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黎言有意的忽視著宮裏的消息,所以很快,天色就緩緩地暗了下來。

偏僻的芙蓉閣周圍籠罩著淡淡的煙霧,像是立刻就要發生什麽似的。

他聽那些下人說,皇後已經被接到宮裏了,褚棣荊和皇後的那些儀式也舉行的差不多了。

至於他們現在在做什麽,黎言不想聽,便又回了寢殿。

再過兩個時辰,他們就該行動了。

路哥哥說的時間是戌時一刻,黎言心裏慌亂的很,他幾乎是每隔一會兒就要問問木頭時間。

木頭心裏也很難受,他知道主子今夜就要離宮了。

他雖然不舍,但他也沒有讓主子留在宮裏的理由。

偏院內,路遠星因為緊張,手心裏也滿是冰涼。

他強裝鎮定,又檢查著他的包袱,他也沒有什麽需要帶的,隻有那些必需的銀錢,還有……

秦霄給他的那把劍,路遠星淡淡地垂眸,靜靜地瞧著那把劍。

雖然帶著它是個累贅,但是路遠星想起那時秦霄對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猶豫再三,還是留下了。

不過是多帶一把劍,帶著便帶著吧,這把劍或許還能發揮些作用。

清寧宮內

秦書身著一席華麗的婚服,頭戴鳳冠,被下人指引著進了寢殿。

帝後大婚至此,褚棣荊才終於得了些空子,他也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婚服,身旁站著鍾牧,鍾牧見沒此刻沒有什麽人,便微微躬身,想歇一會兒。

“鍾牧。”

褚棣荊疲憊地閉了閉眼,沉沉地道。

“陛下……”

鍾牧連忙又直起了身應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此時已酉時一刻了。”

褚棣荊驀地睜開了眼,他淩厲的眼神看向了鍾牧,鍾牧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他忙問道:“陛下,怎麽了?”

“……”

褚棣荊沉默片刻,暗啞地道:“你說,若是朕今夜不宿在清寧宮內,會怎樣?”

“!”

鍾牧的眼睛驟然瞪大了,他著急忙慌地勸道:“陛下,萬萬不可啊,今夜是您的大婚之夜您若是不留宿在清寧宮,明日那些大臣一定會上書指責您的啊……”

鍾牧急的臉色都紅了幾分,褚棣荊定定地看了半晌,才移開了眼睛,道:

“急什麽,朕隻是隨口一說。”

鍾牧鬆了一口氣,繼續勸道:

“陛下,今夜您還是安安穩穩地留宿在清寧宮吧,現在已經酉時了,戌時就該您和皇後娘娘洞房花燭了。”

“……洞房花燭。”

褚棣荊呢喃著,忽然嘲諷似的扯了扯唇角。

清寧宮殿外,永福眼裏帶著勢在必得的狠意,他緩緩地走上了台階,在他身後,是一個被他塞了銀子,正滿心歡喜的侍衛。

片刻後,鍾牧皺著眉頭走進來,猶豫著道:“陛下,殿外有一個小太監求見,他說……他說……”

“說什麽?”

褚棣荊坐在上位的檀木椅上,隨意地問道。

“他說他是芙蓉閣的下人,來求見是……是有事要稟告您。”

鍾牧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他也不清楚那個小太監有什麽重要的事,居然敢在陛下大婚這日找到這兒來求見。

他不放進來吧,怕陛下事後知道了又怪他,但是若是放進來,陛下再因為黎公子而將皇後拋下,也不妥……

但鍾牧糾結再三,還是進來如實地說了。

果然,褚棣荊一聽到芙蓉閣就皺起了眉頭,擔憂地道:“芙蓉閣出了何事?”

“奴才也不清楚,那個小太監隻說了這些。”鍾牧一臉為難地道。

即使褚棣荊知道今夜不容差錯,但是他也禁不住那顆擔心黎言的心,褚棣荊大概隻頓了瞬間,就果斷地道:“讓他進來。”

“……是。”

鍾牧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他早就該知道的。

很快,那個小太監就被一個侍衛帶著走了進來,褚棣荊看著他的麵容,將眉頭蹙的更甚了。

可是不容褚棣荊細想,那個小太監就道:“陛下,奴才今日說的事,恐怕不能有外人在場。”

“……”

褚棣荊還未有反應,鍾牧就大聲嗬斥他不懂禮數,但被褚棣荊抬手製止了,鍾牧略一遲疑,就讓那個侍衛退了下去。

“說吧。”

看樣子,這個小太監說的出事應該不是黎言出事,褚棣荊稍稍鬆了一口氣,隨意地道。

永福垂著頭,深深地呼吸著,片刻後,他抬起頭,將自己知道的,看到的,還有他猜測的那些事全部一字不差地吐露出來。

屋子裏隻有他們三人,

正值初冬,外麵的寒風不斷,大概是冷了吧,要不怎麽會這麽冷呢?

褚棣荊不知何時開始沒有看著那個小太監,他隻覺得渾身冰涼,透骨的涼,涼的他幾乎都快要聽不到那個小太監究竟說的是什麽了。

怎麽會是這樣呢?

不可能的,他對黎言那麽好,黎言怎麽舍得出宮呢?

他舍不得的,褚棣荊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這麽憤怒過,甚至雙手是緊握之後都變的無力了起來,他像是感知不到情緒了一般,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永福說的一定是假的,他是黎言宮裏的太監,他一定是想要害黎言,才故意這樣說的。

褚棣荊腦海裏隻有這一個念頭,他眼神飄忽地看向了某處,而眼睛卻滿是憤怒,渾身都緊繃著,好像下一秒就要做出什麽來。

就連在一旁的鍾牧也不敢出聲,他見過生氣的會摔東西的褚棣荊,也見過暴怒的會罵所有人的褚棣荊,但就是沒見過死死壓抑著怒意的褚棣荊。

他心裏不免也開始發怵。

跪在地上的永福,他像是說不夠了似的,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發現陛下看著別處,好像是在發呆?

永福心裏咯噔一下,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褚棣荊就猛地站了起來,無比鋒利的眼眸盯著他道:

“你說,他們的計劃是何時出發?”

永福咽了咽喉嚨,道:“是戌時出發,從芙蓉閣的偏院開始走,一路躲過那些侍衛,到宮門口。”

永福解釋的很詳細,但褚棣荊隻是冷笑著道:“你撒謊!他們沒有出宮的令牌,怎麽出宮門?!”

永福渾身一顫,連忙又道:

“陛下恕罪,奴才說的都是真的啊,這些都是奴才親耳聽到的,但……但他們怎麽過宮門,奴才確實沒有聽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