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碼3 密教機關(二)
亞拉法師製止大家靠近,同時指著掛鬼麵吞劍神像問多吉:“這尊神,剛才你說你們稱作俱利伽羅不動尊,是這樣叫的嗎?”多吉點點頭道:“以劍有黑龍圍繞之像為本尊者,俱利迦羅大龍,吞飲利劍。”
亞拉法師道:“不,不對,這因該是德叉迦龍王,視之有毒,在古藏教和民間,是瘟神的化身。快,找有水的地方,剛才我們經過不是有個水池嗎,把他抬到那邊去,別碰到他身體的任何部位。”
張立嶽陽,方新教授亞拉法師,四人戴上絕緣手套,去掉包袱,各持卓木強巴手足,抬著他飛快的奔向有水池的地方,唐敏和多吉跟在後麵。此時關多吉那個房間裏的水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露出一個水池的輪廓。的來到水池旁,亞拉法師又道:“除去他身上所有衣服,一件也不能剩。”
索性唐敏不是外人,幾個人三下五除二,又將卓木強巴衣服剔除幹淨,亞拉法師道:“扔進水池裏,先捏住口鼻將頭浸泡入水,多涮幾下,然後拿一個人抬著他的頭,別淹著了,讓他就這樣泡在水裏。”卓木強巴的身體一落入水中,水麵立刻漂浮起一層綠色的油狀物,而且麵積還在不斷增大。那些綠色的漂浮物在水中越聚越多,但又很快的淡化散開來,順著水流飄入池底,不知道流向哪裏去了。
嶽陽抬著卓木強巴的頭道:“這……這到底是什麽啊?”
亞拉法師道:“按現在的觀點,這因該是一種類似於真菌或者是藻類的微生物,它們幹涸後的粉末對人體皮膚產生強烈的致敏性,而且這種奇特的孢子生命形式讓它們一直處於休眠狀態,遇水就複蘇過來,但是它們的生命周期很短,隻要水足夠多,它們又會很快的死亡。這種綠色的東西效果極為霸道,半個小時沒有有效的救治方法就讓人全身潰爛流膿而死。強巴少爺也算命大……”
方新教授道:“這種噴水的機關我們以前似乎沒有見過啊。”
亞拉法師道:“嗯,這種機關因該是源至苯教吧。”說到這裏,亞拉法師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再次問出以前問呂競男的問題:“你們對藏區原生的古苯教,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誰也答不上來,被亞拉法師陰冷的目光一掃,人人自噤。
亞拉法師緩緩道:“古苯教是基於對原始自然崇拜而產生的人類最古老的宗教之一,遠早於佛,道,基督等著名的教派,崇尚自然,崇尚當時未知的一切不可抗拒力量,風雨雷電,花鳥草蟲,飛禽走獸,奇樹怪石,無不是他們崇拜的對象。它和許多原始宗教是一樣的,大巫師起禱文求福,以活人祭天,對於一切未知的事物,古人必須親身去體味;所有的動植物,能吃,不能吃,都需要他們靠嘴去嚐;所有的奇怪現象,如火燒,水流,風吹,雷擊,都要靠自己去觸摸,去接觸;植物生長,飛鳥飛翔,魚兒遊水,他們都試著去模仿。這是一切人類文明萌發所必需經曆的。就在這樣反複的體驗,試驗中,經過曆史沉積,古苯教形成了自己一套完整的防禦係統,為了對抗外敵,他們發明了——蠱毒!”
“蠱毒!”一聽到這個詞,除了多吉,所有的人都心驚了一下,這個詞本身就顯得陰狠無比,一聽到它就讓人想起諸如五毒教,南洋降頭一類莫名可怖的東西。
亞拉法師接著道:“早期的藏地,特別是林芝以東這一帶,又特別是墨脫地區,環境惡劣,蟲蟻滋生,許多地方瘴氣繚繞,毒蟲出沒,而人群中疫病流行,又不知該怎麽防範,這為蠱毒的產生和發展都提供了良好的環境,蠱毒就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誕生的。而後隨著苯佛之爭,古苯教漸漸轉移,後來才傳入了雲貴之地並在那裏發揚光大。藏語原本不叫蠱毒,是後來漢人為它們取的這個名字,其實蠱和毒是兩個分開的意思,本都屬於毒的範疇,蠱是以蟲蟻之爭而製毒,毒是以草木藥石而製毒。蠱字從蟲從皿,本意是指用皿養蟲,而置蟲於腹噬其心腸稱之為蠱。毒從青從母,指的是以草石根本而治病,後來治療疾病的治變成了導致的致,變成了以草木而致病。這就是蠱毒原本的意思,到後來蠱毒術的範圍擴大了,凡養蟲取毒的,不一定將蟲放入人腹中也都稱作蠱,而不管蟲毒還是樹毒,隻要致人不適的藥物,都稱作毒,像這次強巴少爺所中的,也可以說是蠱毒的一種。”
張立恍然道:“我明白了,前麵那個狹窄通道處的屍體,肯定是被毒死的,所以才沒有傷口,而且死了那麽多,難怪百多年前的人無法通過通道。”
唐敏擔憂道:“那,有沒有解毒的辦法?”
