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來了,不妨一起進去坐吧。”莫顏看著水清的目光中毫無意外,平靜中流露出一絲快樂的光芒,伸手來攬她,卻見她本能地一躲,手又停了下來。
水清看了車旰羲一眼,又瞧著麵色猶豫的占希渝和氣色不佳的沈晴晴,覺得有一堆問題沒有解決,心裏大犯躊躇。忽而瞧見秦玄霜在牆頭探出半個臉來,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衝向微微點了點頭。她登時心頭大安,拉起沈晴晴,道:“是啊,我們這麽大老遠地跑來容易麽!自然要先讓我們吃好了!”說著,也不理會蘇嫣然醬豬肝般的臉色蒼龍臉上的哭笑不得占希渝的尷尷尬尬周錫堃的一臉壞笑,雄糾糾氣昂昂地往前麵走。
玄武忍著笑,道:“喂,方向反了……”
水清:“……”
“車旰羲你個沒良心的!你不是我的護法嗎?啊?啊??你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啊?我這頭沒著沒落呐!你怎麽就跑來四神幫了啊!”水清與沈晴晴暫與四神同住在這富豪家中,得了一個空子,沈晴晴同水清把車旰羲給叫了出來。
車旰羲麵色波瀾不驚地掏掏耳朵,眯著眼睛瞟了沈晴晴一眼,道:“哎呀,死丫頭武功沒見長進,嗓門倒亮堂不少……別吼了別吼了…震得我耳朵疼…”
沈晴晴跺著腳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水清看著總忍不住走神想起跟奧特曼對打的小怪獸,搖頭晃腦的。
“我能不吼嘛!!!!!!!!!啊啊啊!!!!!!你太過分了!!!”沈晴晴捶胸頓足。
車旰羲一把揪起沈晴晴的領子,猛推她到牆上,一劍拔出直紮在她耳朵邊,用更大的分貝吼道:“聽你說還是聽說我!?”
沈晴晴被吼得一愣,氣勢瞬間縮小到一團,繼而極委屈地囁嚅道:“那你說……”
水清看著這兩個極鬧騰地活寶,說不出話來,見兩個人終於能平心靜氣地說話,方才對車旰羲道:“姑娘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同你一起的司徒公子呢?”
車旰羲還劍入鞘,理了理衣衫,聽及司徒均的名字,眼中露出一抹刺痛,但很快裝著若無其事地抬頭道:“他與我終不是一路上的人,他不是做平民的命,我也不是在深苑中刺繡的料,不如早早散了。”
水清不想一下問著別人的傷心事,聽著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站在那裏好不尷尬。車旰羲似渾然不覺,接著道:“沒錯,我是淩霄的護法,自然要想著法子護你周全。不過誰說護法就一定要像跟屁蟲一樣黏在宿主身邊?誰說護法就必須像奴隸一樣沒有自己的生活?與其坐以待斃,何不為自己爭取一個更有利的地位,既能保護你,也能實現我自己的價值。”她極不高興地瞟了沈晴晴一眼,又道:“更何況,我就知道你還會來找白虎,繞來繞去還不是在這裏等著你?!”
沈晴晴被說的一時語塞,但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做錯了,紅著臉賣萌。
水清看著車旰羲的眼睛,道:“車姑娘已是名門之後,年紀輕輕已是辰羲山莊之主,難道投入四神門下能比一莊之主更為有利?”
車旰羲哈哈冷笑道:“所謂名門之後一莊之主不過是個虛頭,說來赫赫名門隻餘我一個小女子,在江湖上還能得到什麽敬重?若不能為落陽宮的女主人,位列四神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說著,她看著沈晴晴半是戲謔半是認真道:“你以為我像你,天生是藏劍山莊的獨生千金,誤打誤撞成了神劍的宿主,還有個麒麟堡的未婚夫麽?”
想至自己莫明其妙地以沈晴晴的身份和陸行簡解了婚約這一層,水清心虛地咳了兩聲,試圖把這個風向不對的話題扯回來:“莫非車姑娘的目的是為了四神之位?”
“沒錯。”車旰羲眼光中有著咄咄逼人的犀利目光,“既為神劍護法,又位居四神高位的,先前又不是沒有例子。”
想至朱雀石曼冬,水清一句話放在心裏沒有說出來,可是她的命運是多麽悲慘啊。
“他日,若是我們與四神不得不為敵呢?你當如何選擇?”水清毫不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
車旰羲看向水清,道:“旰羲記得清楚,在成為四神之前,車旰羲首先是淩霄劍的護法‘夕’。”
水清鬆了一口氣,笑道:“有你這樣一句話我就放心了。”
然而沈晴晴與蘇嫣然的戰爭卻仍舊是沒完沒了。
“每個男人心裏都對那個得不到的初戀耿耿於懷,牽腸掛肚。”這話是水碧的原話。
水清看得出白虎對沈晴晴不是沒有感情的,隻是蘇嫣然這個絕色“初戀”一日三遍地在這裏晃,還經常得意洋洋地問候白虎吃穿住行,又有幾個男人能抵得住這樣的柔情似水?而沈晴晴因為蘇嫣然的出現,全然忘記了之前要質問的種種,隻一門心思地對付情敵。
“說!你是不是對那個**的女人動心了!!”水清聽到沈晴晴在後花園第一萬零一次地質問白虎。
“你胡說些什麽!”占希渝又無奈又不耐煩地皺著眉頭,“別自己瞎想了!”
