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晴冷了眼待看蕭燼與趙晨歌大發一通脾氣,誰知他臉上紅白不定,極窘迫地站了一會兒,快步走了過來扯趙晨歌的衣裳:“夫人我錯了我錯了,我何時說過自己病了?定是那些自作主張的下人以訛傳訛。歌兒,不要生氣了,你看我這些日子又白又胖,全是夫人你的功勞。”

沈晴晴本抱些杯子悄悄喝水,此刻一口水險些噴出來,她全然想不到位高權重,作風狠辣的蕭燼在趙晨歌麵前竟是這麽副柔性似水的嗲樣,隻一邊笑得花枝亂顫,一邊忙不迭地擦口水。

趙晨歌被哄得極開心,但還是強忍住甜蜜的笑意冷了聲道:“那你合當幫我這妹妹的表兄,不可再推三阻四!”

蕭燼眼見沈晴晴出現在此已是意外,又聽冒出了一個兄長,當下眯著眼呲著牙笑道:“那自然那自然,夫人不必擔心。”轉而頗有意味的轉向沈晴晴,陰陽怪氣地道:“不知這位姑娘兄長是何名姓,家自何處啊?”

沈晴晴才不理會他話中的刺,眨了眨眼睛道:“家兄占希渝,四神幫。想必和蕭將軍還是有些交情的。”

蕭燼的眼就綠了。

占希渝不料想這一次倒是蕭燼派人把他請進了府裏,待看見沈晴晴嘻嘻笑著衝他使眼色,心下明白了七八分,嘴角微微牽引暗自歎她鬼靈精怪。

蕭燼好說歹說把趙晨歌勸進了後園,把沈占二人邀進書房,轉瞬就把一腔溫情化作千年冰。

“兩位別來無恙啊!”蕭燼冷冷地招呼著,“莫非得了淩霄劍,閑來無事來個京都七日遊?順便來看看在下?”

占希渝眉頭微皺,但知他心有怨氣,也不予理會,拱手道:“實不相瞞,此番前來確有一事相求。”

蕭燼一挑眉頭:“不敢不敢,區區哪裏能幫得上四神呢!”

白虎當下耐著性子將四神之變簡略講與蕭燼。蕭燼起初還一副玩世不躬的態度,待聽到後來神色漸肅,知此事非同小可。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蕭燼這次說話極慢,態度也極嚴肅。

占希渝抬頭與蕭燼對視,緩緩道:“查出蒼龍的下落,並追蹤朱雀與玄武的行蹤。相信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對將軍並非難事。”

蕭燼食指扣擊著桌麵,沉默有頃,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我憑什麽幫你?”

占希渝眼神堅毅道:“朝廷近日的動向,希渝略知一二。將軍正值用人之際,希渝想來能幫上不少忙。”見蕭燼似有所動地看向他,又道:“但凡不害於我大哥莫顏性命,不危四神幫威望之事。希渝願盡綿薄之力,玉成將軍三樁大事。”

蕭燼卻忽然收了視線,極玩味地摸著手中的茶杯,淡然道:“素聞‘朝有蕭燼,江有莫顏’,想來占兄也是過慮了,蒼龍吉人自有天相,必當平安無事,我又哪裏做得了什麽。”

占希渝心知蕭燼陰險狡猾,定是不滿於此條件,故意繞彎子擺譜,但他素性耿直,一時卻也不知再說什麽進行遊說,隻僵站著不作聲。

沈晴晴燦然一笑,嗔怪道:“蕭將軍你怎麽能把我這個大人物忘掉呢?我現下是淩霄之主,隻待數日淩霄之力複蘇,可為將軍召集的力量又何至於斯!”其實她武功全失,縱勤力苦練,想要待得淩霄劍全盛之時仍需多年之功,但她眼下為誘蕭燼同意,故意把一切說得唾手可得。

蕭燼微抬下頷,麵色雖冷,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手中還握著淩霄劍這個大砝碼。倘使他們記恨於己,轉而投奔別處,確是後患無窮。但他傲氣使然,又不願承認這個要害之處,隻道:“沈姑娘以為憑我蕭燼之力,還比不上你的淩霄劍?!”