亞拉法師道:“蠱毒千奇百怪,種毒之法更是多不計數,要想全部會解幾乎是不可能的,像這次的尼刺部陀,源引的地獄中的名字,幸虧我在書籍上讀到過,方法不對,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好了,呼吸很平穩,身上的皰漿也在消退,現在估計已經穩定下來,強巴少爺過一會兒就會醒來,但是至少泡夠半小時,按古籍記載,隻要將身上的毒物衝洗幹淨,半小時就能恢複正常,我要先去德叉迦龍王殿看看。對了,強巴少爺醒來起身後,把他的衣服也都扔在水裏泡一泡,以除後患。”
嶽陽道:“什麽,法師你還要去那裏啊?”
亞拉法師道:“嗯,我要回去看看。雖然我們逃了出來,可是機關是怎麽被啟動的,我們卻一無所知,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機關,豈不是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多吉和我一起去。”
多吉看了看聖使大人,又看了看亞拉法師,終於還是惶惶跟著離開,看著這位對他們信仰的教義理解得比自己還深的法師,多吉心中有一種敬畏的感覺,這名法師就好像是村裏的長老一樣。
亞拉法師離開之後,留守在房間內的張立依言清理強巴少爺的隨身衣物,將一些重要物品拿出來,然後將剩下的衣服放在一堆,準備待卓木強巴醒後拋入水中。
唐敏見嶽陽抬著辛苦,也戴上絕緣手套替下嶽陽,嶽陽不忍拒絕。看著心中的人如嬰兒般安靜的躺在自己雙手隻間,唐敏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滿心歡喜的暗道:“終於,我也能為你做點什麽了,強巴,你要平安無事的醒來,如果你有什麽事,那我豈能……”
方新教授看著水池裏大難不死的卓木強巴,不由長出一口氣,為了給唐敏這個小姑娘和強巴單獨待在一起,他去幫著整理卓木強巴的衣物,嶽陽也來幫忙。
張立清理到卓木強巴裏衣的時候,發現裏衣有個暗袋,取出裏麵的東西,三人眼睛都是一瞪,嶽陽忍不住扭頭看了唐敏一眼,隻見唐敏關切的盯著卓木強巴,仿佛不知身在何處。暗袋裏有四樣小東西,第一個大件是巴掌大小的銅鎦金十字劍,那便是剛剛參加特訓團時德仁老爺給卓木強巴的家傳遺物,除了方新教授,別的人都沒見過。第二件是一件長橢圓形的石頭,上麵是黑白兩色圖文,方新教授認了出來,這種東西叫天珠,是藏民心中至高無上的信物,上麵按圖像眼的多少來區分其珍貴程度,如果達到九眼,便叫九眼石,那便是相當珍貴的了,而這枚天珠上麵刻的石眼竟然有十八眼,而正中呈寶瓶像,僅看眼數方新教授就知道,這絕不是一般的天珠,但是究竟是什麽他也不知道,這恐怕是強巴少數的秘密之一。第三件便是曾在可可西裏遇見的灰狼三兄弟送給卓木強巴的骨笛,張立沒想到強巴少爺這麽重視與灰狼三兄弟的友誼。
而讓他們三人眼睛一瞪的是最後一件東西,也是讓嶽陽扭頭看唐敏的原因。
而讓他們三人眼睛一瞪的是最後一件東西,也是讓嶽陽扭頭看唐敏的原因。這是一張微微泛黃的寸許照片,照片上一位如天使般相貌的小姑娘童真的笑著,那眉毛,那眼睛,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唐敏。張立悄悄看了唐敏一眼,低聲道:“真想不到,強巴少爺愛敏敏小姐已經愛得深入骨髓了,連小時候的照片也要貼胸收藏,唉,看來我們的石觀音娘娘……唉……”
嶽陽低聲道:“不是深入骨髓這麽簡單吧,我看簡直是愛得走火入魔了,大活人在眼前,為什麽偏偏收藏一張小時候的照片呢?”
