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賀延臣差點被她牽著鼻子走◎

薑予安在寒音寺裏吃齋念佛的第三日,京城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去寒音寺那日,先是工部修建水壩不利,被陛下罰了俸祿,又是戶部賬麵不清,聖上下旨十五日內把十年來賑災的賬目交上來,一時間六部人人自危。

徐尛正在焦頭爛額地處理賬麵,他找借口拖了十五日,緊趕慢趕估計能把賬做平,卻在第二天下午收到了一封密信。

三日前,禮部侍郎又去了雲端書樓,想買那本琵琶樂譜的孤本,卻被告知,那孤本不巧,上回他和徐尛去的時候,正好被買走,當時人就在他們隔壁。

禮部侍郎瞬間就想起,當時徐尛說了什麽話,瞬時汗都出來了,他怕被連累,調查了三日,趕緊寫了信給徐尛。

隔壁是誰雲端書樓的人也不知,隻知道是個女子,小廝隱隱約約聽了一耳朵,大概買了是要送給別人的。

送別人……那個時候正巧是禮部尚書女兒的及笄宴。

那便是赴宴的貴女了,他去了尚書府旁敲側擊打聽了打聽,這禮物裏還真的有一本琵琶樂譜,這孤本是永安侯府二房嫡女送給李芸熙的。

本來禮部侍郎也鬆了一口氣,不過是個閨閣女子罷了,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查了查。

這不查不知道,薑予安和賀延臣好似有些接觸!

那這事兒就大了,賀延臣是誰?武德司武德使,武德司掌文武百官的情報,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還是罵賀延臣,那賀延臣能不添油加醋的和聖上說嗎?加上戶部賬目一事,徐尛焉有命在?他會不會被牽連?

徐尛也沒想到,兩個月前的事情竟然還能翻出來說,也沒想到當時隨口的話也能被人聽去。

但畢竟是個閨閣女子,認識賀延臣又怎樣?如果賀延臣知道,早就參他一本了,何至於兩個月了還沒消息?

現在最主要的是把賬做平,這才是正兒八經掉腦袋的大事!

可沒想到,就在收到密信的第二日,十一月十七,徐尛被參了一本,直言他大逆不道,汙辱同僚,蔑視聖上。

第16節

徐尛被喊進宮,承平帝大罵了他半個時辰,戶部賬麵不清不楚,他還敢在外麵嚼舌根,最後責令他三日內,把近幾年戶部賑災的賬目都拿上來,然後閉門思過一個月,罰俸半年。

徐尛出宮的時候,臉色奇差無比,在裏麵跪了半個時辰,走路都有些踉蹌,他坐在馬車裏,臉色陰翳,說道:“這永安侯府二房的小姐,是要本官的命啊。”

他沒敢問是誰參他的,偏偏在這個他需要時間做賬目的時候……可他看到了那密函,蓋著武德司的印子,除了賀延臣還有誰。

幾天前皇上就要他把十年間賑災的銀兩支出全部交上來,懷疑戶部撥出的銀兩,有人克扣貪汙。

本來徐尛就在風口浪尖之上,有人卻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那天還有別人嗎?隻有一個禮部侍郎,還有當時隔壁的那個嬌小姐。

他不懷疑是禮部侍郎,他沒有必要,而且這件事情爆出去,指不定會連累他,那個老油條可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可永安侯府的……她一個嬌小姐,和他這個朝廷官員,八竿子打不著邊,她為何早不和他說晚不和他說,偏偏選了現在?難道是早就說了,賀延臣壓到了現在?

薑予安去寒音寺之前,京中就有風聲傳出,聖上要徹查貪汙受賄,克扣災銀,土地兼並之事,薑予安就叫平叔把這些年送給這戶部尚書的銀子數量,賬目記錄都寫下來,並一封舉報他大逆不道的信,在她從寒音寺回來之前,一同以暢意酒樓的名義送到了大理寺,隻是聽到消息的人從薑予安變成了暢意酒樓的賬房先生,在戶部尚書焦頭爛額之際,給他添一把火。

聖上要十年的賬目,徐尛推托數目太多,需要十五日,倒是合情合理,叫人無法反駁,但十五日的時間早就夠他把賬目做平了,賀延臣還正思量,不知以什麽理由縮短這時日,結果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他即刻叫武德司去查,發現徐尛那日確實去了雲端書樓,和禮部侍郎一起,武德司的人又去了禮部侍郎處,進一步查證,查實之後,他把這信寫徐尛貪汙的一段按下不表,隻叫人參他大逆不道汙蔑同僚,果不其然,聖上把他罵了一頓,十五日的時間縮短到了六日。

