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萱娘卻突然清醒,想起那邊還有一個中毒的李進,一個猶做困獸之鬥的凶徒,便急急地對崔穎說道:“十一,你們先歇息一下,等一下我們再敘,那邊還有點事沒有完!”

說罷,杜萱娘轉身向李進與龐疤頭方向奔去。

龐疤頭如一條死狗一般被人從石洞裏拖出來扔到地上,那條傷腿血肉模糊,像是被削去了一半的腿肉,流出來的血漬卻是烏黑的,兩手以奇怪的方式扭曲著,露出烏黑的袖箭弓弦,李進仍然背對著眾人,與龐疤頭說著什麽。

突然,龐疤頭從人縫中看到杜萱娘口中叫著“李進”從遠處跑來,眼神從驚惶,絕望,再到刻骨的怨毒,竟然“哈哈哈”地狂笑起來,眼角與嘴巴突然冒出兩股烏血,嘶聲叫道:“原來真的是你這個小賤人下毒暗算的老子!也罷,李進,老子今天便成全你,就讓你這狗屁李氏家主來給老子陪葬了!”

聽到杜萱娘中氣十足的聲音,李進淵峙如山的身形微不可見地為顫抖了一下,緩緩回過頭去,目光如兩道冰劍刺向奔他而來的心急如焚的杜萱娘。

被“冰劍”刺中的杜萱娘在離李進幾步遠的地方陡然停下腳 步,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又用手摸了摸頭發上人血與泥沙混合成的汙垢,想著這回形象是差到極點了,將來肯定被這家夥笑話死。

“李,李進,謝謝你來救我,這回是百分百真心的了,你這大恩,嗯,將來一定還報!”杜萱娘給了李進一個燦爛的笑容,笑容裏還有一些小心與討好。

“不必,這回是你自己逃掉的。”李進嘴巴上不領情,眼睛裏的寒意卻有消融之勢。

杜萱娘又小心地上前兩步,看到李進消瘦的長臉露出幾許蒼白,手指上仍在滴血,突然沒來由地心中一痛,不管一個人如何強橫霸道,位高權重,隻要是人,都會被脆弱的血肉之軀桎梏,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是不堪一擊的,從現場情形看來,李進中這毒恐怕真的很麻煩,想從龐疤頭手中得為解藥的機率比吐口水將魚淹死的機率還低。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杜萱娘借著那股還未完全消散的心痛,鬼使神差地對李進說道。

李進那對鳳眼深深地看了杜萱娘一眼,然後一眯,再慢慢閉上,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那表示是在笑,還是代表嘲諷?怎麽這麽怪異?

杜萱娘惡寒了一把,決定先辦正事,便斜跨幾步來到龐疤頭麵前,取下身上的包裹扔到龐疤頭看得著,夠不著的地上,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也配我們大當家給你陪葬?不要真以為你那毒無人可解,能解你那所謂寒鴉千日毒的大有人在,要不要我再說一個故事與你聽?”

龐疤頭目眥疵裂,“老子便是聽了你這小賤人的忽悠,才落到如此境地!還想再來,你休想!”說罷,上下頜一使勁,一條烏黑的舌頭便隨著黑血流了出來。

杜萱娘同情地搖了搖頭,“嘖嘖,很痛吧,不過沒關係,我不需要你說話,我隻要你聽!哦,他不會連耳朵都能咬掉吧?”

李甲一上前一腳將龐疤頭的牙齒精確地踢掉,“現在他作不了怪了,杜娘子你快點說?”顯然這些人也對杜萱娘的故事感興趣。

“我第一次見你用你那有毒的袖箭在苟家殺人,那兩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中箭立死,我便知道了你這袖箭的厲害,因此我便一直在想我要如何才能避免你那袖箭落到我身上,或者你那毒該如何解?你猜我有沒有找到?”

那龐疤頭滿臉是血,兩頰下陷,因劇痛而目光渙散地盯著杜萱娘,估計快要進入眩暈狀態,杜萱娘用一根樹枝戳戳龐疤頭那雙被打殘的雙手,龐疤頭痛得一哆嗦,眼睛裏總算又有了焦點。

“既然你已經這個樣子,我也不與你廢話了,想必那三個反水要殺你的手下你自己也熟悉得很,你不會認為他們三個這次發難是臨時起意吧?最重要的是你那些死得很不甘心兄弟是我去收的屍,你不想知道他們留下了什麽好東西?”

杜萱娘仔細看著龐疤頭的眼睛,眼底那絲驚慌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果然有戲!

“我剛才仔細回憶了一下,中了你的袖箭應該有兩人,因為當時地上有兩隻帶血的毒箭,為何卻隻有一個人死於中毒?這是否說明其中一人身上就有解藥,你的手下對你殘暴狠毒的性子與底細了解甚深,對你手上的殺手鐧提早做好防備也是意料中事,不知你有沒有什麽話來反駁我?現在他們身上的東西全在我這裏,龐老大,你的感想如何?”

