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竹竿一樣瘦的身形,是逃過一劫的劉不流了。
看見人流湧進,劉不流起身讓座,衝林風喊:“大哥,您總算執行任務回來了!”
“你好意思說。”林風哭笑不得,“你工位在那一排,坐我椅子上幹嘛?孝敬孝敬你大哥,幫大哥幹活?”
“是這樣的,想請大哥吃個飯。”劉不流把林風扶到座位上,抓起把扇子如同宮女在伺候妃子,有模有樣地給他扇風。
“真的?”林風眼睛一亮,立馬反應過來這小子有事要找他,“說吧,幹嘛。”
“就晚上,我朋友來我住的地方玩玩。”
“你朋友?你女朋友?”
“真我朋友,不騙你!”
“這嘛......”林風假意猶豫。說實話今晚不出意外,他還是得加班,隻不過是加得多加得少的問題,在辦公室裏多待上一兩小個時也沒什麽區別。
“求求了,好風哥。”劉不流向來大丈夫能屈能伸,譬如現在,求人辦事說拜就拜。
林風開始掰手指頭:“一、二、三......嗯,我數不清了,大約十五六回了吧,你欠我這麽多餐飯。”
“這次一定,這次一定!我當你同意了啊。”劉不流一看有希望,繼續給他添麻煩,“那這份文件勞煩風哥交給許經理。我都做完了,應該不需要改的。”
“之前的飯......”林風昂起頭,沒伸手接。
“行行行!”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林風話還沒說完。
“成交!”劉不流輕輕地將文件重在林風桌麵的那疊紙上,撂下這句,人立刻逃沒影了。
林風無奈抿了抿嘴。
“你真慘。”偷聽到全過程的季明靠著椅背瞅了眼林風,“同事迫害完,上司接著迫害。”
誰下午把他晾那幹活呢!林風心道。
“是,我反思,我做錯了,上司、同事變成這樣全是我慣的。”林風鄭重其事地說,“小季,我知道你體諒我,那這份文件......”
“不!”季明仿佛白天鬧鬼了那般瞪大雙眼,後退幾步,“萬萬不可以。這份榮光屬於你。你是上司最青睞的得力助手,隻有你可以做到。”
連珠炮似的做完演講。末了,他發出倡議:“要對自己有自信,相信自己,you are the best!”
林風的額角抽了抽,默默轉回去對著自己的電腦接著工作,實在不想理睬這人。
他一瞟,在電腦桌旁看到一個瓶子,拿起念了出來:“雲南白藥氣霧劑。”
嘿~劉不流這人還有點良心哪,這麽多年沒白疼。大哥受傷了還給備著藥。林風心底的欣慰之情油然而生,好比養了多年的愛子長大了,懂得孝順親爹了。
林風心情極佳,幹活也倍有勁兒,準點卡在七點前修改完了。他打算當麵交給許教柏,他要沒什麽意見,就和對方客戶接洽了。其實,這次的項目關係到新產品的推廣,他的內心也很忐忑,不確定一些細節方麵這樣寫是否合理。
林風叩了叩門,得到“請進”的應許後進去。
許教柏和平常一樣,這個點還在辦公室裏。他戴著黑框眼鏡,削瘦的側臉柔和了許多,端正坐著在看電腦,全身散發出一股儒雅的氣息。
林風將自己的和劉不流的文件一並遞給他。他接過翻閱起來,表情由凝重轉為柔和再度轉為凝重。
此刻的林風觀摩著上司的表情變化,像極了嗷嗷待宰的羔羊。
“問題不大,這裏再改改。”許教柏拿起鋼筆框了某頁上的一大塊內容,“我可能沒表達清楚,同樣的內容盡可能的簡潔易懂一點。”他繼而抬頭看著林風,微笑補充一句:“我信任你的能力。”
這塊林風改了好久好久,還要簡潔,怎麽簡潔?!林風頭都要裂開了。
“這份報告誰寫的?問題有點多,好幾個地方寫的不對。”他翻起另一份,邊說邊一一圈起來,還折了角。
“劉不流。”林風悶著嗓音說。本來不打算出賣劉不流,一想那餐飯基本沒著落,不出賣他出賣誰。
“呶,先拿回去吧,叫他今晚改好。”林風出著神,許教柏已經把厚厚的文件遞回來,在他麵前顛了顛。
喪到極點,林風還沒吃上晚飯呢。他的活可以明天搞,劉不流的活他不得幫忙著搞,這都第幾回了!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罵變態的許教柏,還是早退的劉不流。
林風出了辦公室,就給劉不流打電話。好家夥,電話那頭別提多鬧哄了,沒把他耳朵震聾。
“喂——”林風喊。
“啥?”劉不流沒聽見。
“喂喂喂——”
“你剛說什麽?”劉不流似乎換了個房間,背景音低了許多。
“你那邊什麽這麽吵?”
“幾年沒見的哥們來了,借你那套唱歌設備玩玩唄。”
林風直想翻白眼。
“哎,你不是介意吧?”
“沒。許教柏讓你今晚把你那份爛報告改好交給他。”
“風哥,送佛送到西。我抽不開身哪,改那幾個地方幫我弄弄。噢噢噢,我馬上來!”劉不流朝電話外應了一聲,“你看我哥們催呢,回頭請你吃飯。”
“喂,你等等!”
“拜托拜托,蟹蟹啊。”
“我還有個事要告訴你——”
那頭電話掛了。
“宿舍隔音很差。”林風對著空氣說完最後一句。
行吧,沒聽到是他的事。林風聳了聳肩。
坐回工位,進行今晚的最後衝刺。
月亮從窗玻璃中央爬到頂部。周邊陸陸續續有人離開的響動。
時針指到九點,林風伸了伸懶腰,環顧一圈就剩他的電腦屏幕亮著。
“大功告成!”
沒人在說話也不用顧慮,林風仿佛上了年紀的老頭,在那傷春悲秋、嘀嘀咕咕。
“唉。”
“我真慘,真的。我單知道今晚要加班;我不知道會加到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一口。”
“我要敲詐!我要勒索!還我生命!還我血汗加班錢!”
“許教柏沒膽敲詐,我一定要敲詐劉不流!”
林風氣勢昂揚地從椅子上站起,拽了幾疊打印好的文件,扭頭就要往辦公室裏送,結果跟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抱歉。”他沒見著有人在啊。
林風摸摸撞痛的額頭,仰頭看對麵人,驚得猛退三步,要不是桌子抵著,屁股就直接和地麵親密接觸了。
“許許許......許經理,晚晚.....晚上好!”他怎麽走路沒聲的!
即使是清一色的職業裝,穿在許教柏的身上也能洋溢出高貴典雅的氣質,他抱臂站在那裏,臉上笑意漸濃,蠱惑人心,由不得人拒絕。
“你敲詐我吧。”許教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