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還有沒搬走的桌椅，原本貼在牆上的菜單掉下來一半，看上去有一種破敗的感覺，如果時間再久一點，結了蜘蛛網，就可以搞劇本殺鬼屋探險什麽的了。
至於現在嘛，程舟摸著下巴想了想，“要不還開飯店？”
程明很不見外地從小陳老師的塑料袋撈出一罐啤酒，砰地打開，惆悵地搖了搖頭，“估計不行，我就隻租了外麵，原本的後廚和包間被用來當倉庫堆放雜物了。”
隻有外麵的話，地方確實不大，程舟環顧一圈，也猶豫了起來。
“可以隻開個簡單的小吃店。”陳曉晨開口，不知道是被這明顯的飯店裝修影響，還是被程舟帶偏，也沒能跳出這個固定思維。
程明隻喝了一口，就把啤酒放在了唯一的桌子上，這張桌子因為有條腿稍微短一點被遺棄，即使墊了磚，也一按就晃。
三個人站在桌子邊，誰也沒說話。
突然，程明開口了，“其實開小吃店也不是不行，反正租房的錢是我爸出的，賺不賺無所謂，不賠本就行。”
程舟終於知道了他為何如此佛係，聯想到老支書聽見這話的情形，沒忍住笑出了聲。
“開小吃店的話，你是不是還得去學啊？”程舟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這倒不用，我以前學過。”程明得意地說。
這反而把程舟給整不會了，她因為複讀一年的時間差，沒怎麽關注過程明，後來更是連微信都給刪了，無從得知這人究竟上了個什麽學。
該不會真的是去學廚師了吧？
程舟正發愁要怎麽開口問，程明卻自己提起了這一茬。
程明手指摩挲著易拉罐的外殼，眼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也或許是自卑？當然，他肯定不會承認的。
程明高考勉強過了本科線，花大價錢上了個三本，說是本科，其實連很多大專都比不上，唯一好的就是入學簽就業協議，說是畢業管分配工作。
他學的酒店管理，這個學科其實很離譜，家裏有酒店的不學這個，家裏沒有的學了也沒用，最優秀的學長學姐也就混個大堂經理。
程明那會兒還不知道這些，抱著分配工作的幻想，結果去年畢業，學校把他“分配”到了深圳某酒店。
相隔幾千裏，他當然不可能去，隻好回家，之後的經曆就比較魔幻了，先是在縣城姑父開的餐廳後廚當學徒，後來又去學了修車，要不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他甚至想報名去學修腳。
城裏也不好混，他幹脆就回村裏了，在理發店當了一個月學徒，後來因為把一個找茬鬧事兒的顧客給揍了，導致那裏也幹不下去。
他原本想和村裏的小年輕一起進廠打工，但他爹覺得這不是個正經活兒，總希望他能學一門手藝以後養活自己，不同意。
他實在閑得沒事幹，隻好幫著種地放羊。
“唉，”程明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個店也不知道能開多久，我爸原本是想給我報個班讓我去學開鏟車挖掘機的。”
他短短一年的經曆，竟比程舟坎坷了不知道多少倍，和他一筆，程舟都覺得自己有點矯情。
“生活不易，被迫多才多藝啊，”程明說，“不過，要是我能把這個店開起來，我爸估計就不會總想攆我去學手藝了。”
程舟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陳曉晨隻是靜靜地聽著，沒發表任何意見，等他們討論完，才說時間不早了，該回去睡了。
仿佛他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漂亮背景板。
程舟拿起手機一看，發現已經快十點了，她家母上已經打了三個電話，自己這總愛給手機設靜音的毛病真的得改一改。
“行，那之後再商量，我可指著你們兩個大學霸給我出主意呢。”程明嘿嘿一笑，看上去相當樂觀。
之後幾天，村委會活多了起來，程舟一直在忙，就沒關注後續發展，隻是有一次在路上碰見程明，順嘴問了一句，得知他真打算賣吃的，至於是賣早點還是別的什麽沒有定。
程明動作很快，程舟隻是回城裏過了個周末，再回來，就看到小店已經裝修好了，不僅門窗換了新的，玻璃也擦得幹幹淨淨，隻是招牌還沒掛上去。
她實在是太好奇了，連家都沒回，背著沉甸甸的一背包零食就來敲門，程明原本背對著她，突然轉過身，來了個美顏暴擊。
就衝他這張臉，哪怕賣手機殼，生意也肯定差不了。
原本一整塊兒的飯店大堂做了隔斷，剩餘的地方隻能放得下七八套桌椅。程明的審美相當在線，配色很清爽，他正在往牆上貼背景貼紙，地上已經堆了一些撕下來的基膜。
“正好，幫我扶一下。”程舟毫不見外地使喚她，“一會兒請你吃飯。”
程明沒弄那種人字梯，而是在桌子上麵摞了個板凳，他個子高，踩上去都能伸手夠到房頂了。
等他全部貼好，程舟才看清上麵的內容。
“牛肉板麵？安徽正宗？”程舟讀出來上麵最大的幾個字，眼中滿是疑惑。
“這個便宜，不光賣板麵，也賣米線涼皮，”程明解釋，“我起不來，就不賣早點了。”
“幫我參謀參謀，看還缺點啥。”程明踩到地上，轉身把凳子拿下來，隨手擦了擦，讓她先坐。
“餐具都還沒到，先用這個吧。”他把兩個一次性紙杯套在一起，給她倒了杯熱水。
程舟接過來，憑借自己經常不開火，不是訂外賣就是在外麵吃的經驗開始指點江山，“得有個冰箱，放飲料那種，現在天這麽冷，可以考慮那種熱飲櫃。”
“我可以燒熱水。”程明欲言又止。
“嘖，”程舟露出嫌棄的表情，“飯就可樂和就白開水能一樣嘛！”
“那是不是還得加個烤腸機？”程明問，沒等程舟點頭，又接著說，“關東煮的攤子也弄個，再弄個操作台，做手抓餅烤冷麵鐵板燒。”
隻是在腦海中想一想，程舟就覺得口水要留下來了，這簡直是自己的夢中情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