沈晴晴嘿嘿一樂,道:“蕭將軍英明神武,又豈是我這三腳貓功夫的丫頭及得上的?我不過偶然得了這劍,找個借口想在將軍這裏討個差使,盡點力罷了。我知將軍必不需要,隻是將軍宅心仁厚,夫人又仁愛良善,將軍又怎麽忍看蕭夫人為我這個不成器的幹妹妹傷心落淚呢?”

沈晴晴故以趙晨歌為引。蕭燼一來確是寵愛趙晨歌,二來覺得有了台階下,當下暖了眼神,緩緩道:“如此這般,我眼下確有一件要緊事需要占兄這樣的武功高手和沈姑娘這樣聰穎的姑娘……兩位如若不嫌棄,就在府上住下。我們好好商議……”

出了蕭燼的書房,占希渝一言不發。沈晴晴見他麵色不悅,也不敢說什麽。兩人默默無言回到客棧。三人即刻收拾了行李,隨蕭燼所派之人搬入了將軍府。

夜色已至,沈晴晴還在園中研究著花景之術。她知趙晨歌乃是蕭燼的弱點。倘若抓住了趙晨歌的心,便能挾住蕭燼。蕭燼所派之事必非易事,白虎耿介不存心思,她總要留個後著,以防不測。

她正自凝神思索,忽聽得身後一聲輕咳。她方才察覺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已將自己完全罩在月色之外。沈晴晴情急之中端著手中的花鏟急轉過身,神情驚恐地道:“誰?”

占希渝在站在她麵前哭笑不得:“若是壞人,你便要用這個對付他嗎?”

沈晴晴見是白虎,霎時鬆了一口氣,再看看自己

攥著鏟子的窘樣確是好笑,隨手丟到一旁道:“幹什麽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嚇死我了!”

占希渝上前一步,仔細瞧了瞧沈晴晴的“傑作”,微笑道:“我卻不知,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沈晴晴撅著嘴一哼:“你不知道的多了!”

占希渝摸著花道:“確是很漂亮,你的手很巧。”

沈晴晴聽他稱讚自己,心裏也有幾分得意洋洋,燦然笑道:“是吧?這是母親教我的。可我做得還不及她十一。”

月意朦朧,月光掃落在沈晴睛酒窩上,乳白光滑的臉頰上雙眼的光芒粲若星辰,看得占希渝心頭一**,他喃喃道:“你也很漂亮……”

沈晴晴卻沒聽清楚,隻見他眼神迷離,看得她不自在,道:“你剛說什麽?”

占希渝卻恢複了如常的神色,道:“白日裏為何要把自己也說上?這本是我的事,你何必攪進這些危險裏麵。”

沈晴晴聽了很不高興,嘟著嘴道:“我說要與你同生共死,這點事又有什麽!就算當時不說,難道他要你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我便能讓你一人去做麽!”

占希渝轉移了眼光,歎了口氣,道:“這是男人的事情。”

沈晴晴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什麽男人的事,女人的事!左右不都是你的事!事分大小,我卻不知還有男女之別!”她越說怒氣越盛,賭氣猛推著占希渝,一邊推一邊嚷道:“你瞧不起我麽!你有什麽了不起!憑什麽你做得我便做不得!你這個腦殼,以為自己是有多聰明!笨得和豬頭一樣!……”

占希渝一言不發地任她推搡,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拖進懷裏。她被這突變一下子驚得僵住了,但臉頰很真切地觸到他衣服的前襟,他身上一種特別的味道讓她腦子一下子有點暈暈的。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在她耳畔化成一團團熱氣:“我去哪裏,你真得都願意隨我去嗎?”

沈晴晴被自己一下子的暈頭轉向弄得顏麵大失,於是決定回一句氣勢磅礴的話來振奮一下士氣,於是惡狠狠地道:“廢話!”