“那你怎麽都不告訴她我是你的什麽人!?”沈晴晴撅著嘴巴不依不撓。
水清第一萬次地看這情景劇,轉過身苦笑著搖搖頭:必須得想個辦法呐。
玄武看到這事情時倒是很不以為意:“哦,月兔(阮夢醉)她出去收集藥材去了。大概她不在,嫣然就少了競爭對手,所以清閑了些。”
第二天,水清一大早便跑到蒼龍跟前。莫顏很是詫然,半晌笑道:“我以為你起碼要半輩子不想與我說話呢。”
水清心頭五味雜陳,真到跟前偏偏什麽也說不出來。
莫顏探頭湊到她臉前:“我說笑呢,你別著惱。看見你來我歡喜得很。”
水清臉不自覺一燙,後退兩步拉開距離,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正經事情。”
莫顏嘿嘿一樂,又湊近一大步道:“是什麽?”
水清極認真地盯著他那桃花眼說:“你考慮一下,是不是趕緊把蘇嫣然娶了?”
莫顏的表情一呆,活像剛吞下一口芥末,可不過一秒的功夫便轉而暢聲大笑,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水清一頭霧水,瞪著他道:“我可不是說笑!”
“我知道你不是說笑。”莫顏邊說邊往前走,直把水清逼到一個牆角,“這主意挺不錯。隻是我娶了她,你是不是能當陪嫁,一並嫁我算了?”
水清氣惱地一腳踹上他:“你以為是超市大促銷啊!還帶買一贈一的麽!”
莫顏一把攬住她的腰,趁機鎖在懷裏,任她徒勞地掙紮悶聲不響,半晌低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也總覺得抓不住你。我知道你為著以前的事情在惱我,可我也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可是……可是……那真是要等太久太久了……我等不及那麽久……你就不能乖乖地呆在我身邊麽?”
水清聽著那低沉的輕輕的男聲,覺得自己的心跳都不自覺漏跳了一拍,下一秒又轟隆隆地補得亂七八糟。倘若沒有那麽多的紛爭,那樣多的情非得已,像晴晴那樣順從自己的感覺義無返顧,生活會不會簡單很多?隻要看著那英挺而俊朗的眉眼,就不需要那許多的思慮和煩惱。可是你又怎麽會知道這一秒的溫存繾綣是不是千篇一律的逢場作戲,這一場柔情似水是不是為了下一秒的利用和陰狠。你又怎麽能認定萬千紅顏美眷中,你就是對他來說最特別的一個?
她推開蒼龍,輕輕說:“我累了,先去睡了。”
“白虎一向果決,卻在對待蘇嫣然時態度曖昧不定。他真是晴晴的良人麽?晴晴和一個心裏存著別的女人影子的男人在一起真得會快樂麽?”水清吸了口氣盯著潭水,“我都搞不清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了。”
秦玄霜麵色淡然,輕聲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水清一笑,抬眼看向秦玄霜:“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
秦玄霜看著潭中的波紋,眼中止水不波:“我比白虎更知道如何是真心實意待她,我猜這是我惟一能勝過他的地方。”
水清笑著搖了搖頭,道:“真傻。”
月色泠然,白衣少年微笑著點點頭:“我知道。”
水清轉而向沈晴晴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正在小心地為占希渝擺弄水果拚盤。聽到水清的猜想,極爽利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他都跟我說了。”
“都說什麽了?”水清挺意外。
沈晴晴撓了撓臉頰,道:“他以前挺喜歡姓蘇的那個女人的,現在見了也沒法跟她臉紅脖子粗的。可是那種感情已經不叫喜歡了,”說到這裏,她紅著臉眼中跳躍著快活的光芒,“他說他現在隻喜歡我一個人。”
水清心中尚有一百個不能確定和一千個放心不下,可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就見沈晴晴憤慨地握著拳頭又道:“可是姓蘇的那個女人陰魂不散實在太討厭了,隻要她在一天我便不能放鬆警惕!”
水清詫然:“你不準備走了?”
“那是自然。”沈晴晴一場眉頭,“我得留下來守衛我偉大的愛情,不能給任何花花草草趁虛而入的機會!”
水清又道:“他若真有心,如何這麽久都不來尋你呢?”
沈晴晴滿不在意道:“他說那時他受了傷,行動起來不方便。”
水清歎了口氣:“晴晴,若這是你的選擇,我無話可說。隻是我是不能在這裏久留了。對於四神,我終究相信不過。”
水清尚不及與秦玄霜商量,緊接著就發現自己身旁的護衛增加了一倍,說是保護倒不
如說是監視。她惱然地責問蒼龍:“這到底是怕我偷還是怕我搶?”
