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救◎
承平二十八年,秋。
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雨連著下了三天,似是不會停一般,這樣的天氣,寒音寺的香客並不多,隻有梵梵禪音和著雨聲從遠處飄進廂房內,倒是靜神。
“小姐,歇一歇吧。”雲苓把薑予安手邊早已冷掉的茶換下,重新倒了一杯,把窗戶關上,“風大,您仔細身子。”
“無礙的。”薑予安笑笑,“今日便能抄完,你去收拾收拾東西,我們明日回府,收拾完你便歇了吧。”
“是。”雲苓福了福身子,給薑予安點上燈,下去收拾東西了。
這些年祖母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每月十五,薑予安都會來寒音寺給祖母抄佛經祈福。
兒時她父親被外放泉州,她剛剛一歲,實在經不起長途奔波,便先由她祖母看顧,待她年紀大些,就把她接到泉州去,也或許不用接,過幾年做出政績,上麵便會把她父親調回京城,屆時一家便能團聚。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了十六歲,也沒再見過她父母一麵。
泉州多匪,常常侵擾百姓,她父親帶隊剿滅,倒是大獲成功,卻不想沒過多久就被匪徒餘孽暗殺,幸而她那生在泉州的弟弟去了揚州外祖家,才免於災禍。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她就在祖母身邊,祖母抱著她哭成了淚人,那時的薑予安不知何為死別,祖母哭,她便跟著哭。
自此,她一直被撫養在祖母身邊,祖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深知意外發生悔之晚矣,便從不拘著薑予安學什麽琴棋書畫女紅女戒,隻叫她率性而為。
可薑予安好似骨子裏便沒有那些肆意,從小到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小便名聲在外,偏偏長得又是絕色,裏裏外外引了不少麻煩。
薑予安不愛湊熱鬧,也是為了躲麻煩,她就鮮少出門了,隻有每月十五會來寒音寺抄抄佛經。
她向來是定的下心神的,專注地抄著佛經,外麵雨漸大,連禪音都聽不清了,天色暗的極快,不過半個時辰,外麵幾乎已經天黑。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筆,緩了一會,薑予安吹滅了蠟燭,她被那燭光晃的眼睛有些酸。
薑予安揉著手腕,稍微有些出神,恍惚間,好像外麵有什麽聲音,聽不太清,她素來不是個愛管閑事的,聽到聲音連打開窗戶瞧瞧的興趣都無。
可她沒有興趣,興趣卻來找她了。
窗戶被猛的推開,她就坐在窗邊,些微雨滴被窗戶帶的撒在她麵上,薑予安不由得往椅背上靠了靠,下意識閉上了眼,聽聲音,似是頓了頓,窗戶又被閉上了。
賀延臣沒料到這個沒有光亮的廂房裏有人,下意識的,他傾身上前,抬起了匕首,借著月色,麵前女子的模樣他清楚地看在眼裏,他握緊刀的手緩緩鬆了勁。
賀延臣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女子脖上帶的頸飾,是一圈珍珠,這珍珠顆顆珠圓玉潤,亮澤無暇,便是這京城也極為少見,若是他沒認錯,這好似是皇上去歲賞給永安侯家的,當時除夕宴,皇上給每家都賜了些東西,能去宮中赴宴的人不過就是那些,皇帝嫌麻煩,這等小事下人準備了,要賀延臣過眼,他清楚地記得每家有些什麽賞賜,這女子應是永安侯家的女眷。
賀延臣這才鬆了緊繃著的弦,緩緩坐在了牆根下,手捂著腹部,血汩汩流出。
薑予安再睜開眼睛時,廂房裏已經多了個人,看身形,依稀是個男子,一身勁裝,至於麵容,她吹了蠟燭,賀延臣又坐在角落,此刻幾乎看不清。
她的手猛的握緊,他是什麽人?!她心中慌亂,麵上卻不顯,不敢出聲,怕引來殺身之禍!