六日,徐尛就算不眠不休,十年的賬目也難做平,他這個戶部尚書,怕是要做到頭了。

賀延臣把那封信湊在燭火上燒了,想起之前暢意酒樓邀請他當股東的事,笑了笑:“倒是有趣。”

“去查查,暢意酒樓怎麽知道的。”外麵成二領命,出去了。

一個酒樓的賬房先生,去書樓買書,就能聽到徐尛說這種話?徐尛做了這麽多年官,就算確實生氣,又怎敢大庭廣眾就說?以雲端書樓的布局,那就隻剩三樓的雅間了。

書樓的雅間隻有買一些孤本或是貴重書籍才會開放給客人,賬房先生,一個月月銀多少?花大價錢去買一本書,著實存疑。

刑部和大理寺合並查案,那必然是需要些東西的,薑予安隻想給他添把火。

薑予安想到了賀延臣會去查這事的真偽,為了避免查到她身上,她仔細想了想。

武德司的特務也不是隨處都有,事事能知道,更何況還是她這種閨閣女子,武德司根本不會注意,於是去寒音寺前一日,她特意交代了書樓接待她的小廝,花了點錢,隻叫他說是個中年男子來買那孤本的,這些貴人有時會有這種需求,小廝也見怪不怪。

想必以賀延臣的手段,調查書樓雅間,確認了徐尛和另一個人來過,問了雅間隔壁是誰,頂多會詢問一番賬房先生,賬房先生那裏,薑予安也早就交代好了。

賀延臣更大的注意力會放在當日和徐尛一起的那個官員身上,徐尛是不是說了,具體說了什麽,去問那個人就知道,而那個人,和徐尛一起,自然不會是普通人,一定想盡辦法把自己摘出去,把徐尛到底說了什麽全盤托出。

最後便是……那日她去買通小廝的時候,小廝和她說,就在前一日,有人問過那天是誰買了那本琵琶樂譜的孤本,還問她當時在哪個雅間,這倒是出乎薑予安的意料,但那又如何?徐尛這邊知道是她,可賀延臣那裏她卻給了一個賬房先生的答案,是誰告的密這一點,賀延臣這方和徐尛那方,估計是心照不宣的,哪會在這一點上互通有無?

至於徐尛和那人……她好歹是永安侯府的人,永安侯在朝中雖然官職不高,但爵位在身,徐尛也不敢對她這個閨閣女子怎樣,她和賀延臣之前有些接觸,若是他們調查自然查得到,可她沒有理由和他們作對,頂多是和賀延臣認識,聽到之後和他說了一嘴,賀延臣怎麽幹,她如何得知,如何能左右?

她也不能以永安侯府小姐的名義和賀延臣說,和上麵那條理由一樣,她沒有理由和當朝官員作對,如果是她說的,賀延臣會懷疑暢意酒樓的背後之人是她,她並不想暴露自己,唯有暢意酒樓,前因後果完整,有理有據,合情合理,即便是對徐尛落井下石,也是有原因的。

賀延臣更不必暴露暢意酒樓,對他來說,這件事情本身比是誰知道是誰告訴他的更重要,他調查誰,暢意酒樓就舉報誰,本身就是在幫他的忙,況且那日在暢意酒樓,他當眾給了徐尛個沒臉,想必和徐尛關係也不如何,他不會不賣暢意酒樓這個麵子。

薑予安確實所料不錯,賀延臣也是這麽幹的。

但她到底是官宦人家,平日裏也沒什麽機會感知百姓生活,對於京城酒樓的賬房先生買孤本這種事,並沒有感覺多奇怪,卻被賀延臣一下子捕捉到了。

京城頂尖酒樓的賬房先生,確實有那個能力買孤本,但並非必要,百姓的主要花費,多在吃食穿衣上,如果不是讀書人,很少會有人花錢在書籍上,若是愛好看書,倒也無可厚非,可這賬房先生真的愛好看書?

