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順路,林風和許教柏出了夜市就告別分開走了。
大概是飯吃得太飽,回宿舍的路上,林風不僅沒感到冷甚至越走越熱,越走越有精神。
他走到宿舍房間門口,眉頭一皺,發覺事情有古怪。
屋內靜悄悄的,燈全熄了。
他上樓前看過時間,頂多才十一點,劉不流這種夜貓子怎麽可能睡了?
林風一開鎖進屋,就聽到了仿佛來自遠古的那種野獸的哀嚎。
“大半夜的抽什麽風?”
“風哥救我!你可算來了。”
“救不了,我不當大哥好多年了。”林風砰得關上門,拉開燈。
劉不流躺在他自個鋪上,房間內亂糟糟的,零食袋子、飲料罐散了一地。
“你那些個好哥們呢?”
“回去了。”
“你不收拾收拾?腳都沒地踩了。”
“我沒那個心情。”
林風心裏猜中大半,故意問他:“怎麽了?”
“被宿管大爺連夜上門送溫暖了。”劉不流欲哭無淚。
他翻個身麵朝林風,“對了,你電話裏說有個事,什麽事?”
“就這個事。”林風邊說邊把工作服脫下,掛好。
“啊這,為啥就查我水表?”
“你工作日擾民唄!”林風撇撇嘴,找了件寬鬆的上衣換上,“你的報告我改的差不多了。明天上班你再檢查檢查,別怪我沒提醒你。”
“多謝風哥。話說你今晚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公司十點半不就全關了?”
“問題真多。吃了個夜宵。”林風彎腰,開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一個人?”
“嗯。”他不想多提許教柏的事,拎著個塑料袋朝劉不流吼,“你小子!快麻溜滾下來!”
兩人一起收拾完已臨近十二點。林風快速衝了個澡,睡下了。
事情總有諸多巧合,但林風認為這肯定不是巧合。
周三清早,他一到公司就聽說許教柏請病假的事,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劉不流來拿他的報告差點還給錯了文件。
吃夜宵的事林風沒告訴任何人,許教柏請假了,自然也沒人問他。林風給許教柏發消息,但沒有收到回信。他人還坐在辦公室,心裏焦急得恨不能插對翅膀飛去上司家裏看看情況。如果是腸胃病引起的,林風就不能逃避責任。
午飯時,季明嗅嗅林風,一下就聞到了異樣的氣味。
“你今天不對。”季明一臉高深莫測。
“你是狗鼻子嘛,說說哪裏不對。”林風好笑地問他。
“思念起你的上司來了?”
“哈?”被料中心思,林風略顯心虛,“我為啥思念我上司?”
“下屬上班不在狀態,基本上是閑的,多給布置點工作就完事了。”季明用筷子戳著碗裏的菜,“你這情況得治,要不上別的部門求經理免費贈送點活幹?”
“季明,你這飯還吃不吃了?!”林風整一個要掀桌的架勢。
“別別別,我吃我吃。”季明裝模作樣端走餐盤,“我先上別處去你再掀。不過這飯桌釘地上的,也不知道你細胳膊細腿的掀不掀得了。”
“大雞腿還堵不上你的嘴。”林風沒好氣地坐回座位。
“講真。”季明把餐盤放下,“其餘幾個同事上午都在商量去看許經理了,買點慰問品啥的,你怎麽說?”
“大夥一起去?”林風隨口問了一句。
“也不是,派個代表也行。部門人不少,都衝進去黑壓壓的,那也忒壯觀了。”季明理性分析道,“許經理肯定不喜歡鬧騰。而且病人需要修養。”
“然後?”林風往嘴裏送了口飯。
“我覺得林哥你是不錯的人選。”季明接著扯掰,“首先呢,許經理最看重你;其次呢,你工作一直以來很少出錯;再次呢,你跟許經理的情誼都比我們深厚。”
“你們商量好了吧,推你來給我做思想工作。”敢情在這等著他呢,哪隻眼睛看出他和許教柏情!誼!深!厚!了!
“沒。我發自真心覺得你最合適。”季明滿臉誠心,“這是我個人的強烈建議。”
林風是看透他們了,一群怕死鬼,好像許教柏能吃了他們一樣。
“林哥,你就同意了吧,看看說兩句話就走。”季明見林風無動於衷,預備啟動死纏爛打技能。
“行。我下午早退,直接過去。”林風夾幹淨碗裏最後的菜葉子,爽快應下了。
“啊?”季明傻眼,一副“這麽容易就成了?”的難以置信表情,“你還早退去?真的嫌活少,找點罪受?”
