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驚叫一聲,音線纖細輕柔,卻是女子無疑。白虎愣了一愣,一使力將她攬正複坐上馬。那女子反手一巴掌就打在白虎臉上,怒道:“色狼,竟敢對我無禮!”
占希渝知這女子無甚武功,是以沒有防備,再加上不願與弱女動手,這一巴掌挨了個正著。
眾侍衛都被這驚動吸引過來了目光,沈晴晴也愣愣地轉了過來,懵懵懂懂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喃喃道:“晨歌姐姐?……”
白虎從未與趙晨歌正麵相逢,此時方知眼前女扮男裝之人原來是蕭燼極盡寵愛的妻子,呆了一下,立刻下馬拱手行禮道:“希渝無意冒犯,得罪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沈晴晴這時轉了臉向占希渝,輕聲道:“希渝哥哥……”
占希渝站直了身子,對趙晨歌的出現一肚子困惑,“嗯”地應了沈晴晴一聲,正想與她商量。
“啪!”
耳光響亮。沈晴晴又一巴掌糊在占希渝另一半臉上,怒道:“你不要臉!”說罷,氣衝衝地鑽進了馬車裏,哎三歎四地埋怨,再不肯騎馬了。
占希渝連被招呼了兩巴掌,他武功高超,已有多年沒吃過這等虧,此刻卻偏偏有苦說不出,一個女人他頭已經大了,又來了一個可如何得了!
趙晨歌的突然出現完全在白虎的意料之外,難道蕭燼不放心自己去,派了她盯著自己?但那兵馬各有統領,他若有異心,又哪裏當真能調得動人?況且把自己的愛妻放這兒就不怕自己反而以為質?無論如何他明白路現下是不能趕了,便命人停下休息,入住客棧。
他先去沈晴晴的房前敲門,她卻賭了氣不願見他。白虎隻覺女孩子的脾氣可笑異常,氣得莫明其妙,怒得不可理喻。見她不願,也就不再理會。他又覺夜間去看蕭夫人多有不妥,一肚子的疑問隻好估且忍著。
沈晴晴眼見占希渝離開,探頭探腦地溜到趙晨歌的房間。兩個女子在一起嘰嘰喳喳一肚子說不完的話。
“晨歌姐姐,你為何會在這裏?”沈晴晴其實也一肚子疑問,她心下有一個答案,卻不敢說出,“該不會……”
趙晨歌見她麵色紅白相交,道:“不會什麽?”
沈晴晴臉憋得通紅,咬了咬嘴唇,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道:“該不會你也看上了我家希渝哥哥,專程跑來想做他老婆吧?!”她一口氣說完,心氣微鬆,但臉上的神情仍然極是緊張。
趙晨歌不料她有此一言,愣了一下,瞬即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原來…原來…哈哈,怎麽可能呢!”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握住沈晴晴的手溫言道:“傻妹妹,我已嫁為人婦,怎麽可能再嫁人呢。”
沈晴晴鬆了一口氣,又較直地問道:“你當真不是喜歡我家希渝哥哥?”
趙晨歌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必然不是。瞧把你緊張的……”
沈晴晴又羞又窘,忙岔開話題道:“那姐姐你到底為什麽而來呢?”
趙晨歌卻笑得俏皮:“老呆在府裏我也悶了啊……我想跟著你們逛一逛,可以麽?”
沈晴晴正愁整日對著正言危色的白虎,大大咧咧的狄四十分無趣,此時多了一個無害的趙晨歌正中其懷,當下興奮地點點頭:“好啊好啊,求之不得。”她轉念又一想,問道:“隻是此去生活艱苦,危險重重,你真得不怕?”
趙晨歌臉紅紅一片,低低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驕傲:“放心吧,不管我到哪裏。蕭燼他都會保護好我的……”
“不行。”白虎皺著眉頭一口否決。
“為什麽!”沈晴晴驚道,她滿以為占希渝會一口答應。
“太危險了……我們是有任務在身,那裏窮山惡水,她一個全無武功的弱女子,出了什麽閃失蕭燼必然會找我們麻煩。”占希渝看著這個時而聰穎靈秀的女孩子,隻覺得有時候一個女人的腦子是寶,每增加一個就會降低一半智商。
“哼!”沈晴晴撇撇嘴,“你不是很厲害的麽,原來連保護人的安危都做不妥!我還不是全無武功?”