占希渝哈哈一笑,聲音清澈爽朗,然後他斂了笑意,又摟緊了她低聲道:“果真如此,希渝此生必不負卿。”

然後沈晴晴就丟盔卸甲,徹底地暈頭轉向了。

第二日,蕭燼將占希渝和沈晴晴邀至內堂。這房間深入院中,戒備森嚴,顯是蕭燼常用來秘密議事的屋子。二人心知蕭燼必是要與他們商量一件極重大的事情。

二人進得堂中,見那屋子極寬敞,坐椅分列兩排,牆上,地下,桌上分別擺著三副地圖,所示區域的大小,詳細程度俱不相同。另有兩幅架子,上擺滿了各色兵器。白虎即刻便明白這是蕭燼設在家中專為研究軍事策略和布署的廳堂。

二人到時,蕭燼已然在那裏等候,他獨自看著牆上的地圖一言不發,那是一張詳盡的行政區劃圖,不僅包括國境內,將周遭接壤的藩邦、國家,島嶼都標了出來。

“蕭將軍。”占希渝出聲。

蕭燼似才回過神來,伸手一擺:“隨意坐吧。”

占希渝卻沒有坐下,緩緩走到蕭燼身旁,緩緩道:“西南貧瘠落後,地形複雜。除了隱居不問事的貝家,也沒有什麽象樣的勢力,不過占山為寇的小賊。蕭將軍又何必興師動眾?”

蕭燼不急答他話,反問道:“白虎好犀利的耳目!我倒是很想知道占兄是如何得知朝廷的動向的?”

占希渝心中苦笑,若當真耳目犀利,如何被自家諸神殺得如喪家之犬呢。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從容答道:“那裏設了四神的分幫,都是些沒見過世麵的小子,數月前說是見了大批官兵,便嚇得不得了。希渝也不過猜了一猜罷了。”

蕭燼知他沒講真話,但也不再深究,吸了口氣道:“我確實在那裏放了不少兵力。朝廷早有意肅清那裏的賊眾,好讓人民安居樂業,幫助他們文明開化。但……”

白虎思索了一下,問道:“鬥膽相問,將軍放了多少兵力在西南?”

蕭燼答得爽快:“告訴你也無妨,足有三萬,全是精銳的正規軍。”

占希渝微微動容:“這麽多!……”

蕭燼麵色嚴肅,道:“我先前也以為烏合之眾,最多五千步兵就可輕鬆**平。但近幾個月局麵卻大為不同,派去的將領接連失利,有幾個甚至命喪其中。這顯然不是那些野蠻不開化的賊寇所能做到的。那樣縝密地聯合隊伍,有計劃地利用地形優勢作戰。背後定有人在*縱。這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朝廷如何能容他們在此壯大作亂?”

蕭燼說得振振有詞,沈晴晴卻在旁邊聽得好笑:什麽狼子野心?西南地區與內地有高山險峰相隔,兩方都難以逾越,這樣天險存在使西南無論如何起兵謀反都難以成事,更何況西南人煙稀少,民族複雜,若想造反,先組個像樣的軍隊就成問題,反倒是靠近內地的一側連著若幹緩丘,相較軍事優勢略大些,不然蕭燼這三萬兵力如何能過去。最奇怪的是這一地區經濟落後,土壤奇特,難以種植糧食,也未聽聞有何礦產。國中

百年來對這裏的死活不管不問,卻不知為何在這時偏又有了如此大的興趣?當中必有詭計。

沈晴晴看著占希渝,見他眼帶笑意,透著三分狡黠,知這點問題自己想得到,占希渝更不會看不出來,當下也不著急,自顧自地四處摸摸玩玩。

占希渝忙忙點頭,應到:“將軍說得是,卻不知在下能幫上什麽忙?”

蕭燼笑了一笑:“占兄武功卓絕,必有辦法查出這幕後搗鬼之人。然後……”他眼中寒光一閃,手向下一個橫切。

占希渝當即會意,道:“希渝自當盡力而為。隻是,那裏地勢複雜艱險,單憑一人之力恐有諸多困難。”

蕭燼點點頭:“這你不必擔心。到時我便給你我的令牌,在那裏駐紮的軍隊自會協助你,那時所有的兵馬都歸你調譴!”

占希渝不料蕭燼如此爽快,將三萬兵權都交於己,隻覺當中哪裏有古怪,卻也說不出,當下隻得抱拳道:“在下定不辱命!”