“噢。那我不去了。”林風起身。
季明趕忙拉住林風:“林哥,我不是這意思。成成成。林哥辦事就是利落。”
林風又坐回來,抬手看表:“三分鍾。你沒吃完,我就先走了。”
“唔唔唔——”季明埋頭暴風吸入。
到下午兩點,林風收到了許教柏的回複“我挺好的”。想想都不可能挺好,他上司真不愧是一生要強的男人。林風發了條自己下午來看他的消息,然後又沒了回音。
林風把那晚匆匆忙忙改的方案再細節上全部過了一遍,塞進手提袋裏。他都覺得自己喪心病狂,病人好好的在家休息,他來個天降工作任務。林風斟酌了一下,拿還是先不拿出來,但得提一句,萬一上司大人要看呢,他得備著不是?
三點一到準時出發。走出公司,林風立刻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些水果,胃病的話蘋果、香蕉是不錯的選擇,再來箱牛奶。他照著季明發他的地址,開了個導航往上司家趕,半路覺得不妥,又拐去花店買了束花。
林風工作以來還沒遇到過看望上級的情況,想著還是都備了為好。許教柏住的公寓離公司還算近,步行十分鍾的路,估計就為了上下班方便,名副其實的工作狂魔啊。林風自歎不如。
林風站在門前,確認了沒有走錯,才按響了門鈴。等的期間,他四處看了看,這幢公寓確實蠻符合小資生活的標準的,光樓道的設計就十分整潔清爽。
約莫過了三分鍾,許教柏開了門。他的頭發淩亂垂下,眼底烏黑,穿著灰白條紋的羊毛衫和鵝黃色的寬鬆長褲,完全沒了平日裏的神采。
怎麽描述呢,林風幾乎沒見過這種狀態的許教柏,也沒見過穿著居家服的許教柏,反倒有了生活的氣息。在這之前,他給人的印象類似於長著一張帥臉的機器人,永遠不會倒下。
“你來了。”許教柏先開了口,沒什麽驚訝,看來是有看到信息。
“嗯。”
“其實你不用過來的。”他接過一袋東西,敞開門讓林風進來。
“我代表部門裏的人來看望你,同事們都很擔心。”林風給自己套了一個冠冕堂皇、名正言順的理由。
玄關處正巧不多不少一雙拖鞋,他換上之後進了屋。房間內的布置幹淨雅致,氛圍舒適,但很快他就有嚴重的違和感。
一室一廳,廚衛齊全,日常用品卻少得可憐。客廳裏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個書架,除了書架裏擺滿了書,其他地方一幹二淨。
這叫什麽人?飽讀詩書的仙人?林風內心如此評價。
許教柏把水果放在桌上,就要給林風倒水。
病人兼上司給他倒水,那不折壽嘛。林風攔著他,凶狠的命令道:“你躺回去,我自己來。”
許教柏居然沒反駁,一聲不吭就搖晃著進臥室了。
林風跟在後頭監視他。他上司這點倒是很懂事,自個蓋好被子,躺回床裏,乖巧得有點可愛。
臥室同樣如此,一張床,床頭櫃,台燈,手機。林風奇了怪了,他是本來東西就這麽少,還是有外人來特意整理的?
林風走近,許教柏的眼睛還睜著,盯著天花板。
他問他:“是不是腸胃病?藥吃過了嗎?”
許教柏慌忙搖搖頭又立刻點點頭。
“藥在哪裏?”藥片的影子林風都沒見著。
許教柏好像在猶豫些什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抽屜裏。”
林風拉開抽屜,是有個藥瓶子,還有支體溫計。
“就這麽點?”林風覺得自己的語氣現在特像抓逃課學生的老師。他把藥瓶子拿出來,嘩啦嘩啦幾聲,還挺滿。掃了眼字果真是腸胃藥,藏進抽屜裏不想讓他看見嗎?
林風的愧疚感又上升一層,他徐徐扭開蓋子,好家夥沒開封。
“你真吃過了?”
這下換許教柏眼神避閃了。
“你看著我,實話實說。”
“昨晚睡前吃過了。”許教柏依舊盯著天花板。
“那今天不就是沒吃?”
聽說急性腸胃炎還會引起發熱,林風把體溫計取出來甩了甩,不容他講話直接插進嘴裏。
許教柏一側腮幫子鼓起,瞪大了眼望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