占希渝看著表情扭曲的沈晴晴,麵色極平靜,讓她懷疑這個一觸及兄弟情誼就衝動得像頭沒有腦子的野豬,但對自己總是這麽個白水煮不開的溫脾氣的人是不是人格分裂。
“傻瓜。”占希渝摸著她的頭,下巴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額角,“不要對我用激將法,沒用的。”
一眼被看出了企圖,沈晴晴極是泄氣,但她靈動的腦子並沒有被男色所**。她轉了轉眼珠,又道:“那希渝哥哥,你準備怎麽辦呢?我們已經走了好遠了。”
占希渝輕輕歎了口氣:“不管多遠也得將她穩妥地送回去啊。”他心中實在憂急如焚,迫於從玄武與朱雀那裏弄清楚蒼龍的下落。
沈晴晴睜大了眼睛,訝然:“可是你這樣蕭燼豈不是更會生氣?”
占希渝一挑眉毛:“何出此言?”
沈晴晴見得了機會,振振有詞
道:“晨歌姐姐玩得不盡興,回去一怒之下便對蕭燼說‘就是占希渝這個家夥把我拐跑的!他虐待我,貪圖我美色,還逼人家玩變態遊戲!’蕭燼呢,肯定信晨歌姐姐的話,你百口莫辨!”
占希渝間歇性頭痛再次發作,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身邊這個女子非同尋常得難纏:“聽聞蕭夫人知書答禮,想必不會。”
見白虎有所動,沈晴晴趁機又撒開黃河口胡說八道:“你怎麽知道不會?!她硬讓蕭燼把門口的侍衛換成了女人,你怎知她不會在蕭燼麵前大說你的壞話?再說了,她跟著我們,你還能保護她的安全。若是送她回去,縱然蕭燼不追究,她再偷偷溜出來,她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肯定很容易碰到壞人,那些壞人肯定會虐待她,貪圖她的美色,還逼她玩變態遊戲!”
白虎訥訥地:“我怎麽覺得聽起來有點耳熟……”
沈晴晴立刻改口道:“哦,不對,現在很多壞人會直接把她賣到青樓讓她跳**!到時候她真可憐啊,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天天唱歌跳舞表演馬戲鑽火圈走鋼絲把腦殼塞在老虎嘴裏……”
白虎(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麽==):“……”
沈晴晴眼淚汪汪地:“你說,那她可不可憐?她可憐還是次要的,蕭燼估計會帶著他的十五萬大軍全世界追殺我們的吧……”
占希渝無言地望著沈晴晴:“我們明知她在這裏,還帶她去西南,蕭燼知道也會追殺我們的……”
“沒有關係啊!”見白虎繼續動搖,沈晴晴眼睛炯炯有神繼續道,“等他來了,我們就說‘啊喲喂,這是怎麽回事?我們明明帶了十個男侍衛來,卻不知夫人居然男扮女裝也在其中。後來確然發現了,還以為是蕭將軍您刻意安排的。怎麽,您不知情啊?那您也甭急啊,這完璧歸趙,您驗收一下,一根汗毛沒掉還容光煥發不少’這就不合家歡樂了嘛!”
看著沈晴晴繪聲繪色地裝著和蕭燼對話的樣子,占希渝忍不住發笑,隻道:“好吧,依你就是。不過可有一條,不經我允許,不許隨便帶著蕭夫人亂跑。”
“噢耶!!!!!!希渝哥哥你真好!!!!”沈晴晴抱著占希渝的臉狠狠啃了一口,啃罷還抱拳義正詞嚴道:“白虎聖主,她的安全你放放心交給我吧!”說完,一溜煙快活地跑沒影了。
占希渝苦笑不得地擦著她留在臉上的口水,蕭燼寵愛趙晨歌,他又何嚐不在乎這個俏皮精怪的沈晴晴。難得她這麽開心,冒這點風險也是值得的吧,他微微苦笑著。
“喂,穆天子,他們看來往洛西水塢的方向去了。我們還跟著嘛!”陸行簡躺在樹上打著哈欠道。
穆子初立於樹上,靜默不語,隔了一會兒道:“蕭燼倒會打如意算盤。”
陸行簡坐起身,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還帶著幾個蝦兵蟹將,看來是衝著‘聖地’去的。話說四神幫鬧得雞飛狗跳的,不也為這個嘛,白虎何必要跑去勾搭蕭燼呢!”
