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周一大早來到公司,打哈欠打得淚眼朦朧,在宿舍昏睡一天半對他來說不過是眨眼之間。有句經典台詞怎麽講來著,眼一睜一閉這輩子就過去了,何況是一天半!加重音,一天半!

氣呼呼的工作日拉開了序幕,難熬的六天進度條剛剛走過一刻鍾。

林風瞅了眼手表,開啟電腦,才登上□□,公司群消息就自個兒彈了出來。

他能不看嗎?不,他不能。

林風把視線投到那一排小字上,眯起眼睛,花了一分鍾理解內容。

是宣傳部的活忙不過來,他大概率要去幫忙跑外勤。

其實上周六他的完整方案已經提交給許經理了,至少來說,這一周內除了他上司應該不會有別的人來找他麻煩或者他找別的人麻煩。個把月來難得的稍稍空閑,估計也泡湯了。

幾乎同時,許教柏小窗敲他。過來一趟。

不是吧?這麽快就看完了?他知道他上司也是個工作狂魔,不至於周日都在埋頭工作吧,沒有私生活的嘛!

修改千遍萬遍我都願意,拜托上司大恩大德、網開一麵,別叫我重寫!林風在內心呐喊。

別人求佛拜神,林風的信仰就是他上司。

他心驚膽戰地過去,許教柏隻是粗略先掃了一遍,但細致地指出許多錯誤,並且每處都極有耐心地向林風講解,叫他回去先改改。

今天天氣怎樣?太陽升起了嗎?沒下暴雨?還是晚上有月全食?流星雨?

別的靈魂占據了他上司的身體?還是他上司人格分裂了?

林風透過辦公室裏巨大的落地窗望向晴朗澄淨的天空,走神了。

“全部聽明白了嗎?”許教柏說完很長串的話,挑眉笑問他。

這笑容不似之前那般魅惑,更夾雜著幾絲溫柔,林風的心房仿佛被輕輕地敲了一下,有一瞬的停滯。如果不是上下級關係,或許自己會發自真心地欽慕他。

以往他定是不敢有異議,但今天完全沒在狀態,隻好答:“有幾個地方沒聽明白。”

許教柏問哪裏,他顫抖地指了指他開始走神的地方:“從......從這裏開始。”

“你這不是沒聽嘛。”許教柏的語氣表現出略微的煩躁,但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這裏,我圈起來的地方,你寫的不對......”

陽光照射的範圍逐漸延展,在許教柏的黑色發絲上反射出一片片光芒,耀眼奪目。許教柏身為他的上司,似乎並沒有比他大幾歲。林風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捏著筆記本,走回工位時,大腦還在沉思。抱怨歸抱怨,但歸根結底自己不如他優秀。他有怎樣的家庭背景?父母、妻子應該也很優秀吧。

林風想想自己,沉重地長籲一口氣後,把座椅滑到辦公桌前,攤開筆記本,點開word文檔。

他有條不紊地將標記的問題改正,有些地方被圈了又劃,還寫了幾個字。清秀的字跡與他那個腹黑的上司本人,除了都比較好看以外,根本聯想不到一塊去。

他對許教柏實在捉摸不透。有時候看起來不近人情,有時候又給人溫柔的錯覺。

臨近十點半,林風又交了一版過去,許教柏不在。他舒了口氣,其實就算他在也不一定會挨罵,但總是不太想見他。林風泡了杯熱咖啡,慢慢踱回工位。鄰座的季明估計上午活少,見林風來了轉過去找他閑聊。

“你沒覺著許經理怪嘛?”

“怎麽了?”林風裝傻反問。

“就……就特別那啥……我也不知道用啥詞來形容。熱……熱心?不對。體......貼?不對。溫和?也不太對。”他撓了撓頭,“就……就像那個桃花盛開。人逢喜事精神爽,你造吧?走桃花運或者交女友了?那種感覺。”

“你別瞎說。許經理該結婚了吧。”

“你在他身邊做事那麽久都不知道他單身?”

“啊?”林風詫異。

“優質是優質,你看他那性格,表麵和和氣氣,內裏生人勿進的樣子。交女友,難!”

“是吧。”林風附和,內心沒啥多餘想法。

“我打包票,他肯定是剛有女友了。”

“你說得對。”林風靠過去,對季明咬起耳朵,“我問你,你今早找他,他有沒有說什麽關於唱歌的事?”

“唱歌?”季明摸不著頭腦,“幹嘛?公司要舉辦歌唱大賽?”

“噢對,我倒是聽說周六晚上你們宿舍樓有個傻子在唱歌。”季明眨了眨眼,嗓門如同新安了個擴音器。

“你小聲點!誰是傻子!聽誰說的?”林風怒了。

“你這麽激動幹啥?又不是你。”

“emmmmm我的一個朋友,替他問問。”林風捏緊的拳頭立時鬆了。

“卟溜卟溜哥?”