占希渝與沈晴晴出了這森嚴的院落,看到趙晨歌所栽的花草滿園爛爛漫漫,覺得氣氛登輕鬆很多,不比那議事廳中壓抑。

沈晴晴道:“這個蕭燼也真是奇怪,明明手下有好幾萬兵馬,威風得緊,還偏要來奪什麽淩霄劍。真是吃飽了撐的。”

占希渝笑道:“何止好幾萬?他手下有十五萬的精兵,這還不包括他有權動用的預備役。”

沈晴晴聽了眼珠都要蹦出來,跺腳道:“那就更不可理喻了!”說罷罵開了蕭燼貪婪鬼不要臉以搜刮民脂為己任陰奉陽違得得娘娘腔(比沈晴晴白)……也不管這些屬不屬實,總之一並扣到他腦袋上。

白虎笑了一笑也由得她胡說八道去,他滿腦子其實都是蕭燼最後低聲告訴他的話:“玄武和朱雀也帶了幾百幫眾向西南方向趕去,所為何事尚不清楚。占兄,莫要衝動,好自為之啊……”

出發之時,蕭燼還派了十名衛士同他們隨行。狄四在出征這件事情上根本沒有選擇的份兒,他哭喪著臉跟在占希渝和沈晴晴後麵。

沈晴晴用胳膊肘捅捅他,壞壞地笑:“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狄四立刻吹胡子瞪眼:“誰說老子怕了!老子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都多!!!”

沈晴晴摟著狄四的肩,大咧著嘴笑道:“哎呀呀,這就對了嘛!你看我們,既有威望四傳的白虎,還有你這個勇猛無敵的悍將,到時候千萬兵馬還歸我們調遣,可以大大地搜刮一番,那是風得風要雨得雨,聽說那裏人雖然不多,但姑娘個個生得水靈,給你討個老婆不成問題。哎對!你還可以順帶給你家老大帶個壓寨夫人!”

狄四給她說得眉開眼笑,地兒還沒到,已經把美好的未來都已經規劃好了,憨憨地點頭道:“哈哈!……這怎麽好意思呢……”

沈晴晴樂悠悠地道:“這麽好的事情。來!狄兄,我們來唱支歌吧!我唱一句你跟一句啊!”

狄四給她說得迷三倒四,鬼使神差地一樂,答道:“好啊!“今天天氣好晴朗!”沈晴晴極快活地開了口。

“今天天氣好晴朗!”狄四嗓門粗,本不適這種嬌柔小調,有樣學樣地唱起來,顯得十分滑稽,眾侍衛憋著笑意不敢吱聲。占希渝見沈晴晴抱著狄四胡說八道,竟忽悠得他唱歌,淺淺地搖著頭微笑,對她的古靈精怪無可奈何。

“花兒朵朵香!”

“花兒朵朵香!!!”

“狄四這個大豬頭啊,四處飛舞忙!”

“狄四這個大豬頭啊……咦?咦?咦咦?”狄四唱了一半忽覺不對,呆想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抽起大刀劈了過去,怒道:“滾你爺爺的!你這死丫頭才是豬頭!!!!!!”

沈晴晴邊跑連哈哈大笑,還一本正經地辯解道:“啊!滾刀肉,你怎麽能這樣!……我是你的主人啊!”說著側頭躲過一刀,繼續道:“你是我的護法啊!哪有護法殺主人的!……哎喲喂,你還來真的?!”

狄刀磨刀霍霍向豬羊,吼道:“老子滅得就是你!!”

沈晴晴做著鬼臉還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哎呀,你不要這樣嘛!我好害怕的!!!”

眾人眼見狄四追著沈晴晴滿場跑得不亦樂乎,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占希渝也給逗弄得滿臉笑意,查覺自己失態之後,幹咳了一聲,臉上表情憋得嘴角一抽一抽。他轉過臉去調整表情,卻瞧見一個瘦小的侍衛睜大了眼睛看著沈晴晴不說話,見白虎望向自己迅速垂下了眼睛,顯得有些驚慌無措,與這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占希渝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裏的侍衛都是極高壯的漢子,而這個侍衛身形卻偏小,不僅如此,他姿態忸怩,腳力不穩,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功夫可言,心下暗自困惑:怎麽蕭燼會派了這麽個人跟著自己?

他駕馬去過去,剛“喂”了一聲,那侍衛便慌得花枝亂顫,幾要從馬上摔下去。白虎猛踩了一下馬背,躍身飛上那侍衛的馬,伸手一把攬起將摔下的那人。那人身側而摔,白虎伸手正在他側背至前胸使上力,頓時隻覺手下鬆軟一片。他臉上登時一紅:這分明是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