成二調查回來便知。

一個時辰之後,成二調查回來了,今日他上職,穿著武德司的製服,佩刀一放,那小廝立刻就招了,不是什麽中年男子,而是一個貴女,但他不知道是誰,年紀二八左右,麵容絕色,鼻尖上有一顆小痣,給了他錢,叫他說隔壁是一個中年男子。

貴女,二八年華,鼻尖上有一顆小痣,麵容絕美……

賀延臣沉吟片刻,想到了一個人,他眉毛微挑,薑予安……

那個女子。

她和暢意酒樓是什麽關係?難道她才是這暢意酒樓背後之人?

這回她幹的事,又刷新了賀延臣對她的認知,這女子不僅心性絕佳,這籌謀算計,也是一等一的。

如果不是賬房先生買孤本這一點有些疑慮,他確實不會往下深究,禮部侍郎若知道是她在隔壁,隻以為是她告的密,而賀延臣更不必告訴禮部侍郎是誰說的,但他們各自的答案大相徑庭,卻又心照不宣,他賀延臣竟是差點被她牽著鼻子走。

“主子,那女子小廝並不認得,排除還需要些時間,明日必有結果。”成二說道。

但賀延臣不怒反笑:“不必再查了,退下吧。”

她全了他的事,又不想他知道背後是誰,那賀延臣就順了她的意。

但……賀延臣突然眉頭一皺,喊來成一:“去查查薑予安在不在永安侯府裏,給我備馬!”

作者有話說:

寫於2.15晚9:50,其實現在應該碼字的,但剛剛和父母聊起小學初中高中,實在哽咽,想和大家分享一二,若是大家能看完,感激不盡。

對於我來說,初中和高中可以說是噩夢般的日子,甚至給我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和ptsd。

我的家鄉在山西的一個小縣城,這裏的教育比起大城市要落後至少三十年,這裏最流行的是“棍棒教育”。

先從小學六年級說起,六年級的老師姓冀,當時背社會,我沒有背會,被老師留堂,我小學學習非常好,名列前茅,這是第一次,被老師留堂,背會之後,排隊等老師提問,我背對了,可老師偏偏說我背錯了,我說老師,我後麵的同學可以給我作證,可隨之而來的是一記耳光,並且叫我家長給她打電話。

老師指鹿為馬,而年紀不過十三歲的我,隻是說了事實,挑戰了她的權威,就被狠狠打了一耳光,我那天晚上哭著走回了家。

六年級畢業之後,我上到了初中,縣城裏最好的一所初中,我真正的噩夢從這裏開始。

這位班主任姓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我後來一直相信相由心生,大抵是因為惡魔一般的她長了一張惡魔一般的臉。

她每天都在打人,罰站,打別人並不是普通的打,而是狠狠扇耳光,當時有些男生長得高,她身高不夠,甚至跳起來打,班裏被打的最厲害的兩個,一個是智力有些問題的男孩子,另一個是“娘娘腔”的男孩子,他們倆幾乎每天都會被打,胸膛,脖頸,臉頰都是紅的,腫的,青黑的,她在發泄!她把生活的不滿都發泄在了學生的身上!

她把她的閨女調來了我們班,每天都要打她女兒,甚至有個不順心就要拖到教室後麵拿掃帚拖把狠狠打,打斷了三根,她女兒考的不好,就會被拉到樓道,狠狠的打二十多個耳光。

而我,也不是那個例外。

她曾經拿著牛津字典一般厚度的書,狠狠砸了我兩下腦袋,那一瞬間我是懵了的,晚上回去腦袋疼的不行,我父母托了教師好友和她說了一嘴,從此以後,她每天上課都在陰陽怪氣我,說老師都是為了你們好,有些學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叫父母過來說,不知好歹等等諸如此類。

那之後,她上課再也沒有提問過我,我也心中多少有些慶幸,不用麵對她魔鬼一般的提問,可這並不是結束,她開始給我穿小鞋。

上課的時候我隻是打了一個哈欠,她罵了我整整半節課,叫我站起來去最後麵,從那之後,我上課再也沒敢打過哈欠,就算是打,也隻敢抿著嘴憋回去,這種變態的生理抑製一直持續到我上大學才好轉,可隨之而來的是補償性地瘋狂打哈欠,隻要有人打,我必然會被傳染,沒有一次例外,看小說隻要有“困”“瞌睡”“睡覺”等字眼,我也會控製不住打哈欠,甚至現在,我也在打哈欠……更不能聽別人說這些詞,不能看到別人表達一絲絲困意,因為我都會打哈欠。