龐疤頭的喉嚨裏發出“呼呼”的聲音,眼睛也死死盯著地上的包裹,突然又像明白什麽似的,猛地抬起頭來,譏誚地盯著杜萱娘,幹脆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杜萱娘。

杜萱娘又笑道:“龐老大,你不會以為我根本不知道解藥是什麽樣子的,現在是想從你嘴裏套吧?我告訴你,你想多了!從你剛才看到我時眼裏露出的絕望和驚惶,我便猜到了我身上一定有你最後的底牌,最讓我感動的是你還特意提到了這瓶毒藥,直接讓我省去了從那麽多藥瓶中一隻隻去試的麻煩!”

杜萱娘從包裏撿出那瓶劃了叉的藥瓶,打開瓶蓋放到龐疤頭鼻子麵前晃動,那藥的氣味直直地鑽進了龐疤頭的鼻子裏。

那龐疤頭突然再次睜開眼睛,張開血糊糊的大嘴試圖一口吞掉那藥瓶,被一旁的李甲一一刀背拍翻在地,直到臨死龐疤頭仍狠狠地盯著杜萱娘,眼睛裏充滿了怨毒和不甘,還有一種絕望的死灰色,然後口鼻湧出大量黑血,終於去了血腥靈魂該去的地方。

杜萱娘覺得雙腿一軟,差點摔倒,仿佛剛挑了二十擔水,一隻手及時伸過來扶住了她,很意外竟是李進。

“這藥我隻的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是那寒鴉千日散的解藥,你先找個行家辯認一下,或者直接的找個人試試吧!”杜萱娘將那藥瓶遞給李進,長舒一口氣說道。

李進接過藥瓶竟然對杜萱娘笑了一笑,近距離的杜萱娘第一次感受到李進這廝魅惑笑容的威力,那真是讓男人自慚形穢,讓女人瘋狂的節奏呢,幸好這廝不愛笑,生來一副拒人千裏外的冰山形象,讓這絕世男顏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杜萱娘不得不承認臉皮厚若城牆的她也忍不住紅了一下,也傻傻地報以微笑。

不過,下一秒杜萱娘便笑不出來了,李進竟然毫不猶豫地將那藥粉倒在了左手背已經發黑的箭傷上。

“你……,”杜萱娘張嘴想大罵李進冒失,卻見李進又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目光定格在她頭頂,然後以一慣冷淡的聲音說道:“我在想你頭上爬的那隻白色小肉蟲會不會是蛆?”

杜萱娘強忍下快到喉嚨邊的尖叫,努力提醒自己並非見到一隻螞蟻便要嬌滴滴地跳起來地尋找男生保護的二八少女,一隻蛆算什麽?又不是一條蛇!

“你太冒失!這藥便是讓龐疤頭中毒……。”杜萱娘繼續表達她的焦慮,可別毒沒解著,反而毒上加毒,那她這罪過便大了。

“竟然連屍體身上的金子都敢搜,還說你不愛金子?”李進又自顧自地說道。

杜萱娘卻惱了,“李進,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我現在與你說正經的,叫你趕快看看手有沒有事,你要是死在這瓶藥上,你可別想賴我,誰叫你試都不試一下便自己用了的?李甲一,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點過來給你主子看看!真是一群二貨!”

說罷,惱火的杜萱娘轉身便走,剛邁出一步卻被李進一把抓了回來,直接拉入懷中,在她耳邊喃喃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保護你自己,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被李進摟抱並不是第一次,唯有這一次讓杜萱娘有一種觸電的感覺,李進的大手撫到她的腰間,不可遏止地帶來一種酥軟的感覺,然後漫延至全身,然後腦子停轉,呆呆地看著李進那溫熱的唇落到自己微涼地鼻尖上,再慢慢下移,下移,再下移……。

“萱娘!”崔穎的一聲喊讓杜萱娘處於遊曆狀態的魂魄瞬間歸位,本能地回頭。

崔穎如遭重擊地看著麵前的一幕,杜萱娘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碎裂紛飛的痛楚。

“你,是因為他?”崔穎虛無飄渺的聲音傳來,杜萱娘才驚覺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竟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臉上的血液溫度驟然升高,仿佛要將皮膚融化。

杜萱娘第一個動作便是想掙開李進的束縛,事實是他低估了李進的危險性,如李進這般強橫的男人豈能容忍自己到嘴的美味飛掉,於是驀然雙臂緊箍,似要將杜萱娘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杜萱娘差點一口氣回不過來,心中焦急萬分,她不能用這種烏龍場景去傷害一個世上最關心她的朋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