兩人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一個交睫後,薑予安拿出了火折子,一邊擰開一邊穩住聲音說道:“這位公子,小女為家人抄寫經文祈福,無意撞見此景,還請速速離去吧。”
聲音不大不小,清脆如珠落玉盤般,她雖然看不太清,但這男子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空氣中淡淡有一些血腥味,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別點燈。”賀延臣的聲音稍微有些沙啞,兩天兩夜沒合眼,拚命奔走,就算是個鐵人也扛不住。
“我呆片刻就走。”
聽到這話,薑予安停下擰火折子微微顫抖的手,稍稍鬆了口氣,這種情況她就怕對麵是個亡命徒,不敢大聲叫人,隻能試探一句,若走了倒便罷了,不走看他回應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既如此,這間廂房便讓與公子。”薑予安站起身,往門外快步走去。
她得盡快離開,不管是什麽,可能裏麵水深,她都不想沾染也不能沾染。
“外麵不知有多少人,他們知道我進了寒音寺,怕是開門便會引來,若不想死,還是暫且留著吧。”賀延臣出言阻止,那些人生怕他帶著東西回京,一路上伏擊遇到了四波,現在寺廟外麵還有一群人在搜尋,他被刀刺中腹部,兩天不眠不休的搏命,現下拿刀的力氣都沒了。
若是薑予安現在出去,兩人都得死。
他被人追殺,保不齊現在外麵就有一堆人,她確實不能出去更不能喊,最好就是保持現在這個狀態,看他現在的樣子,說話虛弱,好像沒有力氣,應是暫且不會給她造成危害,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下又害怕,又厭煩這個男人給她帶來麻煩。
她隻好停下腳步,這會兒離這男子頗進,血腥味衝進她的鼻子,薑予安不適地退後兩步,不發一言重新坐回了椅子。
賀延臣自然也沒有多話,他沒有力氣,又受了傷,現在和外麵的人拚殺不過是送死。
兩人沉默,薑予安心緒不定,摘下手腕上的檀珠輕輕摩挲,手指冰涼,她不敢出聲催促他走,這樣待著屬實難熬,也幸好他是來逃命的,估計沒人看到他進來,不然孤男寡女待在一處這般久,怕是名聲有礙。
賀延臣腹部的傷口一直流血,現下他的狀態屬實不好,若是不能縫了傷口,血這般流下去,莫說走了,他得交代在這兒。
他拿出隨身帶著的藥包,裏麵有專縫傷口的針線,賀延臣拚殺太久,手顫抖地連線都穿不進。
他看向了薑予安,此女是永安侯府家的,永安侯並未參與此事,或許此女可以一用。
薑予安不知道她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到的時候,已經被對方猜出了身份,她也不能想,知道的多了都是因,可能不知道哪天果就會報在她身上,這事兒不管不想的好。
可偏偏不遂人願,賀延臣開口了:“姑娘,可會縫針?”
薑予安閉了閉眼,心想:哪個女子不會縫針,這話問的。
不過問她會不會縫針是為何?不會是要她幫忙吧?
“小女女紅不熟,不會。”她麵不改色地說道。
賀延臣噎了一下,明白麵前這女子是個通透的,不願多管,他思考一瞬,摸出懷中那枚玉佩,威脅道:“我傷口頗深,若不縫合,怕是要死在這廂房內,屆時你怕是脫不了身。”
他頓了頓,又說道:“若是將來有難,拿著這個可去宏源當鋪交給掌櫃,當我欠你一命。”
死在這廂房?!他竟受了如此重的傷!
薑予安皺眉,他驀然闖進來便罷了,還要牽著她下水,若是可能會死,她就不能不管,這寺廟她每月都來,住的都是這間廂房,便是寺內的小沙彌都識得她,他死在這兒那事兒可就大了。
寒音寺是國寺,四周有些侍衛,因此這回來寺廟,她就帶了雲苓,兩個女子要如何處理他的屍體?
若她喊人來,暴露他,倒是能解這個困境,可外麵怕是還有要殺他的,正經的人沒來,匪徒先來了,她危矣!
對麵那男子威脅了一通,轉而又給個好處,若他死了她必然麻煩,若他沒死,她不管不顧便是結仇,唯有救他一命,反倒讓他承了恩,於她而言,也算個好處。
薑予安是永安侯府二房嫡女,雖然永安侯沒什麽實權,但她也算個侯府小姐,他倒是大言不慚能幫她,要麽這人愚蠢托大,要麽他確實不管她是誰,都能幫她一次。
薑予安輕歎一口氣,起身上前,不管是這人愚蠢還是當真有幾分能耐,她不幫也得幫。
看她動作,賀延臣知道她想通了,傷口實在不能再拖,流血過多讓他臉色蒼白,想他也是很多年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了。
她走到距離他半丈遠的地方:“傷在何處?如何做?”
賀延臣艱難脫下的外衫被搭在旁邊的小幾上遮光,吹了個火折子,微弱的光湊在他傷處。
不知何時他已經把傷口露出來了,這還是薑予安第一次看外男的身子,但現下不是害羞的時候,她闔了闔眼,往傷口看去,倒是不長,估計是被人一刀捅進去的,血還在往外冒,薑予安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麵,眉頭跳了跳,深吸了口氣。
賀延臣自他進來便知這女子聰慧,遇事不慌,極為鎮定,他看著她的眼,把手裏的針線遞給她。
“將傷口縫住便好。”賀延臣說道。
“可……”沒有麻沸散,這般直接縫怕是會疼死。
“無妨。”
第2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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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之前我重生了》文案:
程溪是伯府庶女,本來和傅衡嶼成婚的,應是她的嫡姐,可程薇嫌棄傅衡嶼身份低微,死活不願嫁,是程溪主動站出來,願意替姐姐嫁給傅衡嶼的。
婚後整整三年,程溪討好逢迎,滿心滿眼地愛他,幫他打理家中事務,將府裏打理的井井有條,可傅衡嶼連家都少回,她不能進的書房,卻掛著她姐姐兒時的畫像。
一千多個日夜寒了她的心,程溪最後隻寫了一紙和離書,想了卻了這三年,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可沒等來傅衡嶼,卻隻等來了程薇,她帶了一杯酒。
程溪麵色蒼白:“這是什麽意思?”
程薇沒有說話。
“也罷,就當我還了他這條命。”程溪流著淚喝了那杯酒。
再醒來時,卻回到了程薇鬧著不要嫁給傅衡嶼的時候,這回,程溪沒有站出來說要嫁給他。
可傅衡嶼卻上門提親,求娶的不是程薇,而是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