“廢話那麽多幹啥!”林風再度握緊了拳頭。

“不用聽誰說,差不多那晚在宿舍的人都知道。”

聽完這句,林風一陣天旋地轉,這樓的隔音原來這!麽!差!那套設備看來要冰封雪藏了。

“你的哪位朋友?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季明小兄弟好奇心爆棚,而林風疲於應付時,隔壁宣傳部的人抓壯丁來了。

大救星!

果不其然,下午得跑外勤。

因為許經理不在,所以他們就采取“自願報名”的形式,實際意思就是管你自願不自願,你有空就得來。

“我!我!我!”林風舉手示意,踴躍報名。一旁的季明簡直猝不及防,沒料到林風突發惡疾,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椅子滑出幾米遠,腦袋隨便縮進一個無人工位裏。

宣傳部門的經理真的是老淚縱橫,從業近十年,第一回 見有人如此熱愛工作,拉著林風的手連連表示感謝。

裝瞎作聾的季明依舊被他們提著後頸衣領抓去做苦力。林風拍拍他的肩,用眼神在說,何必呢,還不如像他慷慨赴死,還能賺得滿身榮耀。

午飯草草吃過,一堆人就扛著雜七雜八的東西出門了。任務很簡單,晚上要辦個新產品宣傳會,他們下午就負責場地布置,貼貼海報,發發傳單什麽的。

林風和季明挨得近,分到一組。

季明整張臉在大太陽底下絞成一團了:“卟溜卟溜哥呢!為啥他沒來?”那語調是相當的不爽。

“可能去泡水或者去廁所了,幸運逃過一劫吧。”林風故意膈應他。

季明找了個花壇石沿,也不顧髒不髒,一屁股就坐下:“我休息會兒。你先幹著。”

季明比林風高,但也比林風胖點,特別怕熱。

“這夏天還沒開始呢!季大爺!”林風調侃他。

“去去去。”季明擺擺手,叫林風幹活去。

場地搭建都是有專門的人在做,林風他們也就布置布置。簡單的事有女同事在幹,他就去貼活動廣告牌了。

廣告牌很長一條,運送不方便就拆成好幾塊小的。照理來說兩個人完成很順利,一人負責貼,一人負責遞物件,看看貼歪了沒,結果季明幹脆罷工,搞的林風爬上爬下兩頭跑。

林風踩在凳子上,伸長了胳膊,憋了一頭汗才將幾塊廣告牌貼好,他正打算下去看看整體效果如何。

“第二塊還有第四、五塊歪了。”

這聲音不是?!

林風忘記自己還站在凳子上,乍然扭頭回望。動作幅度過大,身體一斜從凳子上掉下來。所幸林風的運動細胞良好,打了個趔趄,站穩了。

剛剛,身體似乎在空中做了個高難度翻轉,姿勢應該沒有很社死——吧——?林風腦內急速運轉,強行寬慰自己。

“你,有沒有受傷?”許教柏快步走了過來。

“沒沒沒事。不是......”林風人都傻掉了,就外出打個雜,還需要勞動他上司大駕光臨,親自指導?以前我們幹這活的時候,他哪回不在辦公室裏吹他的空調?

“有事?”他關切地追問一句,目光裏流露出擔憂。

“沒事。您有事嗎?”林風尋思您老快回去吧,我可不想在這裏還要大庭廣眾給您端茶遞水。

“沒。就過來看下情況。改好的文件放在你桌上。”

林風到處摸手機,落在脫掉的外衣口袋裏了,大概是上司沒聯係上他。

“好的。那您先回去忙吧。”

許教柏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轉身離開。沒走兩步,他停下。

林風一驚,以為又有什麽交代。

結果他衝那頭喊:“季明!別偷懶,起來幹活!幹完早點回去!”

“是。”險些昏睡過去的季明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就差朝他敬禮了。

林風轉頭一想,不對啊,宣傳部抓人肯定要跟許教柏打報備,那他專門過來是飯吃飽了散散心?

“來了來了。”季明大喇喇地晃過來,“幹到哪了?”

“這個還沒貼好......嘶——”林風走開指給季明看,才注意到一邊膝蓋扭到了,碰巧是前兩天磕到的地方,當場倒抽一口涼氣。

“喂喂喂——你怎麽了。林哥!風風!小風同誌!”季明見林風彎腰蹲下,明顯慌了神。

半晌,林風站起來,臉色蒼白地說:“沒關係的。”

“這裏交給我吧。你去坐坐,歇一下。”季明嚇得不輕,邊說邊趕緊把林風攙扶到了一邊坐著。確認林風沒大礙,才獨自忙活去了。

林風現在就是非常之無語,頓時感到以前的自己多麽幸福,凡事涉及到他上司,他必倒黴。

現在他上司性格巨變,圍著他轉悠,倒黴翻倍啊!他就想找個算命先生,給他算算是不是和自家上司八字相衝,該如何逢凶化吉。

大下午的別人忙得團團轉,林風是來幫忙的自然過意不去,休息片刻膝蓋不痛了,又開始東忙西忙。

畢竟人多力量大,攏共花了近兩小時,全部事情就搞定了。除了活動相關人員,其他人拿著器具,推著小推車浩浩****地回去了。

林風一到辦公室,就看見有人坐在他工位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