了自己的醫藥箱內,這才無奈地道:
“不用謝我,路遠星,為你醫治是我的職責。”
可路遠星與他人不一樣,他是褚棣荊眼裏的逃犯,為他治傷,是有風險的,但這話路遠星並沒有說出來。
他隻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在陳皮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叫住了他道:“陳皮。”
陳皮腳步頓了頓,轉身不解地問:“怎麽了?還有事嗎?”
路遠星對他虛弱地笑笑,道:“我能再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嗎?”
“……”
陳皮微微皺眉,他預感不是什麽好事,便謹慎地道:“你說吧。”
“若是……若是那日計劃失敗了,被褚棣荊發現了,你……你能不能先救黎言,帶他出宮,不要管我。”
路遠星看著陳皮的眼睛,認真地道。
“……”
陳皮看著他的樣子,沉默了很久,路遠星不了解他,自然也不清楚陳皮究竟會不會答應。
“好。”
良久之後,陳皮終是沙啞地答應了。
路遠星這才欣喜地抬起頭來,激動地道:“謝謝你,陳皮!”
陳皮沒有高興的意思,他隻看著他,淡淡地道:“你今晚已經謝過我好幾次了。”
他像是沒有要再待下去的心思,說完了這句話就走了出去,隻留給路遠星一個模糊的背影。
但路遠星已經很高興了,好在陳皮答應了。
畢竟,他們誰也不能保證真正到了那一日,他們究竟能不能成功帶黎言出宮。
萬一失敗了……
路遠星頹廢地捂著自己的眼睛,若是真的失敗了,他就是拚了自己的命也要讓黎言離開。
當初,若是沒有黎言的獻身,他們的族人不可能安全地回去的。
是黎言舍棄了自己才換來了族人的安全,族人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但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隻犧牲黎言一個人,就可以換來全部族人的性命,這個買賣,實在是很劃算。
可劃算不代表能讓所有人都滿意,路遠星大概就是那個極度不滿的人吧。
他想象不到,黎言要是真的為了族人的安全在褚棣荊身邊待一輩子的場景。
隻要一想到這個,路遠星就覺得自己被愧疚充斥了整個身體,這份愧疚快要淹沒了他,他不能接受!
所以他才會不遠萬裏來到皇宮,再不顧自己的安全,來到了黎言麵前。
這一切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帶黎言出宮!
言言……
外麵夜色沉重,路遠星的眸子裏不知何時竟也被沾染了一層沉重的昏暗,又像是堅毅,路遠星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在心裏發誓了,他一定要帶黎言出宮的!
戌時六刻的時候,黎言已經回到了芙蓉閣,剛一進寢殿,外麵就傳來了雨滴砸落地麵的聲音。
黎言腳步頓了頓,木頭在身後驚奇地道:“主子!下雨了!”
黎言轉過身去,看到的便是豆大的雨滴不住地砸向地麵,濺出不大不小的雨花,這秋季的雨,趁著滿院的凋零,倒是不怎麽突兀。
“主子,這雨一下,待過幾日,便隻能更冷了。”
黎言怔怔地看著這雨,良久,才呢喃似的道:“是啊,這雨還是我進宮以後下的最大的一場雨呢。”
木頭像是看夠了雨,他隨意地看了一眼黎言,這才發現黎言的眼裏不知何時多了幾分惆悵。
黎言清冷的臉頰像是會發光一樣映在木頭眼裏,他也怔怔地道
“主子……”
黎言沒有聽到,他隻兀自陷入了回憶裏,眼睫輕顫,淺色的眸子看著晶瑩剔透的雨滴,修長的脖頸微微抬起,形成一道流暢的弧度。
木頭就在一旁怔怔地看著黎言,原本下雨也很平常,隻是因為時間不同,一同看雨的人不同,所以這雨就變得稀奇了起來。
良久,黎言才不舍地收回了眼眸,腳步不停地進了寢殿。
“木頭,我想沐浴了。”
“好。”
木頭將自己方才的傷感拋到腦後,應了一聲便去吩咐下人燒水去了。
今夜的雨不大不小,本也沒有人在意,但黎言不知為何就是傷感的不像話,就連坐在溫暖的浴桶裏,他也覺得渾身冰涼。
大概是今晚在路哥哥那待的久了,說的關於出宮的事多了,心虛了吧。
黎言自嘲地想著,他們今晚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確定了行動的時間而已。
時間是……褚棣荊大婚的那晚……戌時……
戌時啊,黎言疲憊似的闔上了眼睛,靠在浴桶的邊緣,腦海裏卻不住地想著,褚棣荊大婚的那日會跟皇後在一起。
皇後……
黎言今晚聽陳皮說,褚棣荊未來的皇後是秦霄的妹妹,是秦府的嫡女,還聽說她人性格溫婉,大氣端莊,家世優越,相貌迤邐……
若不是今晚陳皮介紹褚棣荊大婚那日的流程,並說了皇後是誰,黎言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褚棣荊的皇後該是怎樣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