莫顏看著她道:“我怕你跑了。”
水清思來想去,不知何以露出破綻,前去問沈晴晴,方才知曉她諸事不瞞占希渝。白虎對蒼龍忠心不二,這下用腳指頭想也明白自己為何被限製了自由。她氣沈晴晴為感情失去理智,連敵友安危都分不清,卻也無法責怪她對自己愛人的坦誠相待。隻好在隻言片語中暗示車旰羲,試圖從內部得到一些幫助以取得與秦玄霜的聯係。比起沈晴晴的感情用事,車旰羲於利害關係看得分明,口風也極緊。然而蒼龍一意要將水清留下,這二人一時間也無法可想。
直到一個晚上。
四神將移至鸚洲,臨行前孫家大擺宴席為之送行。四神幫一行人盡數列於席上。沈晴晴之前未見許多人,因這日人齊了,方才瞧見玄武身旁侍奉的一個婢女身影甚是熟悉。她定晴一看,正是穀夢,一時間被穀夢捉住石曼冬廢去武功之辱全然湧上腦中,自己私入四神幫竊取水鱗劍這一節卻渾然不提了。她冷笑著看著穀夢:“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吃裏扒外的丫頭!”
穀夢低著頭,站在玄武身後卻不言語。
占希渝皺著眉頭問:“晴晴,你在說什麽?”
沈晴晴便將當日穀夢如何與石曼冬勾結在一起,又假意投入玄武門下之事一說。“這樣居心叵測事二主的奴才如何能留得!?”
提及石曼冬,莫顏麵有不悅,擺擺手道:“前任朱雀之事早有定論,隻要誠心悔過,之前一時心迷隨著姑姑犯錯的一律不予追究了。”
沈晴晴雖憤憤難平,但見莫顏這樣發話,也不能夠再說什麽。玄武咬著杯子,抬眼瞟了穀夢一眼。她看見周錫堃看她,忽而抬起頭道:“沈姑娘隻說穀夢的不是,怕不是惱當日被捉之事。隻是姑娘如何不說當日是如何對待穀夢,姑娘當時又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好讓眾位聖主評評理,到底是誰居心叵測?!”
玄武厲聲道:“穀夢!不得無禮!”
車旰羲卻執劍出鞘,怒道:“小小丫頭也敢口出狂言無禮至此,不給你點顏色看看難道以為我們淩霄之主是好誣蔑的麽!”說著一腳踢翻眼前珍饈酒桌,飛身便將劍劈往穀夢身上。
彼時穀夢手無寸鐵,眼見就要慘遭非命。然四神氣定神閑,似都不將這一條性命放在心上。水清心下一驚,禦劍而上恪住這一式,道:“不過一場誤會,怎麽至於就動手打起來?”
車旰羲忽然衝水清眨眨眼睛,水清茫然惶惑之時卻聽見車旰羲繼續道:“莫要以為你是夜魅之主便可強出頭!今日若不除了這亂嚼舌頭的丫頭,難消我主心頭之恨!”
水清恍然大悟,一把扯過穀夢邊打邊退出屋子,也揚聲配合道:“若要傷及這姑娘性命,先過我這一關再說!”
玄武懶懶地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前:“我的丫頭我尚且未說什麽,你們怎的這般衝動?”
那兩人哪裏聽他說,打打走走,不覺到了院中。水清拉著穀夢忽覺耳邊一陣風,登時被人抓到了木叢中,她打眼一看,卻是周錫堃。他理理袖子,道:“從這裏出去罷,那人想必就在這一帶等你。”
水清不明所以然,問道:“車旰羲便也罷了,你為何要幫我?”
玄武細目一揚:“欠他一個人情罷了。”
水清低聲道了一句謝謝,轉身要走,卻又被玄武叫住。她迷惑不解,隻聽他道:“帶上穀夢吧,反正沈姑娘容不下她,她也無處可去。”
穀夢向來是玄武門下的第一侍女,精明能幹。水清知他雖如此說,卻是在變著法地幫助她,心下感激,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後會有期了……”說罷與穀夢翻上牆頭。
玄武笑著擺擺手,懶洋洋地提高了聲量道:“這兩個鬼丫頭跑哪去了,怎得打到這裏沒瞧見人影便消失不見了!”
車旰羲一邊編著草環,一邊煞有介事地應著景吼:“別再讓我看見她們,不然我見一次殺一次,非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身上戳出十七八個洞來!”說完用劍在衣服上劃兩道口子,打了個嗬欠往回走。
牆外秦玄霜接下縱身向下躍的水清和穀夢,笑道:“和我一起逃跑就放心吧,這是我最在行的東西。”
水清不禁回頭看了那牆頭一眼,忽然間就覺得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她無聲地揉了揉眼睛,抬眼也正捕捉到秦玄霜眼底的一絲落寞。
“水姑娘,秦公子,我們還是快走吧。”穀夢輕聲催促道。
水清與秦玄霜點點頭,俱都不再說話。他們的心都缺了一塊在這裏,但互相一起卻拚不起一個完整的,隻能在奔馳中任黑夜的風呼嘯著從中穿過,灌滿冷冷的不能停留的空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