那個時候,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地獄。

晚自習的時候,學校讓大家寫作業,可她隻叫我們背東西,早自習背了晚自習背,背完了回家寫作業寫到十一二點,惡性循環。

不止如此,她每天都會拖課,幾乎每天,年級主任都會來敲門叫她趕緊放學。

那個時候,全班都在陰影中,都在害怕,班級第一的媽媽是我們班的曆史老師,最後把她女兒轉到了別的班。

印象最深的是,我們的班級在四樓,有同學在一樓看到她,就會瘋狂跑上四樓,說“xxx來了”,於是,大家開始瘋跑,擠著一個小小的門,都想趕緊坐到座位上假裝讀書,免了那頓打,於是,發生了踩踏事故。

班級裏有些孩子家境很好很好,那時入團,我應該在順位,她卻把我喊出去,說叫我下次入,這次把機會讓給了那兩個家境很好的孩子,她勢利極了,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在討好那兩個孩子。

那個時候的生活幾乎不敢想象,她打別人,我害怕地不敢抬頭看,她的故意忽視,陰陽怪氣,都讓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心理陰影,以至於後來再見到她,我都害怕的發抖,隻敢躲著。

從初中開始,我的學習開始落後。

終於,我上了高中,我想著,終於可以擺脫她了,整整三年,我不知道過得是什麽日子,可倒黴的,我和她女兒在一個班,甚至是同桌。

她一周兩三次都會到高中我的班級看她女兒的學習狀態,但凡她不認真學習,都是拉出去一頓打,耳光聲響徹樓道。

可幸運的是,班主任不是她了。

高一的班主任是生物老師,很年輕,剛畢業,以為和學生們關係會非常好,可她辦事,一邊別人過去和她說這件事情我辦,一邊又叫我去辦,於是我和那個同學鬧了不愉快,我特意去辦公室問了這件事情到底誰負責,可她說你們一起負責,我回去了,過了一節課,她和我說,我已經辦了大半的事,交給那個同學負責,我來輔助。

從那時起,我知道她和雷老師,也沒有什麽兩樣,高中我當班委,勤勤懇懇,被她沒有任何理由撤換,我胃疼,她嫌我那天衛生沒有搞好。

甚至,她和學生邊界感不明顯,傳出了和學生搞對象的緋聞,鬧得全校皆知。

說實話,從雷老師到黃老師(高一班主任),我幾乎是以為得到了救贖,當時知道她被造謠,跟在她身後偷偷為了她哭過,因為被她無理由撤換班委,我也偷偷哭過,還寫過信和她表忠心,最後被我撕了。

她不配我如此熱愛。

高二分班,我的班主任又變了,姓張,是體育老師。

如果說雷老師是熱暴力,那張老師就是冷暴力。

他不管學生,每天不知道在幹什麽,就是混日子,他因為我遲到,把我的桌子放到最後麵,靠著後麵的黑板,我根本看不清,整整一個月!當時還有兩個同學一起,一個早早地被調回去,另一個後來也被調回去,隻有我,坐了整整一個月。

從那個時候起,我的學習一落千丈,我被孤立,被冷暴力,被老師忽視漠視,我完全沒有學習的勁頭,我隻想玩手機,我隻想碼字。

那個時候我開始了碼字。

因為我早讀的時候和同學說了一句話,他叫我和同桌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站在樓道裏,整整一天,不讓進去聽課。

太可笑了,畢業的時候,畢業聚會幾乎沒人來,所有人都討厭他,憎恨他,包括我。

那年高考,我幾乎沒有學可上。

我本來不打算複讀,得過且過罷了,可後來,好像是一天而已,我下了決定,跑去學了美術,三個月考過本科線,去了別的學校複讀文化課,那個學校的老師,是我小學五年級之後,遇到最好的老師,即便現在,我依然心存感激,無比感慨,他們對我很好,我學習勁頭非常足,每天從頭到尾都在學習,徹底戒了手機,考上了一本,如今也算有了一個不錯的發展。

兒時求學遇到的所有不公,平日裏想不起來,可一但爆發,每一次都叫我哽咽。

老師對於一個孩子成長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冀老師,雷老師,黃老師,張老師,每一位,都在我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言盡於此吧,隻希望現在的老師,不要再使用任何暴力,平等的對待每一個學生,因為可能任何一個你小小的舉動,都會毀了一個孩子一生。

感謝大家看完我的碎碎念,祝大家快樂恣意,自信幸福。