方新教授突然低聲道:“不,不對,這不是敏敏的照片。”張立嶽陽都輕輕“嗯?”了一聲。方新教授道:“從這切邊的花紋工藝,還有照片的老舊程度,你們看,這照片至少是在二十年前拍攝的,可那時候敏敏還沒有出生呢。”
張立悄聲驚呼道:“啊,那會是誰?”
方新教授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來,低沉道:“我知道了,這或許是強巴心中最大的痛苦。這件事情,恐怕也是他們家庭最大的痛苦,他們從不對外人說,我也是從他們日常生活談話中略知一二。強巴他……本還有個小他十幾歲的親妹妹……”
方新教授輕輕歎息,張立和嶽陽腦袋湊得更近了,隻聽教授用幾若蚊吟的聲音說道:“在他妹妹很小的時候,強巴帶他妹妹出去玩耍,不料他妹妹竟然被人綁架,眼睜睜看著妹妹從自己身邊被人搶走,恐怕那是一輩子也無法抹平的創傷吧。”
嶽陽細語道:“怎麽會這樣的?”
方新教授道:“好像是為了他們家族那本古寧瑪經,德仁老爺也真狠得下心,接到綁匪要求的第二天就對外宣布將經文獻給國家,好像從那天起,父子兩十年沒說過話呢。”
張立歎息道:“其本無罪,懷璧其罪啊。”
方新教授好像剛蘇醒過來,道:“奇怪,我為什麽跟你們兩人說這些?記住,這件事是強巴不願意提起的,你們不能對任何人說,到此為止,就當沒聽過,?”
張立嶽陽二人連打保票,一個說“明白,明白”一個說“理解,理解”。嶽陽別過頭去看了一眼唐敏和卓木強巴,心道:“原來如此,這就不難理解強巴少爺對敏敏小姐的愛了,裏麵竟然包涵著三重愛意,因為年紀間隔,有父親對女兒的愛,彼此吸引而產生了情侶之間的愛,由於過去的悲痛記憶還有想要彌補的,哥哥對妹妹的愛。天哪,難怪強巴少爺對敏敏小姐愛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唐敏突然道:“醒了,他醒了!”
張立等趕緊到卓木強巴旁邊,卓木強巴睜開眼道:“我,我還活著麽?”
嶽陽道:“還好啊,強巴王子你差點就變青蛙了。”
而此時,亞拉法師帶著多吉,已經回到德叉迦龍王大殿,看著怒目威儀的龍王像,空****的大殿裏竟然泛起寒意。來到側廳門口,隻見滿天飛舞的萬字輪已經插回壁縫,隻有少數擊傷擊中人的萬字輪改變了飛行軌跡,散落在大廳兩旁的高台上。看了看寫著梵文的地板,還有兩邊牆壁,若說是踩踏地板引發了機關,可是多吉明明是跟在大家一起出去的,踩地板的順序也沒有錯啊?周圍沒有任何屍骨,也就是說這個廳殿自封閉起來之後沒有任何人來過,這也給推斷帶來不小困惑,少了可以參考的先例。亞拉法師再次詢問多吉道:“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是一踏過這道門,裏麵馬上就飛出許多萬字輪嗎?然後進入裏麵的房間,機關又自動關閉了,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打開。”多吉一直點頭。
亞拉法師又道:“第二次進去的時候,機關一直都沒打開,出來的時候才啟動了機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第二次也是你帶路進入的吧?”
多吉搖頭道:“不,是聖使大人在前麵帶路。”
亞拉法師皺眉道:“這怎麽可能?唔,再試一次!”