穆子初冷冷道:“四神之事不必太早下定論,隻不知蒼龍如何容得下他們這般胡作非為的。”
陸行簡哈哈一樂:“莫顏那小子,不會被自己人搞得翹辮子了吧!”
穆子初瞟了陸行簡一眼,道:“那麽容易死就佩不上‘江有莫顏’四個字了。”停了停又道:“還是跟去看看吧,雖然有‘那個人’在,但聖地若守不好,沈晴晴和水清都會有麻煩的。”
陸行簡一躍而起,燦然一笑:“好嘛,走嘞!”
占希渝沈晴晴一行人在前,穆子初陸行簡在後,兩隊人馬風塵仆仆奔赴西南。十多天的路程倒也算風平浪靜。隻在翻山時,晨歌身體嬌弱,略有不適,好在也沒有什麽大礙。至於穆子初和陸行簡,因先前的洛西水塢之行,本對這路線駕輕就熟,陸行簡甚至還想順道再去貝家蹭點吃喝,被穆子初堅決否定掉了。
再說占希渝在侍衛的指引下到了蕭燼部長駐紮的大營,為行動便利少惹非議,他讓沈晴晴女扮男裝,卻讓趙晨歌大張旗鼓地著女裝。沈晴晴心下頗為不解,她卻不知占希渝有意昭示趙晨歌的身份,蕭燼威嚴所在,量這些下屬也不敢不盡力看護,以免趙晨歌到處亂跑危及安全。
第一時間,他召集了此處的軍隊統領。眼下他的第一要務是弄清那個背後指揮者的蹤跡,蕭燼給他的提示實在太過模糊。
蕭燼置於此的三萬兵馬分為小三旗,每小旗一萬人,各有一個副統領,三個副統領由一個總統領所轄。占希渝打量了眼前這個名為張蒲的漢子,他皮膚黝黑,個頭中等,眼神堅定,濃重斜飛的眉頭使他顯得異常嚴肅。
“屬下不知蕭將軍譴了大人來接管軍隊,還請大人將信符交與在下看一看。”張蒲雖然滿麵懷疑,但口上還是禮節周到。占希渝示意侍衛將蕭燼所授的憑證交與他,心中暗歎這統領心思直白,臉上完全藏不住心中所想。
張蒲仔細看了一看,方才有所釋然,笑道:“果然是將軍
所派。兵權之事,屬下馬虎不得。”
占希渝笑了笑:“應該的。現在可否先將此處情形詳細地與我說一說?”
張蒲點點頭,展開軍用地圖,對占希渝道:“此處地形複雜,我軍現所處的為小片盆地地形,後接通往內地的高峰,前方是數條通往深山的小道。這一支流寇占山為王,先前不過是幾支零散的匪幫,近些時候卻忽有壯大之勢,一月前我們所譴的一支偵察隊遭遇了一夥人,約莫有五千人,裝備衣著雖然不整,但儼然已成勢……”
占希渝想了想,指在地圖上:“這五千人的隊伍可是盆地相逢?”
張蒲搖搖頭,道:“不是,是在山中。”
占希渝皺起眉頭:“山中?看這地勢,山中何處能容下集合起的五千人隊伍?”
張蒲搖搖頭道:“不知道……”
占希渝詫然:“到今日已有一月之久,為何還沒查探清楚?”
張蒲低頭,慘然道:“那支百人隊伍死傷慘重,最後隻有一個人跑了回來,隻說了兩句就重傷死了。”
占希渝冷冷一笑:“哦?這倒有意思。”他抬起頭,眼鋒一轉,道:“然後呢?”