“啊!”多吉咽了口唾沫,艱難的看著亞拉法師。法師道:“你別擔心,我先進去試試。”
亞拉法師踏上了地板,果然,前麵幾步安然無恙,就在亞拉法師認為自己可以安全的通過側殿的時候,來到側殿正中,突然腳下地板一沉,亞拉法師見機行事,右手搭住了右邊高台,這時整個地板竟然從中裂開,整個中間通道變成了一條二十來米長,十來米高的深坑,坑中矛尖旌簇,插滿了屍骨。而此時亞拉法師身處通道正中,距離前後兩道門各有十米遠,而通道有二至三米寬,雙臂伸直也無法讓身體卡在通道中,若不是搶先搭住高台,連半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亞拉法師驚魂未定時,隻聽“喀嚓”一響,心知不妙,另有機括啟動,同時手指感到輕微震動,法師趕緊用力向下一摁,將整個身體撐了起來,身在半空,手掌剛剛離開高台邊緣,隻見灰塵揚起,兩處高台的邊緣齊刷刷彈起一排寸長小釘,如果手還搭在高台邊緣,此時已被刺傷。而這還隻是開始,突然高台牆角處石壁移動,露出一排小孔,跟著無數帶鐵鏈的矛槍交叉對射,幸虧亞拉法師手勁大,身體淩空較高,否則就被穿插在半空了。
這還沒完,牆壁裏隱藏的萬字輪開始漫天飛舞的激射而出,而頭頂一陣灰屑落下,石板打開,伸出無數筆管一樣的銅管,亞拉法師心頭一涼,這不就是那些噴射水霧的銅管麽!下方的深坑內“哢”的一聲,所有的矛頭向下沉了一沉,亞拉法師魂飛魄散,這一聲意味著,下麵所有的矛槍都要向上彈出,如今他身在半空,無從借力,哪怕再好的身手,也是籠中鳥兒。同時“紮紮”聲響,前後兩道空門竟然好似有銅板要從石門中間落下,亞拉法師感覺自己就像關在籠子裏的老虎,無數槍管從籠子鐵條中伸進來,自己卻無力反抗。
幾乎萬念俱灰時,法師突然靈光一閃,不,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還有多吉,多吉還在外麵,法師看清多吉位置,手臂一揚,飛索激射而出,多吉也不愧為工布村最優秀的獵人,早就看見亞拉法師在側廳裏掙紮求存,可惜心急如焚幫不上忙,他一直站在門口沒動,就是知道一定有需要用自己的地方。如今見那老法師一揚手,拋出一個什麽東西,多吉知道一定是繩索一類,伸手去接,哪知道飛索厲害,輕易就擊穿了多吉的手掌,一直釘入多吉身後幾米遠的地板中。多吉不顧疼痛,將飛索往手臂上一繞,反身拉著飛索快跑,亞拉法師一受力,就像線上的風箏一樣,被多吉朝門口拖去。
“轟”的一聲,銅門落下,整個側廳已處於各種機關的包圍中,沒有人能活著從門裏出來吧,亞拉法師帶傷躺在地上,雙腳貼著銅門外側,一直回不過神來,恍如隔世,方才真的是從地獄裏走了一遭。從亞拉法師走到通道正中,機關啟動,至銅門落下,整個過程不足半分鍾,如果不是借助了最新科技的飛索和多吉,亞拉法師此刻已經變成亞拉刺蝟去了。就是這樣,法師依然多處被萬字輪劃傷,肩背處還直接被釘了兩枚萬字輪,方才從門裏被多吉拖出來時在門口邊緣被刮掉了。
亞拉法師仰麵看著天花板,暗忖:“原來第一次逃出來時,根本就不是機關的全部,這套組機關可比前麵那狹窄通道的組機關厲害百倍不止,這裏根本就不準備讓人通過。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設立機關,在你可能想到的求生的地方設立更可怕的機關,一處比一處險,瞬間齊發,不留餘地。可是,剛才是怎麽進去的呢?”
亞拉法師翻身爬起,隻見多吉正小心的將穿透掌心的飛索扯出,疼得額頭直冒冷汗,法師取出包裹裏的噴霧麻藥,一麵幫多吉取下飛索,一麵問多吉道:“你身上有什麽東西?你身上藏著什麽特別貴重和有特別意義的東西?”
多吉聽了半天,才領悟到亞拉法師的意思,他愣了片刻,抬起胸口的七眼石,喃喃道:“聖物。”亞拉法師抓著多吉佩戴的瑪瑙佛掛珠,低聲道:“天珠,難道和它有關?”法師叨念著,取下佛掛珠,讓多吉自己慢慢取飛索,自己握著佛珠又來到門前,也不見有什麽動作,突然“哢”的一聲,銅門自動升起,又隱藏回了石門夾縫中,漫天飛舞的萬字輪不見了,兩邊和頭頂的石板都移回原位,而腳下從中斷裂的地板正像吊橋一樣“嘎嘎”的回到原來的位置,終於合在一起,側廳依舊安靜,看不出有任何異動。看了看門口兩塊不足十厘米長的兩片金屬板尺,亞拉法師喃喃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