張蒲隻覺麵有寒意,趕忙答道:“後來任我們如何搜查,出動多少兵馬,都難以再尋得這支隊伍的蹤影。時不時還會受到埋伏的散兵的襲擊,山道狹窄,地勢龐雜,兄弟們實在是防不勝防。說來三萬兵馬,死死傷傷卻也折了好幾千了……”
占希渝麵色平靜,眼中微有殺意,笑道:“那這散兵遊勇倒當真厲害得緊。”
張蒲冷汗涔涔,語意遲疑:“這……西南民風剽悍……素是有名的……”
占希渝看向張蒲,慢慢道:“依我看,為今之計,當傾盡兵馬進駐山中,趁敵寇聲勢未壯大之一時一舉殲滅。”
張蒲眼光垂下,卻不與占希渝接觸:“眼下敵在何處尚未探明,貿然進兵,必有大損啊。此事還請大人從長計議……”
占希渝心中冷冷一笑,這張蒲貌似恭敬謙和,但實際卻並不把自己當回事。不過占希渝位看似尊貴,但兵權還是牢牢掌握在這個統領手中。若當真有五千兵馬,足以出來引之入山一戰,現下隻是小打小鬧地打伏擊戰,若不是虛張聲勢,便是在趁機拖延時機。若這樣緩緩地等待,總會錯過時機,這樣地勢狹小的地方,兵馬來得越多越難以施展開來,反不如兵少的人機動靈活。
他也不說破,隻道:“張統領說得及是,待我明日先行探個明白便知,煩請張統領派十五個身手矯捷的騎兵隨我同行。”
張蒲一聽占希渝這麽容易就放棄了一戰的設想,心中大覺輕鬆,雖然也象征性地來兩句“大人身份尊貴,如何能以身犯險之類”,終是爽快地調了十五個騎兵給占希渝。
占希渝一夜未睡,將已探明的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又仔細問詢了那十五名騎兵敵方幾次埋伏的情況,心中大至了然七七八八。
天色微蒙,他誰也沒打招呼,就率這十五人騎馬進山。
盆地與山接壤處大致有三條路,但其中兩條都十分狹小,隻容兩人通過,第三條略好,但也至多不過四人通行的寬度。占希渝沿途仔細察看,發覺山路崎嶇千回百轉,若被人埋伏偷襲確是首尾難應,但周圍峰陡崖深,想在這裏設下埋伏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仔細探聽過那百人騎兵的去向,大致延當日的路線行進。但當中道路千奇百怪,時而有路時而沒有,有時不得不步行攀岩,令他自己都懷疑是否是當初他們走過的路線。
身後的騎兵雖然是訓練有素的老兵,這麽跟著上竄下跳得也有些受不了,其中一個鼓足勇氣道:“大人,這樣奇怪的地方我們走尚且困難,大批的兵馬如何能通過?怕是那些偵察兵看走了眼。”
占希渝仔細在地上探看蹤跡,似對那騎兵的話充耳不聞,隔了一會兒道:“這裏的草我們來之前已經被人踩過,而且踩過不隻一次,掩飾得很不怎麽樣,看來是倉促的緣故。”他直起身歎道:“我對那個消息卻有六分信。”
那騎兵應了聲:“是。”不再言語。
占希渝帶著眾人繼續向深入走去,林陰益密,此時已近清晨,但陰霾彌漫的天氣使得山林間霧氣重重,再加上林木本就層層密密,使得路上光線極晦。鳥不鳴蟲不叫,氣氛詭異得可怕。
占希渝凝神探看著前方的路,在昏暗的色調中辨識方向。倏然,一道紅影飄過,急速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傾盡全力追過去,眾騎兵自比不上他的輕功,被遠遠甩在了後麵。占希渝追了一陣,以為憑己功夫該相差不遠,那影子偏又如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他在原地躊躇了片刻,正自拿不定主意,忽聽極遠處響起一片慘呼。他心中暗歎不好,回身去看,待到趕回去時四圍又靜默一片。
白虎的眼中瞳孔因吃驚而飛快地縮小。
那一十五名騎兵倒在地上,均一劍封喉,無一生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